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催生灵，避阳间，十月满，赐名魂
如果我无法学会这一切，那将是我对她深情厚意的极大辜负！
她已年逾古稀，那双曾经灵巧的手如今还能剩下几分力气去操劳这些繁琐之事？
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手指轻轻触碰到那冰冷的衣料，沿着女尸腰部那几乎已与肌肤融为一体的裤沿缓缓下滑。
她的躯体坚硬如铁，冷冽刺骨，仿佛是由深冬最严寒的冰块雕琢而成，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随着裤子的褪下，奶奶用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分开了女尸的双腿。
两条未经风霜侵袭的腿，光滑细腻，即便是裹挟在简陋的布料之下，也难掩其青春的活力，竟与村中那些身着时兴短裤短裙的年轻女子无异，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但这念头的浮现，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
她，分明已经离开人世数月之久……怎可能依旧保持着生者的模样？
尸体不腐，这其中蕴含的，定是难以想象的强烈执念与未了之愿。
然而，奶奶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口中哼起了一段我从未听过的古怪旋律，那曲调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诡异。
她一边吟唱，一边轻柔地按压着女尸的腹部，仿佛在引导着某种超越生死的力量。
“催生灵，避阳间，十月满，赐名魂。”
奶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节奏，如同古老咒语般回荡在夜空之下。
“年末时，冥烛祭，唤阴童！”
说罢，奶奶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山歌般的吼声直冲云霄，穿透了夜的寂静。
就在这瞬间，原本被浓厚云层遮蔽的明月忽地露出脸庞，清辉洒满大地，连河面上那薄如蝉翼的晨雾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得四散逃逸。
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奶奶双手轻轻托起一名全身泛着青紫色光芒的婴儿，那小生命在这诡异的场景中竟显得分外脆弱而又神奇。
“男童，诞于葵卯岁，辛卯月，辛未日，属兔，体重六斤六两！”
奶奶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是在向那位沉睡的母亲传递这份生命的喜讯。
她的话语在我耳边回荡，既熟悉又陌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女尸的双腿竟缓缓放松，宛如一位刚刚经历了分娩剧痛、耗尽全力的母亲，无力地瘫软着。
她的额头上，竟奇迹般地泌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那沉睡的身体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战斗。
更令人惊骇的是，她的眼角落下了晶莹的液体，但那并非泪水，而是赤红如朱砂的血液，一滴滴落下，溅在冰冷的木板上，犹如盛开的彼岸花。
恍惚间，一阵细微至极的声音拂过耳畔，仿佛是来自冥界的低语，充满了感激与释怀。
突然，“咔嚓”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划破了夜的寂静，那是奶奶用锋利的剪刀割断了连接母子二人的最后一丝纽带——脐带。
小船似乎也因此轻轻摇晃了两下，仿佛是感受到了这股神秘力量的波动。
“顺应天意！速取猫骨陶人来！”奶奶低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我心中一凛，急忙从一旁的木箱中摸索出那件由猫骨烧制而成的奇异陶偶，战战兢兢地递给奶奶。
奶奶怀抱阴胎，继续以她那尖细且充满魔力的嗓音吟唱着那阴森而古老的曲调，整个空间似乎都随之震颤起来。
正当我凝神倾听之时，手中猫骨陶的重量却在不经意间悄然变化，原本不过半斤的轻物，此刻竟变得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无形的重负！
冰凉的触感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油腻，让我心头猛然一紧。
就在这时，我愕然发现，奶奶手中刚才还清晰可见的阴胎，此刻竟已无影无踪，仿佛被夜色吞噬，留下的只有一缕虚幻的光影，与这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同隐没于黑暗之中。
而且她手上一滴血迹都没有，肌肤苍白如纸，与周遭暗沉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连死亡也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顺应天意，让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吧，”
奶奶的话语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是自然法则的低语，“母子平安，再给母亲穿戴整齐，让赵金海回来划船，趁着天未亮，送这对母子回家。”
我轻手轻脚地将那块承载着特殊意义的猫骨陶轻轻放置于那冰冷却又异常温柔的怀抱之中。
随后，我耐心细致地为女尸整理着装，每一道动作都饱含着对逝者的尊重与哀悼。
正当我弯腰准备为她系紧裤腿时，无意间抬头，眼前的景象令我不由自主地屏息——女尸的手臂竟奇迹般地弯曲着，仿佛拥有了生命，紧紧搂着怀中的猫骨陶，那姿态恰似一位慈爱的母亲紧紧抱住自己新生的婴儿，不舍分离。
她的眼睑轻合，嘴角边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虽淡，却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心湖，让这凄凉之地增添了几分暖意。
这一幕尽管仍让人心悸胆寒，空气中弥漫的怨恨之气似乎因这份温情而稀薄，周围的冷意仿佛也不再那么刺骨。
我的身体不再因为恐惧而颤抖，内心涌动的是一股莫名的安宁。
彼时，奶奶依靠在船舷旁，剧烈的呼吸渐渐平缓，她脱下那象征着神秘力量的黑猫皮外衣，摘除手套，露出了一张虽略显疲惫，却更加生动的脸庞。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似乎因刚才的举动加重了，瘦弱的身躯宛如枯木，每一缕白发都在诉说着与阴阳两界交涉所付出的沉重代价。
我忐忑不安地踱至船头，鼓起勇气大声呼喊着金海叔的名字，却只有夜风和水波回应我的焦虑。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际，平静的河面突然被一阵哗啦水声打破宁静，一只苍白的手骤然出现在船沿，惊得我一个趔趄，几乎失足落入冰冷的河水。
赵金海费力地攀爬上船，他的上半身湿漉漉的，但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母子平安，真是可喜可贺！”
他满心感激地向奶奶点头示意，目光中充满了敬意。随后，他向我竖起大拇指，那动作简单却传递了无限的肯定和鼓励。
我如释重负地瘫坐在船板上，顾不得湿透裤腿带来的寒意，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
随着赵金海稳健有力的划桨动作，小船缓缓启程，归途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我心中隐隐不安，回想起来时不过区区数小时的航程，此刻却似乎陷入了时间的漩涡，龙河的水波似乎在无尽地延展，拒绝我们离去。
“金海叔，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们还没离开龙河吗？”我尝试保持镇定，声音却难掩紧张。
赵金海的回应带有一丝凝重，“天命，别慌。咱们船上带着刚刚诞生的阴生子，龙河底下那些未能转世的亡魂多少都存着一丝嫉妒，他们渴望有机会像这个孩子一样，得到家人的供奉，名正言顺进入生死簿，轮回重生。所以，他们拖拽着船底，不愿让我们轻易离开。”
“但你金海叔划了大半辈子的亡灵渡船，这些鬼祟玩意儿还拦不住我！”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