第 26 章 开不全的花
眼看又近年关,宫里又忙碌了起来,玉迎虽说是不得宠,但好歹是一宫主子,该礼尚往来的地方,该打点的也总少不了,本来自己身边服侍的人就少,小蝉这几日更是忙的不见影儿,自己与梦尘也是许久不见。
“小蝉,小蝉。”玉迎唤了两声也未见小蝉搭话,想想怕是小蝉还在打点着年关送礼的事情,也便没在意,自己起身就出了门。迎着御花园一路走去,虽近年关,渐有开春之意,但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凉,玉迎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又将有些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口热气,反复搓揉了手心手背才渐渐觉得有些暖意,便一个人站在几株柳树下任思绪越飞越远,不知是在想兰城,还是在想梦尘。
“给兰昭仪请安!”这分明是梦尘的声音,玉迎急忙的一转身,确实是他,“你!”话未出口突然想起这御花园里宫人来来往往,自己险些犯大忌了。
“不必多礼!还要劳画师教本宫作画呢!”玉迎有些不自然的回了句。
“谢昭仪娘娘赏识!不嫌弃微臣技艺粗拙。”梦尘抱拳躬了身子行礼后便起身,四目相对,梦尘放了最低的声音,“你好吗?”,这最最简单不过的三字,把他心里想问的都问出来了,他想知道她吃的可香,睡的可稳,是否被难为,是否有想他。
玉迎更是,眼泪早已不争气的开始打转,脸上却尽可能的保持着微笑。
“梦尘哥哥,是你吗?”,玉迎一句好字还未出口,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声音已传来,因是有他人来,玉迎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别过头去把刚溢出的眼泪拭去,再回头已见一眉眼清秀,身姿娇俏的女孩子已站在梦尘身旁。
这女孩子身袭一套鹅黄长裙,腰间系一粉蓝腰带,腰带上配一小铜铃,走起路来铜铃叮当作响,不但不惹人厌恶,反而衬的这女孩子俏皮可爱。
“梦尘哥哥,一别四年有余,你不记得我了吗?”,黄衣女孩眨着眼满眼期待的看向梦尘。玉迎听女孩这样问,心里已知是梦尘旧识。
梦尘迟疑了会也略显惊喜,“梅香,你是梅香?几年不见,你长高了,还长漂亮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梦尘哥哥,你也是变了好多,比几年前更英姿不凡了,我昨天刚回,来给皇上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就留我宿在她那里了,早些多睡了会,没吃早膳,现在饿了,刚准备去御膳那里看看有什么可讨些吃的,远远瞧着像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这个叫梅香的女孩子一直说着,眼睛却从没离开梦尘身上一刻,眼光里尽是满满的温暖和爱意。
“梦尘哥哥,这位姐姐是谁?我见你们在此说了许久的话。你不给我介绍下吗?”梅香看了几眼,心里不禁呆住了,眼前的这个姐姐难道是梦尘的心上人吗?她真美,虽不打扮,身上的气质却遮盖不住,就像遗世独立的仙子。又想想若真是梦尘的心上人,心底又泛起一阵难受。
“哦,梅香,这是兰昭仪娘娘。我最近在教兰昭仪作画。”梦尘急忙介绍,可是玉迎听在心里却犯起了一丝丝的不愉快,那个梅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梦尘,而梦尘急于解释自己只是在教作画,是不想让梅香难过吧!可话又说回来,这深宫大院的,难道梦尘又真的能堂而皇之的说出两人的关系吗?玉迎点点头算是认可,但心底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一瞬间却被梦尘细心的捕捉在眼底了。
“哦,皇上又得佳人,臣女林梅香失礼了,兰昭仪娘娘可以直接称呼我梅香,也可以叫我青平。”,梅香微微伏身算是见礼,和那些扭捏作态的官家女儿相比,梅香显得更大方从容一些。
“昭仪娘娘,容臣介绍,梅香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皇上赐封了青平郡主,因是旧识,臣刚刚也是失礼了,臣还应该尊她一声青平郡主的。”梦尘赶紧对林梅香抱拳行礼。
“梦尘哥哥这就见外了,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这青平郡主只是封号而已,既然梦尘哥哥今日公务在身,要教昭仪娘娘作画,那我就先去找吃的了,我也饿了,你回家记得告诉梦琴,我改日去看她,到时候再聚不迟。”,说完不等大家答话,便带着身边的小丫头一蹦一跳的走了,俏皮可爱的背影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铜铃声渐行渐远,这样可爱又不矫揉造作的一个女孩子,任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吧。
“我……”,目送林梅香离开,梦尘再转头只见玉迎早已先他转身一步往景心苑方向回了。
“昭仪娘娘今日还学作画吗?”梦尘急忙跟上。
“画师若是有事就先忙去吧,本宫这儿不急,作画也不在于这一两日,既是有旧识多年未见,也该去聚一聚,本宫若还留你在这当老师,岂不是显的不近人情。”,这话语里分明透着丝丝醋意。
梦尘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丫头分明是生气了,只好一路跟着她,直至走出御花园,玉迎找了个小亭子径自坐下,也不做声。梦尘把手中的画具摆放在石桌上,手中摆弄着宣纸,用低至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生气了?”玉迎还是不说话。
“这青平郡主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她父亲曾是阳城郡守,因贪污被判处了流放了西北,却又误食了当地的云兰紫葬身西北,母亲又身体不好,后来就由皇后就接到京城来照拂了,因为与梦琴是跟随同一师傅学琴,所以与梦琴关系极好,常到我家里去,便与我也算得故交。四年前她母亲过世了,她回阳城去守孝,我也没曾想现如今回来了。”玉迎还是不做声。
梦尘又是微微一笑,拿起画笔,提笔画了几支竹,接着说到,“梅香虽是皇后母家的侄女,但是自小没有生长在皇宫,在宫外是给她单独安置了府邸的,由她的奶娘带大,所以她心性单纯,喜欢自在洒脱,也没有什么城府和心计,嬉笑玩闹的性格和梦琴在一起那真是一动一静。”
听到梦尘直呼梅香,又能细数出那么她那么多好处,可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玉迎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与本宫说这些做什么?”,语气里还带着少许的嗔怪。
“玉迎,我只是与你说明白,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在生气,是因为你觉得我与她关系不一般,所以你眼里才会有落寞和悲凉。可我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你会难过说明你心里有我,正如我心里有你一样,你可知我日日都在想,哪怕你是个宫女,是个丫头呢,我皆会给予你我所能给的一切。”,梦尘始终保持着一人以上的距离,又一直站着作画,玉迎则端庄的坐在另一边,乍一看确实是像纳兰梦尘在教玉迎作画的样子,这样也不惹人怀疑。
“这青平郡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们相识多年的情分,你又何故解释这么多呢,我也并不是生气,我自知自己的身份与你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何况男人一生又何止一个妻子,只是,我非圣贤,见你与她青梅竹马,我心里终是有些难受的,难道你还要要求我满心欢喜的听你细数你与她之间过往的种种吗?”
