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 章 没人要的野种
唐心到医院探望受虐女童的热搜高挂榜首,随之引起的讨论一连数条,都是关于张紫心的遭遇和伤害她的凶手。
在这备受瞩目的时刻,裹成粽子的小张紫心出院回家了。
这一举动又引起很多讨论,有人猜测她是不是快死了,有人猜测她如此重的伤,每天的医药费肯定不是笔小数目,张家人不愿意给她医治了。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小张紫心在张家人的精心呵护下乘坐私人飞机回到云上,回到她阔别已久的家。
家和记忆中已经不一样了,更大更华丽,几乎看不见从前的影子。
只有一处没变。
房前屋后都种满了蓝月之泪。
这是唯一让小张紫心感到熟悉的。
她摘了一朵蓝月之泪塞进嘴里,大概是心境不同,味道和小时候没法比。
张家办了盛大的洗尘宴,邀请所有亲朋好友前来为小张紫心接风洗尘,寓意趋吉避凶,也意在向所有人宣告:张家长女张紫心回家了。
回家的小张紫心如同住进另一间重症监护室,私人医生二十四小时轮流待命,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这哪里是回家,和住医院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想见她的人没有警察和医生阻拦,随时都能见。
自回家,林岚寸步不离守着张紫心,深怕一转身女儿又不见了。
心里有了另一种可能,小张紫心不再拒绝家人的亲近,她也想看看,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不再浑身带刺,张家人终于能和小张紫心好好说说话。
说想念说愧疚,听得小张紫心耳朵都要长茧子。
她不耐烦再听这些,说无数遍了,有什么意义,开口问:“为什么你们会以为我死了?”
“你确实……”
“误诊。”张紫阳忙打断妈妈,他说:“是医生误诊,说你没有呼吸了,我们就以为你死了,爷爷受不了打击犯了心疾被送进抢救室,等我们从医院回来,你已经不见了,第二天接到殡仪馆的电话说你的遗体丢失了,我们才知道你被殡仪馆的人接走了,至于是谁让殡仪馆的人来家里把你接走的,我们至今未查到,所以这些年我们找错了方向,害得你在外面受苦。”
小张紫心听明白了,妈妈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是事实,没人知道她的不同寻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体的变化其实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死而复生。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而哥哥说的应该也是另一个事实,至少真假参半,至于哪些真哪些假就得慢慢查了。
张紫突然问林岚“我是你亲生的吗?”
所有人一愣,林岚更是瞳孔地震,继而失声痛哭,“我的儿啊!你怎么会不是妈妈亲生的呢,妈妈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把你养到八岁,虽然后来把你弄丢害你受了大罪,可你确确实实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如今这样,比让妈妈死还难受,简直是拿刀子往妈妈心窝里戳啊!”
小张紫心很想问:“那你往我心脏上扎针的时候什么感受?”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可君依姐姐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
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真相有了另外一种种可能后,她对张家人的心渐渐复苏了。
“什么?”林岚吼道:“她什么时候说的?”
“小时候,莲姨死了,君延救我没了双腿,君依姐姐就说是我这个没人要的野种害得她家破人亡。”
奶奶第一个炸毛,“陈莲的死关你屁事,延延救你也是自愿的,说句没良心的话,这些年我们张家对她们姐弟处处照拂,说是养她们长大的也不为过,就算有恩情也还完了,她君依有什么脸说这种话。”
“就是。”林岚也气得不行,骂到:“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小贱人,从她出生到现在,吃的用的你们兄妹有的哪样少得了她们姐弟,她竟还敢胡说八道,我非撕烂她那张破嘴。”
然后又赶紧安慰小张紫心,“我的儿!你绝对是妈妈亲生的,亲得不能再亲那种,你别听君依放狗臭屁,她就是嫉妒紫阳疼爱你,她小时候那点心思当谁不知道呢,你若小时候就告诉妈妈君依对你说那样的话,她这辈子别想踏进我张家门,更别想我们照顾她。”
张老爷子也很气愤,命令所有人:“从今天起,辞退君依在蓝月之泪的职位,任何人不准给她提供方便,我张家的一针一线就是当垃圾扔掉都不准给她,听到没有。”
“爸!这样不好吧!”张烨为难地说:“灸伦和陈莲都不再了,他们姐弟相依为命,我不照顾着些,心里难安。”
“那你就去当她爹。”张老爷子声如洪钟,“她骂你女儿野种的时候想没想过你这个伯父,还是你就喜欢被人骂?”
“不是,爸!我只是可怜她们姐弟。”
“可怜什么?这些年她们姐弟从我们张家得到的够她们好好生活几辈子了,就是她爹妈在也不见得能让她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竟敢欺负我家狗狗,感情把我张家人当冤大头呢。”
老爷子又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君延还和以前一样,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对我们张家有恩,这恩,我们得记,一天有恩就终身有恩,没有还完还不完一说,但君依,我张家不欠她什么,就算看在她爹妈和君延的面子上也仁至义尽了,以后谁敢给她任何好处,就滚去给她当爹当妈当男人,我张家人可没义务照顾她。”
张烨还想说什么,小张紫心裹得木乃伊似的胳膊笨拙地抱住张老爷子,小脑袋瓜在老爷子怀里蹭啊蹭,一声声爷爷更是甜得老爷子心都化了。
这是自重逢以来小张紫心第一次开口叫人,张烨开心得啥话都没有了,老爷子说啥就是啥。
当天,君依得知自己在蓝月之泪的职务被解除了。
打电话给张紫阳,没人接。
打给张烨,暂时无法接通。
打给林岚,接通后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林岚还威胁她以后再敢胡说八道和蒋齐树的婚事就不要想了。
挂断电话,君依气得把家里砸了个遍。
“张紫心,张紫心,张紫心……”
“你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只要你出现我就什么都不是。”
“我和齐树哥的婚事你们凭什么做主?谁都别想拆散我们,谁敢我就让谁去死,去死。”
“张紫心,张紫心,张紫心……”
蒋齐树开门的手默默收回钥匙,听着门内的歇斯底里,他发觉自己并不了解君依。
君依她竟然如此恨心心吗?
