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中女子太可疑 夜深,村外,惨变
他觉着李大姐的嗓子怪别拗的,发出这种声音做是故意做作的,他怔了一怔,又低下头去详细察看李大姐的外貌,看了半天,小琴直拉他,着急地说:“爸爸,你这样看人家干什么呀?”老太爷却又掀着白胡子哈哈大笑,说:“我看她长得象她的爸爸不象。”又问说:“你哥哥是什么时候死的?”李大姐回答说:“是前年死的。”老太爷叹了口气说:“咳,我那个老朋友真是可怜!你哥哥死的时候,大概他已二十多岁了吧7。他是怎么死的?不是与江湖人争斗死的吧?”李大姐摇摇头说:“他不会武艺,他是病死的。”老太爷大声问说:“什么?五年前你爸爸找我来时,他明明说是顺便往平阳府看他的儿子,因为他儿子在镇三峡的家里习学武艺,你怎么说你哥哥不会武?”李大姐抬起头来回答说:“因为我的哥哥也是身体弱,他在平阳府跟镇三峡学艺没学成,就因病回家去了,后来就索性没有学!”苏老太爷又问:“你嫁给半阳府也是镇三峡作的媒吗?他现在还活着?”李大姐点了点头,小琴又在旁边拉他,说:“您干什么这样问人家呀?人家害羞!”苏老太爷摇头说:“江湖人的女儿不害羞。”小琴说:“那我可也是江湖人的女儿!”言下显出生气的样子。老太爷却教训似的说,“你不是江湖人的女儿,咱家有贞节牌坊,是世代书香,你哥哥是知县,我是老太爷!”小琴说:“外面人在背地里可叫你是‘单剑小霸王苏黑虎’。”老太爷发了怒,且惊疑,大声问:“谁说的!你在外边听谁说的?我不在家,你到什么地方去过?”小琴低下了头,要笑,嚅嚅她说:“是鸦三哥说的……”老太爷更怒说:“你三哥说的?振杰说的?”屋外忽有人答道:“我没有说!”原来苏振杰在门外待了半天了,他进来说:“我没说……我可也说啦,是……我听银钩孟广说的,我又跟我妹妹说的,我可也没敢细说。”老太爷大声斥着:“出去!谁叫你进屋来?”苏振杰色迷迷地又向李大姐溜了一眼,就赶紧跑出去了。这里老太爷的巨影呆呆站着,紫脸下沉,忽然又长叹一声,就走出了屋。
苏老太爷出了屋就喊叫:“小琴!把我的青蛟剑拿到客厅去,今晚我要在客厅去睡!”小琴却在屋里悄悄跟李大娘说了两句话,方才答应着走出来。苏老太爷仰面一看,新月已出,星光亦露,天上飘着几片惨淡的余霞。旁边苏振杰也仰着脸看,他笑着说:“爸爸,月亮真好看!凉风儿也来了!”老太爷没理他,就又长叹一声,嘴里叨念着:“孟广,李国良,寡妇生下的丫头……”倒背着手儿走到外院,忽然看见了一个贼似的影子,他大吃了一惊,向后退步,怒声问道。“是谁?”那个黑影儿答道。”是我,老太爷!我是,耿四。”老太爷这才放了心,就嘱咐说:“庄门要关严!晚上巡更要勤,听见了没有?”耿四说:“听见啦!老太爷!我听见了!这些日子就是天天早关门,勤巡更,老太爷放心,您一在家,贼更不敢来啦!”老太爷诧异着问说:“更——不敢来啦?”耿四说:“是,老太爷!老太爷,贼早先就不敢来,老太爷一回来,贼更不敢来啦!”苏老太爷说,“你把话说清楚些!”耿四说:“是,老太爷!”苏老太爷就在前院后院,偏院跨院,全都巡查了一番,才回到客厅内,独自用饭,饭后又敲着木鱼念经,然后却时时惊疑地视着门外,心里觉得乱的很,苦恼得很。第一是怀疑那李大姐,怕她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将自己的女儿引诱坏了,又觉得李国良来找自己必是有事,更断定那云二寡妇的女儿和那些强盗,必不甘心,必能追来杀害自己,又自己念着名字。“苏黑虎!”“单剑小霸王苏黑虎!”锵然抽出了青蛟剑,却又觉得有些手颤,赶紧释剑,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外面“梆梆梆!哨哨哨”更声一下两下地敲着,敲得他心惊,极力默念经咒,压下了心,他这才闭紧了门去睡。次日,早晨礼佛,他就出了门,骑着马直进东关,到了孟广的镖店门首一看,却十分惊异,只见镖店是新刷的粉墙,写着“安寓客商”。啊呀!改变了!忽然从街旁赶过来一个人,向他请安,叫着老太爷,并说,“孟广自从出了事,他就走了。”
