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像我这种悲哀的产物就根本不该出生
气氛突然变得很寂静，楼厅里所有丫头婆子都噤住声。
每个人听着顾缃的话，他们皱着眉瞧着小姐，只单单从鼻孔里出几口气。
顾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觉得荒唐至极，止不住地冷哼了两声。
吴叔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
“小姐，你怎么你想说什么”
“我和裴指挥官谈过，阿娘的遗嘱也该生效了。”
顾缃虽然面露笑意，可眼神却冰冷的可怕。
“从今天起，颜漫遗产的所持者是我，合法继承人。”
顾缃顿了下，又继续道：
“我继承从阿娘留下的一切所有权。首先，我不允许外人进我颜家宅门。”
“给我滚出去。”
顾缃扯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
“阿爹，对你也是。”
众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顾缃！你疯了是吧？”
顾鹤怒气冲冲咆哮着，手肘抬起指着顾缃，憋红的脸上吐沫飞星：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给老子滚下来！”
顾鹤大发雷霆，让一旁的丫头婆子把顾缃从楼上拽下来，继续破口大骂，
“还你的房子？放的什么屁！你失心疯了吧！你娘死了你就对老子发疯？”
他脸颊上的肌肉气得隐隐抽动，
“现在你就开始想撵走你老子？”
顾愿下意识扶住顾鹤，往后退了两步，扶着一旁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这是什么情况？他没说家里有个失心疯的。”
顾愿不耐烦的勾勾鬓间碎发，心里腹诽，
“不过也好，省着我麻烦。”
心中虽暗笑，顾愿面上还是装出无辜可怜，她咬着无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人见犹怜却盛满倔强，
“阿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你见不惯我，我走就是，别把阿爹气坏了身子。”
“阿妈。”顾缃伸出手。
江月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态发展愈发复杂，急忙把文件递给顾缃，手是抖的。
顾缃扫了眼签好的文件。
“都安排妥了，阿爹自己看就行。吴叔，辛苦您给老爷送去。”
年迈的管家急忙跑上楼，接过她递来的一沓文书。
他戴上厚厚的眼镜，礼貌地向小姐鞠躬下楼，把文件交给顾军长。
顾鹤一把抢过来，他僵硬地立在那里，两眼发直。
文件上写着他和颜漫婚约和继承法的规定。
“很简单，”
顾缃深吸一口气，她高立于红梯之上，睥睨于下。
为了今日她特意换上白衣，头上缀珠冠，肩挽披帛。
裙裾上刺绣的缠枝花纹由浅至深，杂花交错闪烁着浅浅的银光。
两手一挽，对在场人掷地有声，
“我颜家家约白纸黑字，如若顾鹤婚姻不忠，颜家将收回其军长头衔与既得财富。”
如果颜漫逝世，其名下所有的财产会立即移交给颜漫与顾鹤的后裔。
“顾府日后所有权都由我继承。”
担保人是裴唐指挥官，他签署了顾缃有权行使颜漫名下所有遗产的担保。最后是裴唐的签名，上面是他作为颜家军统正牌指挥官。
顾缃寻思着这会子裴唐已经把合约递到颜府了。
这句话看的顾鹤耳畔嗡嗡作响，大脑泵机一片空白。他疯狂地把文件撕的粉碎，一把挥手扔在地板上。
“即使你继承你母亲遗产，我也是你的监护人！你有个屁权利！你连出嫁都没到合适的年龄！”
“死丫头，你现在给我乖乖滚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压着愤怒和震惊，真想狠狠抽那死丫头一巴掌。
但碍于顾愿在场，他不好发作。
她脸上早被唬得改了样子，可怜楚楚的扶着自己。
“你没有读到最后，阿爹。”顾缃眼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恨意，“最后一个条款，民国法律赋予继承人根据婚姻法特殊选择自己的监护人的权利。”
顾缃表情淡定，“真可惜，我现在的监护人是姨母。你不是我的监护人。”
“我会把你阿娘留下的东西返还回颜家!不用你瞎操心！”顾鹤的理智像被炸的七零八落，急得乱吼。
若不是被吴楚拉着，下一秒他绝对要取来马鞭好好抽这个贱坯子！
“这从一开始就和阿爹无关。阿爹难道不享受军长的头衔到目前为止带来的所有便利吗？”
顾缃句句诛心，“你出轨生下顾愿，现在你把她领进门你早该想到后果。”
“背叛？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娶你母亲，我也从来没有爱过她！”
顾鹤把嘴张得像碗口那么大，接着他连吐了两三口唾沫，像是嗓子里发檗戽干一样。
顾缃觉得没有什么能伤害她了，但顾鹤的话好像再次划开了她的悲哀。上一世她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为力，恨自己眼睁睁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一生，偏偏选在阿娘的祭日重新开始！
她恨啊！
顾鹤几近愤懑崩溃的叫喊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心肺。冬日午后光线正足，明亮的阳光晃在窗外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她死去的阿娘不过是因为遇上了恶人，颜漫被自我感动冲昏了头，知道他对她没有爱，还试图嫁给他。
但颜漫当年没有这么想。
年轻的少女张扬自信，笃定他会爱上自己，只要愿意给她时间。
玉兰花满城的时候，新人登过长长的玉石桥阶。
那一日她透过纯白的缎纱偷偷看他，身后是白燕掠过画儿般湛蓝的天。
于是，颜漫起草了一份婚书，试图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他选择接受。
否则，他将失去他已得的一切。
或者，直到自己失去生命，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最讽刺的是，是顾缃在颜漫死后，从阿娘婚约书中受益。
“那时你有选择，你本可以拒绝娶她。”
顾缃盯着他猩红的眼，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此时都变得沙哑，一字一句钉在顾鹤心肺。
“不过是放弃名利，和你那外室白头偕老。”
她崩溃大吼，“凭什么把你外室的死、顾愿受的苦怪在我阿娘一人头上？！”
顾缃眼中升腾起浓重的怨恨绝望，她猛地攥住手腕，声音发瑟。
“你和阿娘都会幸福!”
———“而像我这种悲哀的产物也根本就不会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