蒋齐树悄悄离开,路过垃圾桶时将怀里的红玫瑰扔了进去。
他想不通君依为什么要把她妈妈的死怪在张紫心头上,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包括君延的双腿,救张紫心是君延的选择,君延都没有说什么,君依反倒怨恨上张紫心。
就感觉君依对张紫心的恨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君依的不幸不是心心造成的,但心心的不幸……
蒋齐树不敢往下想,他摇摇头,赶走那些恐怖的如果。
他和君依虽然有过口头婚约,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但那是君依妈妈临死的嘱托,当年是不好拒绝,这些年君依常伴左右,是习惯。
昨天,当父母提起他的婚事,问他要不要娶君依的时候,他并不抗拒,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喜欢君依的,想着既然彼此喜欢就早点给君依个家,老让张家人照顾她未婚妻算怎么回事。
于是,他买了玫瑰,带了钻戒来找君依求婚,不想发现了君依的另一面。
这一面,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他眼里的君依,是坚强独立的,虽有张家照拂,但她自己也很努力,考上名校,进入蓝月之泪,短短几年便掌管一个部门,成为张紫阳的左膀右臂。
君依很善良,她对君延如父如母,对张家也知恩图报,不然她其实可以留在他身边帮忙的,但君依念及张家人对她们姐弟的好,毕业后就去了蓝月之泪帮张紫阳。
君依也很美,和小时候肉墩墩的可爱模样完全不像,长大后的她没有一丁点儿儿时的影子,仿佛脱胎换骨般。
她还很痴情专一,哪怕身边总有追求者,每次她都大大方方告诉追求她的人:我有未婚夫了,他的名字叫蒋齐树。
朋友都很羡慕他有这样完美的未婚妻,渐渐的他也默认了,并得意于有这样的未婚妻。
可今天,他知道了君依的另一面,让人却步的另一面。
蒋齐树来到张家,他想问问小张紫心,她和君依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否则君依对她的敌意怎会那么大。
他才问出口,时刻不离女儿左右的林岚破口大骂:“她还敢对心心有敌意,你让她来我面前,看我不大耳瓜子抽她。”
蒋齐天才得知小时候君依说小张紫心是没人要的野种。
他简直不可置信。
儿时,因为男孩子偏多,只有她们两个小女娃,君依年纪又比张紫心大五岁,所以君依常常带着张紫玩,张紫心也很喜欢君依这个贴心大姐姐,她们一直都是最好的玩伴,唯一一次争执是君延没了双腿。
那时君依没了妈妈、爸爸又突然失踪,她独自一人守着君延,可也只是怨怪心心害了君延,心情可以理解。
不曾想,她们之间还有过这样的事。
“君依她……”
蒋齐树想说君依不是故意的,可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他的解释卡在喉咙。
君依她……是故意的吗?
小张紫心突然说:“你是来让我向她道歉的吗?”
蒋齐树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嗫嚅着解释:“心心……那时,我之所以让你跟依依道歉,是因为依依没了爸爸妈妈,君延又那样,情绪激动,才想着让你顺下她的心意,跟她服个软道歉,希望依依能好受些。”
林岚气笑了,“感情还有这一茬呢。”她指着蒋齐树厉声质问:“蒋齐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君延这件事情上,心心需要道歉吗?”
“不……不需要。”
“是,不需要。”林岚怒气冲冲,“心心差点被车撞,君延选择救心心,因此失去双腿,我们感激君延,心心需要向君延道谢,你听清楚了,是道谢,不是道歉,心心没有错,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心心能控制的,她也不想被车撞,也不想君延失去双腿,若她能选择,我相信心心宁愿君延没有救她,当然,君延已经救了,这份恩情,我们得认、得还,但是蒋齐树,你听好了,我们欠的是恩情,不是债,心心没有道歉的必要,更不应该跟她君依道歉,她没有资格,我的心心从不欠她君依,反倒是她必须给我的女儿道歉,她有什么资格那样说我的女儿。”
“妈妈!”
木乃伊小手再次抬起给林岚擦眼泪,可惜擦不完,反而越擦越多。
她的女儿,她的心心,终于肯再叫她一声“妈妈”了。
林岚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把刚离开的张家人又引回来。
得知蒋齐树的来意,恨不得把他踹出去,而君依又被拉出来骂一顿。
张紫阳多留了个心眼,君依不会无缘无故对心心有敌意,得查清楚,万一又扯出点什么事呢。
今天发生的两件事他们不就从不知道。
妹妹的死和出现都有很多疑点,任何一个细小环节都有可能成为解开谜底的关键。
张紫阳说:“齐树!我张家以后不欢迎君依,你最好让她管住嘴,否则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君依她不是口没遮拦的人。”他望向小张紫心,希望她能念在昔日情份帮君依说几句好话,为些口头争执就坏了多年情谊不值得,而且君延夹在中间也为难,日后张紫心还要嫁入君家……
她……还能嫁给君延吗?
小张紫心冷冷望着蒋齐树,说:“你了解君依吗?表、哥。”
一声“表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十万八千里远。
她一直都叫他齐树哥的。
心心!你还在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