苏老太爷一看,这人本是孟广手下的一个伙计,自己且认得他,但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当下惊疑地问说:“孟广走了?他出了什么事?”这伙计说:“原来老太爷您不知道?只因孟广为你家事,得罪了鲁家五虎,闹起了纷争,多亏有你家粉金刚相助。……”老太爷更惊问道:“粉金刚是谁?”这伙计说:“就是您府上的三少爷,他在这条街上杀伤了吞山虎……”老太爷又惊讶又喜欢说:“啊呀!这个孩子!”伙计又说,“还有您家美剑侠……”老太爷纳闷说:“美——剑——侠?”伙计说:“就是您家的小琴小姐,她真厉害,好威风,第一次伤了踏岭虎,穿林虎,出洞虎,第二次又在伏牛岗伤了腾云虎,打败了陈文悌跟楚江涯……”老太爷又惊讶地说:“楚江涯?好耳熟!”他此时是又惊喜,却又有点皱眉。伙计又说:“孟广虽因得您家少爷小姐之助,他占下了便宜,可是他也几乎惹了大祸。他这里来了一个姓于的朋友,是什么于铁鷓的本家兄弟,他从江南来,因为他提说了在江南杀死万里飞侠的凶手已来到了洛阳,他就——在这店里,不知被谁割去了首级。又因孟广畏惧楚江涯与陈文悌再来寻事,所以他赶忙把店倒了出去,就带着家眷走京都去了。”苏老太爷听了这些话,他已呆得如同一个木头人,因为句句话,件件事,全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既喜欢,又烦恼,可又起疑心,连连点头,本想进城再去看一个熟人,如今也不去了;上了马,“吧”的一挥鞭子,马就如飞似的,又顺着来时的道路,向家驰去,一面想:“我有个粉金刚的儿子,美剑侠的女儿,我可还怕谁?”可又想:“女儿终究是不可再令她出头露面,不然就污蔑了我家的贞节牌坊了!”但是又惊疑:“万里飞侠会死了?凶手来到洛阳?……李国良又到了我家中?好,我这才明白,老朋友,你要给我家招事么?”他随走隨想,蹄声得得,眼看就要回到了隐凤村,忽然见道边有个人向他拱手叫着:“苏老前辈!”他就愕然收住了马,一看,“嘿!”这正是那个姓张的。不,现在想起来了,他是名叫楚江涯。
苏老太爷先怔了一怔,随后就下了马,带笑拱手说:“楚老弟!我正想要找你去呢。”他打量着楚江涯,只见这位少年江湖人,已换上了一件宝蓝色的绸衫,打扮得跟公子哥儿似的,他就又笑着说:“原来你早就到洛阳来过呀!你还跟小女比过武艺,怪不得呢!”楚江涯却不由得脸有些红,拱拱手说:“那天确实是我太冒昧了!但我与令爱交手之时,并未分出高低来,我也不是有什么意思,只是……为朋友的事,不得不帮忙,才致得罪了令爱,我很觉得对不起,后来你家三公子也来了,他的武艺,我实在钦佩,所以我甘拜了下风!”老太爷一听这话,便觉得很骄傲,便不大客气了,点点头说,“那没有什么的,年轻的人都是好胜。既无深仇,比一比武,也不算是伤了和气,何况你又帮过我的忙?我的心中绝不计较那些事了。我还想见见你老弗,替小儿们赔补山下呢!”楚江涯拱手说:“这可不敢当!我今天来,是因为有两件东西,必须交给你老……”老太爷一听了这话,可突然就沉下了脸,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够收你的礼物!”