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雪越下越大，进入冬天皮装旺季以来，难得休息半天。
他回来后，把炉火捅旺，有门外飘着的雪花衬托着，屋里更显得温暖怡人。石磊把菜放好，打开酒瓶，一口菜一口酒的倒也其乐无穷。
回想着一年来的变迁，禁不住感慨万千，他想，雪下的这么大，黄如菊不会来找他，喝几口，睡上一觉，晚上去白雪梅家。
石磊错了，黄如菊并没有被风雪挡住，她来了，披着一身雪花破门而入。
跟着她一起进来的是一股刺骨的寒风，石磊不禁惊呀:“这么大的雪，你还跑来干啥？”
黄如菊拍打着身上的雪，说道:“说好的，就是下刀子我也要来的!”
她把真皮大衣脱下，挂好，在炉火旁烤着手:“怎么，你不欢迎？是嫌我肮脏？”
石磊忙道:“哪里话，我是怕你冻出病来，天气太冷，锅里正好还有些挂面，你吃点暖和一下吧。”
黄如菊说:“我才在家里吃过了。”
“那就喝点酒，很快就暖和过来了。”石磊说着，把一个酒杯递给黄如菊，她摇了摇头，没有接。
说道:“我今天不喝酒，也不抽烟，你自己慢慢喝吧!”
石磊这才注意到，黄如菊今天的衣着虽然华贵，但庄重大方，没有一丝轻浮，她没有化妆，只是两个白皙的脸颊让寒风吹得有些微红，也没带任何首饰，如果不是石磊亲眼所见，说下大天来他也不可能相信黄如菊会出现在ktv包房。
黄如菊暖和过来，坐在了那张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幸福的床上，望着熟悉的一切，黄如菊心潮起伏。
在这个小屋里，在同样的炉火边，她曾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两年前，她曾在这里把处女的贞节献给了龙飞。
石磊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他毕竟和黄如菊没有感情的交流，如果说那两个私奔了的狗男女，无疑是在两个人的伤口上撒盐，太让人痛心。
如果问黄如菊的生活，肯定包含着对她的贬低和侮辱，有谁愿意把自己沦落红尘的无奈昭然于世!
说双方的家人，又都互不相识，说皮革厂或者她的工作单位无疑是对牛弹琴，更何况，黄如菊如此坚决地来找他的目的，石磊是一概不知，所以，他只好沉默着。
黄如菊的脸认真严肃起来，她开口道:“石磊，你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其实，来找你的这个念头在我心中已经压了整整一年，就像压在火山下的岩浆，终究要爆发。
第一，你是我和龙飞同在一个被窝里的惟一见证人，你一定还记得两年前你刚出差回到大旮旯时，我们俩在一起的情景。
第二，一年前的今天，龙飞是因为你的事，才跑出去的，并且一去不回头，虽然是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但是事情的起因毕竟是因为你打了老外。
第三，叶青竹是你的女朋友，是她把我的心上人夺走的，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我决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抛弃的受害者，但我的确恨你!
第四，你别把眼睛瞪得吓人!我也清楚，我没有恨你的道理，今天我不是来找你报复的，我只是想把我一肚子的苦水全都倒出来，因为这些苦楚压得我快要发疯!
第五，说实话，我堕落，我拼命地摧残自己，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寻找刺激和解脱!
第六，真的，我的灵魂在一年前的今天就已经麻木，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就是让你看看，让你明白，一个纯情女孩，被无缘无故无情地抛弃的真正痛苦!”
说着，她含着泪，过去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日记本，把它递给石磊:“你仔细看看吧!”
石磊知道，这个精美的日记本里藏着一颗少女的心。
他无法拒绝，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在桌上，过去加了一些煤，把炉火捅得更旺。
从门缝向外望去，鹅毛大雪铺天铺天盖地，恰似两年前他从三北回来时的情景。石磊洗了一下手和脸，而后坐在床上，谨慎地拿起日记本，打开。
黄如菊神情麻木地望着石磊，沉默无语。一个少女的芳心，在石磊手里跳动着。
1986年元月23日，晴。
我已经放假回来七天了，越发觉得无聊，在学校盼望着回家，刚回来，一切都感到亲切，可是过了几天，就觉得没意思了，就像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只好写日记。
昨天小彤来找我玩，梧桐就我们两个在卫校学习。
只可惜她也是姑娘，不像人家皇县的大军和丽平，他们俩真让人羡慕，同班同学，又是同乡，毕业后一起分回县里，多好!
现在他俩在谈恋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两个人互相帮助，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小彤说她见过他们在一起亲吻，我不信，那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了多么不好意思!
和男同学亲吻，怪丢人的。
写着写着我的心都跳得厉害，不知为什么，一写这事，心里就痒得难受，难道说这就是心理课上，老师讲的青春的萌动和情感激素的作用，不可思议!……
黄如菊无声地去把炉火捅了捅。
1986年元月日25，小雪
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手在颤抖，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写。
我想哭，真的想大声哭!我今天是怎么啦？在他摸我的手时，我为什么不打他一个耳光!
从他的眼神里看他不是一个流氓，但他也绝不是一个好人!
我为什么要和他攥在一起，当时，我真的晕了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那只该死的手上!
我怕他靠近我，可又好像有股力量在企盼着他的靠近和抚摸!
原来男人真坏!电影镜头和身边的小伙子当时把我的思维和理智全部搅乱!
真丢人，如果别人知道了此事，我是死定了!
但愿他是个好人，但愿我这辈子永远见不到他!……
黄如菊倒了两杯水，递给石磊一杯，自己喝着水，默默地望着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