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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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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相虽与康乾不对付,但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弄权高手。

    这个人把持着皇朝的命脉与期望,却让人说不出他的奸妄,主要还是因他在国事上分得清轻重,从不阻止百官争言争功。

    当然,康国公把持了太后和皇帝这个关口,这也没人争得过。

    盛朝朝堂上,敢与康乾和康乾门生政见相抵之人颇多,周相也曾是其中最有力的代表之一。

    可争执过后,采取什么政法,由谁去执行,最后还是看康国公的意思。康国公看似是康家的大家长,其实也是众臣之家长。所以也是康氏稳,盛朝不乱的本因。

    周相回想来,让朝臣广开言路,甚至互相针对,除了朝上的场面不太好看之外,其实益处颇多。

    其一,给皇帝看,这天下并不是康家独大,诚然康家有功有绩,但还是有人骂、有人对付,皇帝自然会对他们质疑少些,体察多些;

    其二,分摊政治风险。对家的政见,除了攻击之外,确实有可预可取之处的,康国公很听得进去,甚至会安排提议者负责提议的部分,这样,你说做不好,就不是康家的问题了。

    无形之间,君臣都控制在他的影响之下。

    康国公,当然也是有弱点。

    习惯便是这个弱点。

    大概就是习惯一切尽在掌握,过于顺利,过于自信,有时察觉不到对手的手段已经变了,以假乱真,以真饰假,从他的套路中找到了釜底抽薪的做法。

    周相会向康国公学习,但他也会记住教训。

    锦安郡君府,离工部交期还有一个月,工部侍郎邀请徐仙儿入府检视,确定已经完成的大结构和布局有无需要更改的地方。

    三主一客院、一座阁楼、三处花园,余下还有侍从、侍女的住处、绣房、厨房、车马房……

    “家有劣童,这池塘可以再小些、浅些……”

    “引载的树,一定要选枝干粗壮些的……”

    “劳烦侍郎大人瞧瞧哪处地下适合开个粮窖……”

    ……

    这房屋修得结实,徐仙儿很满意,但对她来说府邸太大了,屋舍还没走完,人就累了。

    可这郡君府在工部看来委实小了些,他们还担心郡君嫌弃,为了各院各屋隐私,工匠们没少花心思增加隔墙、花道。

    好在郡君府贵人少,这才勉强打造了这处小巧玲珑又符合宗室规范的府邸。

    如今,徐仙儿对郡君府有八成满意,工部侍郎也是放心不少,连连应声加紧整改。

    离开郡君府时,府前有隔街宰相府的人在守候,徐仙儿微恼但也无可奈何的被请去了宰相府。

    “御史台?周相不拘一格,敢拟女子为官掌权,锦安佩服。但锦安非大志之才,怕是难当大任。”徐仙儿真是呕死了,这周老头坏得很,见不得她人清闲,还想让她做工。

    “前神龙朝上,天曌女皇曾命巾帼宰相领女官数十人,不止于此,更有摄政公主、参政夫人……神龙治下,国运昌隆、海晏河清。

    古有《求逸才令》,论人才推举重文武才略,出身、名声、甚至品行不好,亦不漏之。

    郡君才智非凡,不物于物,不人于人,旷达超然,何拘女儿身?”

    听周相拽文,拽得徐仙儿头痛。

    听来听去,徐仙儿都不觉得是好事,不想应。

    “老夫举郡君为御史台监察,是有私心,但亦是为解国忧。”周相继续劝导。

    “庆国虽称一国,但更实为一家两戚,即使护国公不说,老夫不言,谁都知道总有一日,分合冲突难免。那时或是文武不喜,抑或文分武裂,构新党争。若帝幸为大圣之才,变化几何不足为惧,可若帝善以中道,则大事不妙矣。”

    周相有了前鉴,知道对徐仙儿晓之以理中更要晓之以情。

    “您说的这些,很对、很好,但就不能找一个能官?”

    “这人既要威望、又禀中正,不惧权势,甚至是皇权。是问,在这大庆朝,不,这整个天下,郡君可有举荐之人?”周相捋着胡子,提问却早已有了答案。

    庆朝的皇权和外戚是绑在一起的,如此特殊,不是那个下官敢做敢管的。

    只有徐仙儿合适,而且这还能将她的天命与庆朝的国运牢牢绑在一起。

    周相越想越觉得妙!

    “那要不,不要国了……”徐仙儿觉得这是个大麻烦,囫囵说了放弃之言。

    “嗯,郡君说的什么?”

    “没有,没有。”要死,刚这话要是被周相听去了,不得又一场教训。

    “那个,周相啊,我实在是……”

    “郡君,莫急着拒绝,这御史台按制设御史大夫一人;御史中丞二人;其他御史、主簿、录事数名。由他们主管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罪恶之事,郡君只需参与决断之事。”

    说实在的,徐仙儿不喜欢周相,是一种对文臣本能的不喜欢,主要是他的心计太多,沟壑也深。

    但若不如此,周相也当不得一朝之相,处事万千而游刃有余。

    作为掌权人,他总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这点儿,徐仙儿很佩服,但用到她身上,她是哪儿哪儿受不了。

    “今明周相所意,此事,容锦安再思。”

    徐仙儿咬死不答应,见着缝逃着出了宰相府。

    逃是不那么容易逃掉的。

    翌日,宰相府就通知工部,在锦安郡君府右侧拓一亩地建议事堂。

    工部侍郎拿着图样找到徐仙儿的时候,徐仙儿觉得她的郡君府毁了,也没什么想法,由着工部随意就好。

    做生意、养孩子,还要入朝堂,徐仙儿觉得这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或许该归隐山林了?