楚江涯说:“不是礼物。”苏老太爷又瞪眼说:“不是礼物也不收!”勉强改为了笑容,过来拍着楚江涯的肩膀说:“老兄弟!你们年轻人的心我都知道,我说破了吧!你是看上了我的女儿啦?”楚江涯说:“岂有此理!老太爷你不要胡说!”苏老太爷赶紧摆手把他拦住,笑着说:“不要紧!我年轻走江湖时也是这样,凭你的人才武艺,三十年前我若有女儿,我真能够给你。可是现在不行了,我是个老太爷,她的哥哥是知县,她不能聘给江湖人。现在倒是有个姑娘,跟你正门当户对,可是人家的腿有病,又已有人家了,我也不能够给你为媒!”楚江涯此时急得脸都红了,大声说:“老前辈!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家中也是诗书门第,而况我也有妻子,谁是来跟你家求亲?”老太爷问说:“那么你为什么要给我送礼呢?”楚江涯摇头说:“我也不是送礼,我是……咳!”他忿忿地一顿脚,竟回身就走去,老太爷在这里却哈哈大笑,说:“年轻人呀!你述能瞒得了我这个老江湖?”
苏老太爷就又上了马,挥了两鞭子,进了他的隐凤村。看见三儿子粉金刚苏振杰正在门前跟耿四合腕子练功,一看见爸爸回来了,就由“上马石”上捡起了他的铁球,往门里去跑。老太爷却微笑着下了马,将马交给了耿四,他往门里就追去,并大声叫着:“振杰!”吓得苏振杰把铁球也扔在地下了。老太爷却说:“你跟我到客厅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如今我才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苏黑虎的儿子!”苏振杰站住了身,倒不住地发怔。老太爷就先往客厅里去了,随后苏振杰也怯怯吞吞地,怀里藏着两只铁球,走一步“叮当”响一声,就也慢慢走到了客厅里。只见他爸爸坐在椅子上,说:“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们干的那些事,我已都听说了。”苏振杰就赶紧辩解说:“那些事可都是我妹妹闹的。”苏老太爷说:“不要管她,我只说你。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在东关杀伤了吞山虎,显英雄,我是多么高兴呢!”苏振杰不由得也笑了,掏出铁球来乱揉着,傲然地说:“因为他们欺负咱们,硬要抢我妹妹,我才打他们。我只将爸爸教绐我的剑法使出了一半,那吞山虎当时就趴下啦!”苏老太爷点头说:“我知道你很有功夫,武艺已经不错了,尤其你将楚江涯也打败了……”苏振杰发着怔,倒有点莫名其妙了。老太爷又赞叹着说:“我自从洗手之后,原不想再叫儿子们象我,所以我叫你大哥经商,为的是发财,叫你二哥读书,为的是作官。你因为年纪尚幼,又没出息,我才不管你。闲来教给你跟小琴几手武艺,原不过是为解解闷,并非想叫你们成英雄,闯江湖。可是,不料你们肯背着我下功夫,竟将武艺学成了,这也是件可喜的事。嘖!如今我这次回来,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的心里实在是有件为难的事,因为我在三十年前,曾伤过一个人,如今那人的后代要找来报仇,此人狠毒已极,我又老了,怕斗不了她,只有你大概还能敌得过。”苏振杰一听,吓得要吐舌头,摇了摇头,老太爷又说,“此人名叫云媚儿,是一个淫荡无耻的女子,她竟要与我拼命!”苏振杰一听,却又犯了毛病,就笑着说:“好!我替您去挡!”
