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萧半仙
那些在电子屏幕上来去无踪的数字,虽然承载着世人对财富的渴望,但在幽深莫测的阴阳界,它们却是如此苍白无力,因为头顶三尺之上,有着不可亵渎的神明,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些沉甸甸、闪着金属光泽的实体财宝,才能映照出人间的真实与诚意。
这一席话,如同一股清流,洗涤了我心中的疑惑,使我恍然大悟,原来在这阴阳交织的世界里,遵循的是一套更为古老且纯粹的规则。
楚紫怡驾驶着车辆,穿梭于尘世之间,将我们平安送达目的地。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似乎对于我们即将进行的事务充满关切,提出愿意等待,直至我们存储好酬金后再护送我们返回那宁静的云雨村。
然而,赵金海却以一种长辈特有的果断,婉拒了她的好意,言辞中透露出我们尚有未竟的事务需要料理。
再次踏入那熟悉而庄严的银行门槛,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起那位总是以独特风情吸引众人眼球的经理。
她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摇曳生姿。但与上次相见不同,当她望向我和赵金海时,那双眸子里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柔情,声音也变得格外温婉,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挑逗意味。
她主动询问赵金海,是否还有机会共进晚餐,言语间充满了无限遐想与期盼。
赵金海面带春风,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不仅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更许下了一个承诺——他将前往处理一件所谓“大事”,待下次携财而来时,必定邀请她共享佳肴,共赏美景。这简单的话语,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那位风情万种的经理眼中光芒大盛,满心的期待溢于言表。
而我,在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面前,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赵金海口中的“大事”,难道不正是楚家那次惊心动魄的接阴委托吗?
要知道,楚家为此次任务所付出的报酬丰厚至极,我分得了五十万巨款,赵金海也同样得到了二十万的丰厚回报。这样的数额,于我而言已是天文数字,又怎会不算是“大买卖”?
踏出银行那厚重的金属门,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转而向赵金海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迫切:“金海叔,楚家的差事,难道还不足以称为重要任务吗?您是指还有其他更为重大的事情等待着我们,或者是新的挑战已经悄然而至?”
赵金海闻言,先是投给我一个略显无奈的眼神,旋即笑道:“你小子啊,以为你金海叔口中所谓的大买卖,会轻易让你一人独揽吗?楚家的事情确是突然,但我安排你参与,更多的是为了让你在实战中磨练自己,看看你是否真有那份担当和勇气。现在看来,你的胆量的确可嘉,至少没有被吓到失态。”
面对赵金海的调侃,我只能报以尴尬的笑,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内心虽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轻微的干咳,选择了沉默。
毕竟,在这个神秘而又复杂的行业中,每一次行动都藏着未知与挑战,而我,正一步步走向那更加深邃、广阔的阴阳世界。
其实说实在的,这两天在历史悠久的楚家大院里,我并非内心毫无波澜,而是一种仿佛利刃悬于颈项的恐惧,那股由内而外的寒意,让我根本无暇顾及最基本的生理反应,更不用提那羞于启齿的惊惧之下的失禁之事。
不待我思绪继续延伸,赵金海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与决断:“老邓这一走,我这运尸之事便没了依靠,如今就连找个帮忙开车送行的人都成了难题。咱们捞尸人行走的是波涛汹涌的水面,而夜幕低垂的陆地,则是阴间小径的延伸,你金海叔我虽然在白渠上捞尸多年,但终归不能同时行走在生死两岸!原想着去找那梁白事商量一二,看能否合作共渡难关,谁承想他滑头得很,一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样的境况,实在是不可持续。”
“所以今日,金海叔打算领你开开眼界,顺道瞧瞧是否有人能够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母亲得以安息,或许,那人便是转机所在。”
他这话一出口,我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成拳,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赵金海的意思分明是想找个人接替老邓的位置,而且此人或许还能为我的母亲做些什么。近来,我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母亲的灵魂始终陪伴左右,守护着我。
青鱼湖中的那次生死边缘的救援,赵金海家中那摆放异常的鞋子尖尖指向床铺,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犹如轻柔却坚定的耳语,在提醒我她的存在。
是的,母亲在守望着我,她的目光穿透幽明两界,温柔且坚持!
但这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应该早已踏上重生之路,享受那不再受束缚的自由!
赵金海随意地挥了挥手,一辆出租车应声而来。车内,他简短地报出了纸坊街的地址。对我这个外来者来说,青江市的地图尚未完全展开,但司机听到“纸坊街”三字,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摇头拒绝,示意我们另寻他车。
一番折腾,换了三次车之后,我们才终于踏上了前往那神秘街道的路途。
抵达目的地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众多司机对此行避之不及!
纸坊街,一条承载着岁月沧桑的老街,其入口处巍然矗立着一座斑驳的牌坊,“纸坊”二字在风中摇曳,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街道的两端,几块油渍点点的石墩随意摆放,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闷与油腻。
街面上,十几家店铺林立,每一扇门后都藏着一个关于生与死的故事——售卖纸扎冥器的、提供丧葬服务的、专精于墓碑雕刻的,以及那些看似普通却藏着匠人心血的棺木定制铺子。这条街上,死亡与哀悼成为了一种独特的风景线。
尤其在街口的第一家店前,几个汉子正合力将一副尸体从车上缓缓抬起,那浓重至极的尸臭瞬间充斥整个街区,仿佛要穿透人的灵魂,我不由自主地捂住口鼻,胃里翻腾起阵阵不适。
回想起水中捞起的尸体,虽因煞气化解而长时间未腐,但相比之下并无如此强烈的恶臭。楚文静的离世带有一种别样的悲凉,那是因为她的脖颈上留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混合着污血,留下的是不同于常的悲惨气息。
而此刻这股几乎实体化的尸臭,让我无法自控地干呕起来,眼前的世界因此变得模糊而又遥远。
更甚的是,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还隐约混杂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味,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既像是什么东西在烈火中不幸焚毁后遗留的焦糊味,又混合着腐败肉类独有的恶心与甜腻,直教人胃中翻腾,呼吸变得局促。
顺着眼神所及的方向探索,大约在纸坊街外两三百米的远处,一座座低矮的厂房轮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它们静静地坐落在那里,仿佛被遗忘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