玉迎心底叹了口气,想起宫外还有个姚荷,现又有个青平郡主,以纳兰家的家世,不知还有多少个爱慕着梦尘的女子,她们任何一个都比自己这个皇妃更合适他吧!
“玉迎,我还要说多少你才明白呢,我与你解释这些,就是不想你有误解,所以我向你坦诚一切,我与青平郡主相识的早是不假,可是全因我妹妹梦琴的缘故才认识的,我与她之间绝无男女之意。”梦尘开始略显着急了,如果刚刚还因为玉迎的吃醋有些窃喜,那现在真的是恨不得洗刷清楚自己。
“郎无情且知妾无意呢?梦尘,你又何须说的这样绝,若是无男女之意,她看你的目光中就不会有期待,有欣喜,有温暖。你也无需安慰我,我并非不信任你,我知道你对我也是真心,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不说就可以当她不存在的,你能说姚荷姑娘对你的情义是假的吗?你能说青平郡主对你的爱意是不存在的吗?”,说罢玉迎已起身,今日的这场相见本以为是慰藉彼此思念之苦的,不曾想现在一切都变了。
“玉迎,你知的我心里……”梦尘还想再解释几句。“够了,别再说了,这是在宫里,请谨言慎行,我也乏了,想回了,你也回吧!”语罢不留一丝余地便径自走开了,徒留梦尘呆滞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玉迎走出几十步之后,确定已经不在梦尘目光所及之内,才紧紧用手按住心口,扶着身边的一株青松,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似要把刚刚压在心里的痛楚发泄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不争气的眼泪,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是错了,明知自己是皇妃,与他本就不可能,为什么要沉沦到那些假想的美好中去,想想自己真是愚昧的可笑,与他在湖心亭谈论的策马红尘明明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梦,为何要放任自己在梦中不肯清醒过来。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可让奴婢好找,你这是不舒服吗,奴婢去给您请太医。”远处出来寻玉迎的小蝉远远就看见玉迎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扶住玉迎。
“我没事,小蝉,回宫,许是站的太久了,有些头晕,无碍的,回去歇歇就好了。”玉迎借着小蝉搀扶的力尽量的调整好自己,便主仆一道回了宫。
梦尘知玉迎这是心结,因为两人的身份不可能光明磊落的在一起,这也是梦尘烦恼的地方,也是玉迎心里过不去的坎。
梦尘只想这一时也解决不了的问题,还需来日方长,从长计议,便也没多虑就回府了。男子的心态远不如女子细腻,在梦尘眼里可以从长计议的事情,在玉迎心里就变成了一道永不可跨越的鸿沟,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让两人越来越远。
景心苑里,玉迎一回屋就躺下了,眼神空洞的看着屋子里香炉袅袅升起的烟发呆,一躺就是一整日。
“小蝉”眼看几个时辰都过去了,玉迎才懒懒的坐起身子,“你且把屋子里纳兰画师的孤蝶牡丹收了吧,放到柜子的高处去,不要再挂着示人了。”
“娘娘今日怎么了,出去也没叫上奴婢,你是见过纳兰公子了吗?怎么好端端的要收起那幅画,你们闹不愉快了?”小蝉最是体贴,也是眼下玉迎最信任的人了,也只有小蝉可以安慰玉迎。
“别再说了,小蝉,这话让人听了去岂不是大祸,我让你收便收了吧,我是一宫娘娘,确实在屋里有别的男子送的东西始终是不好,收起来对我和公子都好。去吧!”,
玉迎思考了一整日,或许自己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自己与梦尘本就是不可能,他是纳兰家唯一的儿子了,不该随心随性,自己身后也还有整个兰城,来中原不也是担负着自己的责任吗?若是当初能就这样不顾一切,也就不会和金哲哥哥分开了吧!
想想自己前些日子,或许是太渴望梦尘说的策马天涯的那种自由,脑袋糊涂了吧,竟然忘了自己答应父亲不远万里来到中原是为国为家,为一切爱她的亲人,如今放任自己在这里陷入这缥缈不定的情情爱爱,对兰城的所有家人来说,自己真是辜负了他们。
看着院子里的花架,有些花儿已经开始打苞,玉迎伸手抚摸了这些含苞欲放的花朵,思绪又开始飘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