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
按照一中往年的惯例，在分班后会进行一次测试排名。
由于今年分班迟了些，测试和月考放在一起，最后增加了试卷的难度。而多出的一个多星期复习时间，也让学生有足够的信心应对考试。
而首次分班测试也形成了一个虚假的分水岭。
出成绩这天，处于中上游的学生分数瞬间涨了不少，理科第一还是陈澈，谈炤排名掉到第五。
对于本次成绩，谈炤已经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也做好了被谈话的准备。
她手里的数学试卷被她折了三次，有些皱巴。
谈炤低着头神色平静地听着班主任讲话，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里，大家怎么看都像是她被数落。
班主任也注意到他人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谈炤，你别气馁，距离高考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刚转了理科可能不适应，老师相信你可以找到状态。”
谈炤：“不是，我没有状态不好，我就是没学好这门。”
班主任有些尴尬，笑了笑：“那也没事，慢慢学，你学东西快天赋又高加上你听话又努力总有一天会拿下的。”
班主任的一顿夸式安慰，就怕谈炤心态崩。说话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谈炤不经常表于情，作为班主任他猜不到她是什么心态。
“而且这还没进行全面复习，只是单元测试，正好我们学到了函数的部分，也确实有些难度。”
“这样老师课上会多花点时间再给你们讲函数。”
“谢谢老师。”谈炤说。
“那你回去吧，”说着从一旁拿了一打试卷，“周末的数学作业，拿回去让学委分发。”
“好。”
正是课间，走廊上都是嬉闹成群的学生，谈炤看着怀里的试卷无声地叹了口气。
整栋教学楼成环状，从办公室出来时，要绕过几个班级才到本班。
因为这层是理科班，走廊上几乎都是男生。有拿篮球在玩的，也有盯着手机笑成一团的，她就是觉得走过这个走廊有些别扭尴尬。
陈澈个子高，一手拿着球，旁边人抢着没抢到，他笑了笑抬手一抛，球传给对面的人。又觉得没劲，转身靠在栏杆旁，两手随意搭着。很快斜对面办公室出来了个人，眼神被吸引了过去。
有人叫他，他没理，抬手示意不玩了，倚在一旁盯着她走来。
谈炤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装作没看到他，等她走近时，伸手把她的怀里的试卷拿走。一抽的动作使她一下回过神来，清凉的洗衣粉味将她包围，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陈澈：“终于看到我了啊？”
谈炤面色平静伸手：“试卷。”
周围的男生在看戏，低低地起哄几声，被陈澈冷眼一扫，灰溜溜地跑回班里。
“给我。”
陈澈没应，拿着那打试卷就往前走。
“心情不好？”，陈澈偏头问她。
“没有。”
“那我叫你，你怎么没理？”
谈炤终于有些生动了，表情认真又疑惑：“你叫了吗？”
她有个习惯动不动就会走神发呆，整个人进入一片沉郁的空洞，就与外界的喧嚣建立起一堵厚重难以凿开的墙。
见她表情认真，陈澈抬手刮了一下眉心：“没叫。”
“哦。”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五班。
谈炤再次伸手：“谢谢你，给我吧。”
望着那澄亮的杏眼，陈澈扯了一下嘴角：“能不能诚恳点？”
谈炤抿了抿嘴，语气认真有郑重：“谢谢你陈同学，把试卷给我吧。”
……
陈澈轻笑了声，五班有人走了出来，他侧身让过，整个人占据着门口，抬颌对着里面最后一桌的男生：“陆审闻。”
一道低沉又显得压迫性的声线传来，五班瞬间安静下来，频频回头。
五班女生在理科班中算多的，正惊讶于陈澈怎么会出现在这，当叫了陆审闻后什么都说通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课间时间陆审闻刚趴下补觉，被这么一叫也不来脾气，抬起头来就见到陈澈颀长的身后站着清瘦的女孩。
得了呗，又是工具人。
他起身揉了揉眼睛走过去。
“呦陈大少爷，日行一善啊。”，看着他手上那一打试卷不用想都知道，说着陈澈毫不客气地将试卷往他怀里一压。
陈澈：“拿上东西快点。”
陆审闻啧了声，转身把试卷给了学委，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伸手摸了下抽屉，插兜走了出来。
-
学委正在发试卷，正好发到谈炤这停住了脚步。
“谈炤。”
她闻声抬头：“怎么了？”
学委支支吾吾地半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就是，陈澈是他在追你吗？”，又想委婉些，“就同学们都挺好奇的。”
谈炤闻言默了几秒，是大家好奇还是她好奇，从话中都能看穿她的心思。
“我也挺好奇的。”谈炤回她。
学委啊了声：“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不像普通同学，真不是在追你？”
“我不清楚。”，谈炤翻开试卷。
“那你对他”
她拿起来笔，表明自己并不想讨论这件事：“没有。”