苏老太爷点了点头,叹口气,又把自己在三十年前与云二寡妇结仇的经过,及最近在郑州遇着云媚儿率众复仇,幸为楚江涯所救,及刚才在村外遇见了楚江涯,楚江涯如何说钦佩苏振杰的话,他就全都对儿子说了,并说:“本来我这次走,也是听孟广在外边闻听了,将有仇人前来找我,本来我早年行走江湖结了不少仇家,我去朝普陀,也是为躲一躲,并且听孟广说,江南出来了一位少年侠士,连万里飞侠全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又想去找那人帮助,抵挡我的仇人,可也没有访到,但如今……”发了会怔,又说:“我想那个少年侠士也离此不远,不过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的儿子!”老太爷说了这一些话,弄得苏振杰的心里是又担忧,又发迷,而且胡里胡涂,不明白那夜在伏牛岗到底是怎么回事?记得那时自己正闹肚子,那天夜里连毛房都没敢去,可见帮助小琴杀败了楚江涯的那个人绝不是我,可是,又是谁呢?真是怪事!他爸爸这样夸赞他,委托他,他又不敢泄气,并且心里直想:“云媚儿,云媚儿,嘿!冲这个名字就够漂亮的,一定长的比李大姐还好。她要是一来,看见了我粉金刚,不动手就对着我一媚,那才好呢!也许真能办得到,她既来到这里,就不能不先访问一下,若是访问出来楚江涯都钦佩我,她自然就不敢真跟我交手啦!那才好!那才好!可是李大姐最近才象是要理我,要可怜我,我若是一招呼上云媚儿,她可就恼了,我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真有点为难!忽听老太爷又问说:“你发什么呆?”他吓得一个冷战,赶紧振起精神说,“我是想想如何对付父亲的仇人!”老太爷说:“你也不用想,到时他们来了,你就与他们交手好了,可千万不要叫你妹妹帮助,因为她将来还要找个官宦之家出嫁,去作夫人,我不能叫人把她的名声传到外面去,被人看作江湖女子。你将来倒可以南走走,北闯闯,凭你的本事我也放心!”苏振杰自己倒真不放心,退出屋来,他就赶忙走往里院,向北房叫了声:“妹妹!”他妹妹却在西房里答应。他就怔走进屋,只见金妈也没在,只是他妹妹跟李大姐两个人,李大姐坐在炕上,面貌仍是那么“面如桃李,凛若冰霜”。他妹妹却是才离开李大姐的身旁,脸上不知为什么挂了眼泪。他就笑着说:“怎么啦?你跟大姐闹脾气啦?得啦!你也别哭,大姐也别生气啦,都冲着我吧!——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刚才爸爸可派了我啦,他因为那次在伏牛岗,我帮助你杀败了楚江涯,他就称我为英雄。”说话时望着李大姐。
他把老太爷夸赞他的话,跟楚江涯佩服他的话都说了,李大姐是只在那里深深地低着头,而小琴几乎要笑出来,可是心中太悲痛了,她笑不出。待到苏振杰又说出了云媚儿之名,小琴却忿然地说,“你告诉爸爸,叫他老人家不要怕就是了。什么云媚儿,要是来了,由我一个人抵挡!”苏振杰郊皱眉说:“爸爸偏不要你,说你是个姑娘,不愿叫你出头露面。”小琴说:“来的又是一个女贼,我跟她斗一斗,又算什么!”苏振杰说:“我也觉得不算什么,你跟那些个大汉子都已打过了,来个女贼,就是你把她拖住,抱住,两个人滚在一块儿,也不要紧呀!可是爸爸不容我劝,他说是不能叫人把你看成江湖女子,将来你还得嫁官宦之家,去作一品夫人呢!”小琴听了,脸上一阵红,同时簌簌地落下了眼泪。苏振杰还以为她是被这话气的呢,但没有料到她真伤了心,竟呜咽地哭了起来,他不禁发呆了。