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赵飞云超生
从牛江水的家出发,顺着小溪的路往下走,走到第二座石桥,过桥,再顺着小溪另一侧的路走个大约两百米,左拐就到赵飞云家了。
他家是封闭式的,前半部分是一层,后半部分有阁楼。大门开在右前方,进入大门后,便是大厅。大门左手边是一排灶台,灶台再往左,在左侧墙开了一个偏门,从偏门出去,便是他和弟弟家的猪圈和厕所。
因为没开天窗,大厅有些阴暗。大厅右侧中间的位置开有另一个偏门,这个偏门直通他弟弟家。
他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门,正所谓,上天帮你关上一扇窗的时候,一定会帮你打开两扇门,多出的两个门,某种程度上也弥补了缺少天窗带来的采光问题。
和牛江水一样,赵飞云也非等闲之辈,他也是华山论道的一绝,虽没有牛江水的潇洒自由,但也是自成一派,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学。
如果说牛江水是丐帮帮主,光脚走天下。那赵飞云就是少林寺住持,颇有一代宗师的风采。
他圆鼓鼓的肚子就像是百宝箱一般,不仅装着心肝肺和大小肠,还装着各种各样的大道理。
他又圆又亮的脑袋,显得格外有智慧。
他的嘴就像是一台发动机一般,可以滔滔不绝的讲,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把虚的说成实的。
经常会把群英会的群口说成单口。
有时甚至会对牛讲道理,听得牛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所以他也有个如雷贯耳的外号:“说死牛”。
赵飞云也喜欢过家论道,但与牛江水不同的是,他不会到处乱窜。
他的活动范围一般限制在方圆50步之内,一般就是在固定的三家人串门,对面的两家和隔壁的李中天家便是他经常光顾的旅游风景区。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胖,他不爱走路,走起上坡路,总会气喘吁吁。
另一个原因是他特别顾家,就好像他老婆的乖儿子一般,他老婆叫他,他必须保证随时随地能听到他老婆的声音。
他老婆叫他一般就两件事,两件都是大事。
一件是回家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赵飞云活了一辈子,没落下一顿饭,所以他没有过低血糖,也没有取过胆结石。
二是干活。他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属于工农阶级,工农阶级就是靠干活糊口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很光荣!只是不干活就吃不上饭,所以第二件事归根结底是因为要解决第一件事。
晚上他老婆一般不叫他,赵飞云也很自觉,八点半之前准回家。不回家,她老婆会不高兴,他是个好丈夫,很懂得夫妻相处之道。
赵飞云倒不是一个怕老婆的人,其实家里的大事都是他拿主意。
他只是慢性子,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的,跟个胖诸葛似的,对任何事都显得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但他老婆却是个急性子,喜欢催促他,念叨他,数落他。
赵飞云有时也会顶嘴,却从来不会翻脸,是个模范丈夫。这方面他比牛江水强,所以他老婆就不跑,即使家里很穷。
夫妻二人一胖一瘦,一急一慢,一稳一躁,倒也相得益彰,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老婆做完饭,喊一嗓子:“飞云,回家吃饭!”
赵飞云三分钟内准回家,比家养的狗还要听话。
但是他老婆叫他下地干活,他准能拖拖拉拉,磨蹭个半个小时。这也是智慧,他家就好比一个公司,老婆是他的老板,他是老婆的打工仔,老板总喜欢员工多干活,员工摸鱼也是必须的,不然干坏了身体,老婆改嫁了怎么办?
有一次,他老婆早上叫他去地里锄草,等到中午她把饭都做好了,见赵飞云还不回家,便去地里找他。她老婆还是爱他的,怕他出什么意外,家里就没有打工仔了。
结果发现一棵草都没锄,连个鬼影也没见到。便知道赵飞云今天没有下地干活,回去后也没见到赵飞云在家。这时她应该是个什么心情呢?大概是既担心又愤怒吧?且看她怎么办!
她在门口大喊一声:“飞云!回家吃饭!”。
紧接着在嘴里念叨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看来,她还是比较了解她丈夫的,猜到他又摸鱼去了。
数到十五的时候,她便看到了她老公驮着一颗亮晶晶的脑袋朝她走来。
他没有抬头,没有看他老婆,因为她老婆此时正咬着下嘴唇瞪着他。
赵飞云是从右方隔壁的李中天家出来的,他跑去李中天家哈皮去了,哈皮就哈皮吧,也不该哈皮一早上啊?看他怎么想的?
原来他只是口渴,又不想泡茶,不如蹭个免费的茶水,隔壁李中天离家最近,自然是不二之选。
蹭完也该走了吧?这又怎么解释?
原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里投机随便说,他们哈皮过头了。后来牛江水也来了,再后来,阙五德和马国庆也来了。你一句我一句,逐渐把气氛推向高潮,赵飞云便把他老婆交待的事给忘了。
赵飞云这满肚子的道理和学问主要跟他的学习经历和工作经历有些关系。
他高中学历,当学生时对历史课程颇为感兴趣,后来他在村小学当了个小学老师,教了几年书,也算是见多识广。
在计划生育实施的时候他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按照规定是不能再生了。
乡里每个月都会有人来组织妇女放环,但是他老婆怕疼,便没有去做避孕措施。
赵飞云只顾一时的快乐,麻痹大意,心存侥幸,便怀了第三胎。
村里人对生命还是十分敬畏的,在大家的意识形态中,怀了孩子却打掉,那是伤天害理的事,是要遭天谴的。
于是便生下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他也就顺理成章被撸掉了铁饭碗。
有人替他感到惋惜。
赵飞云却看得开,说道:“工作算个屁?没了工作,还可以种田,孩子现在不生,以后想生也生不了了。”
于是他就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又生了两个。
要不是又生了一个男孩,那一年一个的速度非生到他精尽人亡不可。
赵飞云这一任性,便有了两个男孩,中间还有三个女孩,一家七口人,上面还有个老父亲,生活压力瞬间爆炸。
他不得不到处跟别人借地,种更多的田,养更多的猪,卖更多的钱。看来他任性归任性,该他的责任他还是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