正好后面有人叫：“李佳意，后面还缺三份试卷。”
李佳意还想继续问，但谈炤态度淡淡的，只好暂时放弃。
“我先给后面的人发试卷了。”
谈炤没说话低头翻写试卷。
方思楠微微抬头余光瞥了眼李佳意的背影。
“下次别搭理她。”
谈炤：“嗯。”
周五放学方思楠有事直接回了老家，本来和谈炤约好周末一起去图书馆也只能另挑时间了。
周六早上谈炤一早来开了店门，今天花店新送来了鲜花，需要人对接清点，谈炤跟程姨提了今天没事可以早点来帮忙。
新鲜到货的玫瑰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清晨的薄雾凝结成水珠顺着枝叶脉络缓缓而下，重力汇集于叶尖滴入土壤之中。
阳光初盛，又是新的一天。
之前有客人一次性买了几盆兰花，花架上空缺了大半，谈炤准备将后院的几盆兰花搬回店里添置。
谈炤弯腰准备移开其他盆栽。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姐，早上好。”
她闻声回头，少年长身鹤立于晨光之下，初阳照射下粉尘金灿灿盘于空中，此时桃花眼笑得灿烂明朗，浑身尽数意气风发。
“早上好。”
顾闫接过她手上的盆栽：“我妈今天去开家长会了。”
“那你不去吗？”谈炤说又搬起一盆两人一起往里走。
顾闫虽然才高一，但是个子蹿得高，俩人就差一个头。
“不用，我妈能搞定。”
“我们班主任想让我上台讲话，我觉得我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干脆就不去了，省得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谈炤一语道破：“噢，又多几个儿媳了。”
顾闫笑了声：“我妈魅力大。”
“你就扯吧。”说着谈炤将盆栽顺序排好。
顾闫心虚搓了一下眉骨，转身把剩下的盆栽搬上架子，又将重一些的大盆栽挪了位置浇水处理。
店里没有别的员工，大一些的盆栽谈炤和程阿姨很难挪开，都会等周末顾闫来了在处理。
谈炤拿着剪刀在一旁裁剪枝芽，店铺的后院光线充足，有个花棚，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松土，绿色的短款上衣衬得肤色更加瓷白，在一群五彩缤纷之中，是尤为突显的美。
顾闫拉着管子浇水转头叫她：“姐姐。”
谈炤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他：“嗯？”
“你看。”
太阳光穿透过喷涌的水，折射形成一道短浅的彩虹。
谈炤眸神怔了片刻，她微微扬起了唇角稍纵即逝，又继续埋头干活。
烈阳高照，接近午时，两人默契无声地将后院的花卉打理好后，久久未见程阿姨的身影，谈炤抿了抿嘴，走向在桌边打游戏的人。
“程阿姨还不回来吗？”
顾闫点击回城抬头看她，明眸淡粉唇，这个角度她的双眼皮叠埋的深，整个人易碎清冷感很明显。
少年摸了摸后颈：“啊，忘记说了，我妈中午直接回老家，这周末都是我看店。”
顾闫家里就俩人，程阿姨每次回老家他都会守着店吃着泡面，活脱脱像被遗忘的小朋友。
面对着少年清透的眼神，谈炤读懂了他。
“不介意的话中午一起吃”，谈炤说。
她的主动邀请顾闫眼前一亮，惊讶又欣喜：“好啊，我还愁着今天中午吃什么口味的泡面。”
“你不嫌弃的话，我中午弄好了拿来店里。”
“不嫌弃不嫌弃，我还求之不得。”
谈炤不由地笑了一下：“没那么夸张。”
谈炤回到出租屋便开始忙活，一直以来弄一人份的饭菜惯了，突然要多弄另一个人的，她忽然有些手忙脚乱。
打开冰箱冷冻层，把昨天刚买的猪肉拿出来解冻，又将青椒切丝，做一盘青椒炒肉。她偏爱素食，又洗了些青菜，忙活了一会儿，小小的菜板上堆满了要炒的菜。
她向来把握节奏很稳，即使没有往常的整齐划一的风格，也会慢条斯理地将菜弄好。
顾闫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吃的应该也多，谈炤又炒了家常菜西红柿鸡蛋。一盘荤菜青椒丝炒猪肉，和清炒时蔬，三个菜就完成了。
忙活了半天最终弄好了三菜一汤，拿出打包盒，将菜一一装好。
此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这时响了几声，她回头一看盯住了几秒而后没再响起，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由于搬了盆栽手上的袖套已经脏了，她回了卧室又拿了新的袖套换上。
南圳的四月已经完全入夏气温一瞬间回升二十多度，甚至有三十度，不在学校的时候她不穿长袖一般都没事。
收拾得差不多，谈炤一手拿着饭，捞起沙发的手机边走边打开来看。
陈澈：［语音通话已取消］
－别忘了。
谈炤想法突然改变了，已经走到门口又折回卧室，拿上包和习题。
低头看了眼刚套好的袖套，这样出门好像有点过于醒目，瞥了一眼衣柜，最后还是换上条衬衫出门。
方思楠没回老家还好，她有借口拒绝陈澈。谁知他消息会那么灵，上一秒方思楠给谈炤说回老家了，下一秒他立马逮着机会叫她出去。
陈澈在学校“罩”着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心里滋生的亏欠感也愈来愈满，所以向谈炤提出帮他补习英语这个条件也不算过分。
她就是怕这次再拒绝，陈澈得找上家门口堵着她。
他那么说也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