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渔翁得利
刚刚从宋徽宗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对高俅的包庇,赵楷是真没想到父皇居然会如此看重高俅。
惊讶之余,他敏锐的意识到,想要按照原计划将高俅驱逐出殿帅府恐怕是不可能了,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好在宋徽宗还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那便是动了罢黜赵桓亲王尹京的念头。
要知道现在嘉王一派之所以处处被定王一派压上一头,说白了就是因为赵桓担着这个近乎等同于储君名义的亲王尹京。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将赵桓拉下来,那朝局便会如蔡京说的那样,被彻底打乱重新洗牌,如此自己夺嫡的希望也就更大了。
一念及此,赵楷与宿太尉交换过眼神之后,这对师生立刻便心有灵犀的改变了方案,将原本针对高俅的矛盾调转到了定王赵桓的身上。
“父皇,儿臣觉得高太尉爱子新丧,正是神思忧伤之际,若此时追究恐怕会被世人嘲笑父皇薄待臣下,所以童枢密所言种种是不是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是官场上常用的和稀泥手段,何谓容后?意思就是告诉你现在最好闭嘴,别触皇帝的霉头。
至于再议,要不要再议、何时再议,议什么,那就得看皇上心情,如果心情一直不好,那么这事最后的结果就是搁置。
说白了,皇帝就是要护着他,其他人没意见更好,有意见的也给我憋回去。
“嗯,楷儿言之有理,依朕看此事就按楷儿说的去处置,蔡卿、童卿,你们也就无需再议了。”
这会儿心腹爱臣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自己身为皇帝就算偏颇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因而此时正需要有人言皇帝所不能言。
此时赵楷开口,无形之中倒是帮宋徽宗和高俅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看着赵楷满意的点了点头,宋徽宗不禁感慨:
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个儿子居然这般体贴懂事,嗯,看来贵妃教导的很好,今夜这些事情处理完毕后,须得去祈云殿里好好褒奖一番才是。
而另一边,因赵楷一番话解决了四面楚歌的困境,高俅心里对这位嘉王殿下也是感激的很,但见他朝着赵楷躬身一礼,而这一拜,无形之中也就表明了他与赵楷、皇帝达成同盟。
一个皇帝、一个亲王接连开口想要庇护高俅,纵使蔡京和童贯位高权重,却也拗不过天家的意见,无奈他们只得轻叹一口气,熄了攻讦高俅的心思。
只不过虽然蔡京等人偃旗息鼓,可高俅却不会就此握手言和,他本来为人就狭隘,锱铢必较,先前被定王一派弄得如此狼狈,他又岂能不趁机报复。
于是他借口向宋徽宗谢恩,装作不经意的把话头又挑到了赵桓的身上,一番添油加醋的描绘下,终于让本就心思动摇的宋徽宗彻底坚定了念头。
“宿卿,你拿着朕的朱批去定王府,让桓儿交出亲王尹京的符印,既然想为他母后祈福,那便让他去大相国寺斋戒两月,等他母后生祭结束再来见朕。”
朱笔挥毫间,宋徽宗亲书圣旨一封交给了宿太尉,感受到先前因为攻讦高俅而引得皇帝不满。
因而这会蔡京和童贯也不敢过于维护赵桓,只能眼睁睁看着宿太尉将旨意接到手中。
处理好了赵桓的事情,宋徽宗又把目光落在了跪地的滕子明身上。
“腾卿家,自今日起开封府不设亲王尹京一职,你可尽心履行权知开封府的权力,类似今日之事,切记下不为例。”
“是,臣滕子明叩谢皇上恩典。”
没了赵桓,开封府便是滕子明一家独大,而他作为赵楷的心腹,嘉王一派从此也算是在京城初步掌握了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见初步目标已经达成,赵楷当即便趁势向宋徽宗又提出请求:“父皇,经过今日翠微苑之事,儿臣自觉府中护卫不堪大用,亟需一名武艺高绝之人坐镇。”
“听闻原左义卫亲军指挥使丘岳,悍勇绝伦,威震京师,儿臣斗胆请父皇再开天恩,恕丘岳死罪,让他以白身来儿臣的嘉王府听用,也算是儿臣为国抡才。”
对于丘岳遭的这一番牢狱之劫,其实宋徽宗早就看出来这当中少不了高俅和童贯的手笔,至于原因,无外乎也就是担心自己追究私调禁军一事。
坦率的讲,其实宋徽宗也觉得丘岳挺冤枉的。
可没办法,两个都是自己爱臣,私调禁军罪名不小,一旦御史弹劾恐怕自己也没办法护其周全,所以才无奈默许了让丘岳背锅的事情。
现在三司府衙的牒文已经传到枢密院,丘岳的罪名已经做实,但念在其多年戍卫京城的功劳,宋徽宗还是给他留了条生路,原本只想刺配来着。
这会儿听到赵楷开口,宋徽宗将目光落在对方的左臂上,瞧着衣袖下若隐若现的绷带。
略一思索后,有感于今日赵楷的体贴言语,索性他便直接点头应允了赵楷的请求。
“高卿,既然杀害令郎的凶手已经伏法,这丘岳的事不妨也大事化小,就依楷儿所说,你看如何?”
虽是商量的口吻,但其中笃定的语气却不容置喙,听出宋徽宗话里的意思,再加上又有着赵楷刚才出言相助的人情,高俅索性也就卖赵楷一个面子,直接俯身称是。
至此,由陆谦和高衙内引起的这一场搅动京城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不可否认,在这场混乱之中最终受益的,却依然是嘉王一派。
诸事已定,众人自然也不便在此多留,各怀着心思向着宋徽宗行了礼节之后,所有人依次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嘉王殿下,丘将军他……”
瞧见赵楷从御书房内退出来,周昂无暇顾及童贯在一旁打量的眼神,直接快步来到了赵楷面前,而回应他的,自然那清风俊朗的浅笑。
“将军放心,丘将军之事,已无大碍了。”
察觉到童贯阴恻恻看过来的眼神,赵楷心下了然,因此倒也不介意当着他面再上点眼药。
故而他伸手在周昂肩膀上拍了拍,刻意的与这位童贯爱将做出一副亲昵状。
“将军,这是父皇谕旨,辛苦你拿着它亲往天牢一趟,将丘将军接出来,告诉他明日到我嘉王府去点卯。”
听赵楷讲了事情经过,周昂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虽然官职没了,但总算是保住性命,而且又在嘉王府办差,想来以丘岳的能力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太差。
双手接过圣旨,周昂先是恭敬的给赵楷行了一个大礼,着急接丘岳出狱,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与童贯寒暄了,只见他简单的朝着童贯行了个礼后,立刻便掉头朝着宫外跑了去。
原本童贯这心里就因为周昂和赵楷过往太密而不悦,这会儿见到周昂对两人礼节的区别之大,那股愤懑之情自然便愈发的按压不住了。
瞧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童贯用力咬了咬牙关,声音低沉的与身边的蔡京说道:“他娃的,又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你的人你自己解决,不能为我所用的……”
同样紧盯着周昂的背影,此时心头不悦的蔡京也继续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偏巧周昂在这会儿撞到了枪口,故而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杀机,蔡京转身看向童贯,抬起右手意味深长的在咽喉处做出了一个抹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