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言
天亮了，有细碎的光透了进来，轻书睁开了眼睛。
头还有些痛，嗓子也疼，摸了一下额头，是不是发烧了，上面全是冷汗，被轻书一把抹去。
环视屋子一圈，没人。
阿言呢？可能已经回去了吧!
她想起了昨晚做的梦，现在还感到有些后怕。其实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这个梦了，可能是昨晚阿言突然出现，又想起来了。
梦里一片混乱，但她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轻书五岁失去了父亲，父亲的离去让她妈妈伤心了一段时间，而轻书只难过了一瞬间，她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
父亲给她的印象，永远停在了那一声声的谩骂和对母亲的伤害中，所以她只是消沉了一下。
不管多么疼，多么深的伤疤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抚平。父亲已经去世一年了，而今年轻书六岁。
妈妈决定明年就送轻书去上学，婶婶们都劝妈妈，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说轻书是女孩，女孩子读书没用，就算读了，以后也是要嫁人的。还劝妈妈改嫁，生一个儿子。
妈妈知道这些婶婶是好心，只是笑着，说:“我知道婶婶们都是好意，但是轻书是我的全部，我以后也只会把轻书当作我的全部，所以改嫁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很感谢大家对我和轻书的照顾。”
因为轻书妈妈考虑轻书快要上学的事情，到时候肯定要花费的，所以要开始存钱了，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开一家早餐店。
早餐店的生意意外的很好，毕竟每一个打工人都需要一口热腾腾的食物。
轻书和妈妈每天都很忙碌，忙完早晨那一段时间，妈妈急匆匆提着自己的包就上班去了，交代轻书看店。
她们家虽然是早餐店，但是其他时间也有人来，只是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
轻书坐在小椅子上，面前一张小桌子，是妈妈特意放的，方便她画画，写字。轻书的妈妈在决定送她上学时每天都会教轻书写字。
刚开始是写数字，后面看轻书都会了，就教轻书认简单的字，写字就从笔画开始教，所以轻书的小本子又增了几本，笔也多了几支。
轻书翻开了本子，拿起笔，前面一排是妈妈特意写下来，让轻书模仿的。
小小的轻书拿着笔，端正着身子慢慢写字，写到中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声音，小小的。
有人叫:“姐姐。”
轻书抬起头望过去，是一个小娃娃，这娃娃长得很是瘦小。
轻书放下笔，站起身走了过去，这才完全看清了这小孩儿的模样。
“真的好小啊”这是轻书的第一感觉，因为这小孩大概到轻书的胸口。
已经深秋了，轻书在室内都穿了一身棉袄，里面还有妈妈给她织的毛衣。
而这小孩儿，就穿了一件薄外套，这外套应该穿了很久了，泛白，还打了好些补丁。
轻书往下看去，发现他的裤子还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脖子，可能是过于冷了，已经紫了一片。鞋子是一双布鞋，有些小了，也破了，这娃娃的脚趾露了出来。
脸上不知在哪沾了些泥巴，头发很长，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具体是何模样。
这小孩看了面前的蒸笼一眼，又用渴望的眼睛看着轻书，咽了口水。
“姐姐，可以给我个包子吗？”小孩祈求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了下去。
轻书站在旁边的小椅子上，打开了最上面的蒸笼，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了他。
小孩子拿起包子低声流着眼泪，说“谢谢姐姐”就跑开了。
隔了好几天，轻书又再次看见了他，他今天很干净，就是头发依旧很长。
这次，他没再问轻书要吃的了，他在自己的包里面拿出了一张钱，朝着轻书递过来，是五角钱，轻书没接。
他收了回去，又接着往包里掏去，这次是一颗棒棒糖。
这次他将钱和糖一起递给轻书，轻书不接他的东西，他固执着伸手，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这样”。
好吧，轻书接过了，又打开了蒸笼，这次给了他两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
这次换成他不要了，轻书强硬着:“你不要这些，那我也不要你的东西”，他才伸手拿过包子，没要豆浆。
又走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轻书听妈妈说，冬天要到了，以后让轻书早一些将店铺门关上，早点回家。
天黑得越来越早，六点左右就慢慢变得昏暗，到七点就完全黑了。
这段时间，轻书见到那个小孩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小孩儿每天都会在附近的垃圾堆里翻东西，轻书想他应该是在找空瓶子。
因为轻书以前也曾翻过垃圾堆，爸爸每天问妈妈要钱，轻书就想，自己也去挣钱，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太辛苦了。
轻书听到有人说附近有一个收废品的地方，要收空瓶子，还有一些废纸，会给钱的。
所以她就趁妈妈去上班的时候，到处去翻垃圾堆，一天有几角。
她记得她将钱拿给妈妈，妈妈抱着她哭了很久，说她没用，给不了轻书更好的生活，让轻书这么小就去垃圾堆挣钱了。
后来擦干净眼泪，说不会让轻书吃苦。
轻书想，“这小孩儿应该也很缺钱，不然不会翻垃圾堆，他还随时饿肚子，是家里人不给他吃东西吗？”
小孩儿会偶尔来轻书这里，都是在早上这段时间过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只是手越来越红肿了。
他现在不再讨要吃的了，都是用自己卖废品的钱来轻书这里买东西吃。偶尔会给轻书带几颗糖，或者送几朵外面的野花。
他们之间的来往越来越密切，所以轻书知道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谢默言，今年五岁了，小了轻书一岁。
轻书把他当弟弟看待，叫他“阿言”，就像妈妈叫她“阿书”一样。
轻书曾经很好奇他的家人，问他:“阿言，你妈妈呢？”
阿言低下了头，说:“没有妈妈。”
轻书很惊讶:“啊”，后面又想，应该是像自己的爸爸一样，她也没有爸爸。
阿言说他只有爷爷，而爷爷在好久以前死了。
轻书可怜这个弟弟，所以每次都会给吃言吃得饱饱的。
妈妈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只会让吃言吃得更饱，她也很心疼这个比轻书小的孩子。
她知道得比轻书知道的多，这孩子是后面那条街的，听说是孤儿，被一个老人捡来养着，后来老人在一年前去世，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是一个可怜的娃，轻书的妈妈当时想，要是她哪天出了意外，只留轻书一个人……不行，这场景不能想，越来越心塞。
天色越来越暗，阿言今天也没在这附近，轻书将桌子上的本子，笔收起装进书包，关了门准备回家了。
轻书家离这里不太远，但也不近，回家要经过一条小巷子，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所以妈妈也很放心。
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前面好像传来了声音。
轻书放轻脚步，猫着身子探过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