他转脸看看李大姐的头也低得更向下,娇脸儿上也笼罩着一层忧郁,这层忧郁可更显得妩媚堪怜。苏振杰就直着眼睛看了半天,随后就问:“到底你帮助我不帮助我呀?我可是不怕云媚儿,不过一个江湖女子,一定是泼泼辣辣的,叫我怎么跟她缠呢?”小琴却拭着泪叹气说:“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若有人要来伤害爸爸,我绝不能够看着不管。我也很愿意来的是个凶贼,我杀死她,同时她也杀死我!”苏振杰说:“哪能够呢?云媚儿连楚江涯那小子都抵不过,自然也抵不过我,更抵不过你。只是……”又笑迷嘻地说:“李大妹妹,到了时候别受了惊就是了!”此时忽听窗外一声咳嗽,他吓了一大跳,小琴颜色也变了,赶紧擦干了脸上的泪迹。这时候苏老太爷又咳嗽了一声,就拉开门,走进屋来,苏振杰嚅嚅地叫了一声:“爸爸。”赶紧就走了出去,小琴却脸通红,笑着说:“爸爸你别瞒我,我都知道了,可是您放心,既然有我哥哥啦,到时我就得不管且不管。可是我得保护着您;不能叫贼人伤了您的一根胡子!”老太爷却沉着脸,只是盯着李大姐,忽然问说:“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刚才的事你也听见了?有人要来杀我,你在这里,万一受了误伤,我对不起你的父亲,我想,明后天就派个妥当的人,把你送往婆家去!”
小琴听了这话,神情就变为奇惨,她急急地说:“这怎么可以呢?人家,我大姐的腿又有病!”苏老太爷鼓励地说:“腿有病也得走!不是我不顾念旧友之女,是咱们家里眼看就要出事……”小琴忿然说:“有我保护着她!”老太爷用目瞪着女儿说:“连我都不用你保护,你得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你年已不小了,我家是书香之家,你二哥是父母官,县太爷,你就是个千金小姐。”小琴说:“我不愿意当什么千金小姐!”老太爷怒斥说:“不识抬举!我不在家时,你抛头露面,卖弄武艺,伤了鲁家五虎,又与楚江涯那些个江湖人,深夜在野外拼斗,也够丢尽了我家的颜面!我不说你,你还不知足?还要……”小琴哭着,拉着父亲的胳臂说:“爸爸!……你说我打我都行,只是李大姐……人家,人家不愿到婆家去!”苏老太爷说:“什么话?女孩子家要明白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订了婆家,为什么不去?这都是江湖人没家教。”小琴说:“爸爸有家教?爸爸你就不是江湖人?当年若不是李伯父救了您的命?……无论如何我不能……”她呜呜地哭,并且跺脚说:“我离不开我李大姐!我不能就看着您把人家赶出去。”老太爷大怒,骂着:“混蛋!不要脸的丫头!你敢拦住我?我白疼了你!去!”他用力把女儿一抡,可是小琴揪住了他,不能抡开。他扬起手来又要打。这时李大姐突然跳下炕来,一手将他的胳膊托住了,使他的胳膊落不下来。他忿怒,吼叫了起来,说:“你也敢……”但,他忽然觉得右胳膊一阵麻木,他大吃了一惊,紫脸立时变成了苍白,胡子都直颤动,赶紧夺开了胳膊向后退了两步,“哐当”一声,撞翻了一把椅子,震倒了桌上的花瓶。他丢了魂一般地惊讶,瞪大了双目盯着李大姐的两只脚,李大姐是浅红色的拖地长裤,露着尖尖的鞋头儿。老太爷简直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口中只叫着。“啊!啊!”只是点头,小琴却一步上前就跪下了,并抱住了她父亲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