    “额,姐,其实这事儿不难的。”

    ……

    久未出声的妞妞,这是来拉剧情了。

    “你说。”

    “治人治事,你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做御史大夫就好了啊?”

    ……

    “周相都说找不到,我在哪里找?”

    “没有哦,周相没有说找不到御史大夫,只是找不到敢怼周怼蒋怼皇帝还不怕死的御史大夫。”妞妞在解释。

    ……

    “所以?”

    “所以,你找人做事,你顶他把御史的职责做好就行了。”

    “我为虎皮?”

    “嗯嗯,你现在可是天命之女,他们都怕你。”

    “呵呵,那我被周相说得哑口无言、仓皇而逃的时候,他有把我当天命之女?”

    “那是我的姐--你不跟他们计较,若你一掌劈死了他们,谁敢不服你。”

    ……

    “劈死人,不太好吧。”

    “我只是说你有让他们害怕的实力。”

    “是,可做这事儿有什么好处吗?监察百官,是国家大事诶,会很累的。”徐仙儿不说她懒,可是真的累人,累人又要掉头发,徐仙儿摸了摸因为养孩子就掉了不少的头发,发髻越来越小了,她心疼她自己……

    “我只能说,你有从官的经验,以后回幽山登记的时候,你的冥官适配记录会显示哦!”

    ……

    妞妞不提醒,徐仙儿都快忘了,她是要排队做冥仙的。

    ……

    徐仙儿拿到周相推举的候补御史名单,全是这些年科考后还没有进官的进士。

    光看名字生平选不出来,那就学明科,考试吧。

    考题由徐仙儿出,主考官亦是她。

    堂堂御史台官员,就任凭她一人做决定了,这么主观也这么任性。

    因为是特科,考试设在两个月后。

    徐仙儿让礼部发榜,进士科以上,哪怕已有官职,只要愿意参加特科的,都可以报名。

    如同妞妞说的,作为上位者,她也不用管考试安排,反正礼部都是有经验的人,会把选拔的程式做好。

    朝堂是个新领域,商场只能退居二线了。徐仙儿把楼阁斋堂全权交给了四掌柜。

    郡君府一收拾妥当,徐仙儿就带着两个人孩子住进去了,开始走官路了。

    没来得及欣赏雕栏玉砌,假石花木,徐仙儿沉在书房恶补御史台职责,她有一箩筐的庆朝律令和前朝御史台记要背下来。

    没时间陪两个孩子,便只好提前结束他们快乐的童年,请了夫子教他们认字。

    有她这个母亲以身作则的刻苦,两个孩子每日静下半日读书识字,剩下半日也陪着老母亲背书。

    他们年纪小,听不懂律令,但也不愿独自去玩。

    就像徐仙儿会陪着看她们玩闹时一样,他们只是静静待在一旁,是陪伴也是依恋。

    想到两个好动的孩子,能黏她如此,徐仙儿甚是感动。

    二月三日,春和日丽,礼部贡院。

    参考特科计五十六人,监考官点完这个人数,比报名数少,上报得小心翼翼。

    监考官猜测,那些备考的学生,可能是瞧不上锦安郡君责管御史台。

    但监考官不敢瞧不上啊,别说宫里的仁寿夫人、宫外的镇国公,还有顶头上方宰相都来关照过特科,这事儿他们可以不认同,但不能不重视!

    “御史台总设136官员,其中,御史大夫1人,从三品;御史中丞2人,正五品,是御史大夫的副手;台院置侍御史4人,从六品下;殿院置殿中侍御史6人,从七品下;察院置监察御史10人,正八品上;置主簿1人,从七品下;录事2人,从九品下。以上有御史23人(主簿、录事为台内人手,无监察权),有品级的官员共计26人,其余110人无品级,分别是令史57人,书令史35人,亭长6人,掌固12人……”

    开考之前,吏部送文给徐仙儿解释了沿革下来的御史台制,当然也补充了一句,“初时,人员或缺,郡君切勿太着急。”这也是急着给徐仙儿铺台阶了。

    来考试却只有五十六人,如果不是国家大事需谨慎,徐仙儿都觉得可以全录了。

    徐仙儿设的考试兼合文武,文卷虽然题目奇奇怪怪,但好歹还是以庆行七律三令,可武测是什么?武科?

    陪考的礼部侍郎,想说他书读的少,御史台是文官不是武官对吧?

    武考还不是擂台比武,而是安排让人揍一顿,这是郡君提前给的下马威?

    “这官考上武,让人打他们一顿,不好吧?”礼部侍郎吴士廉再次向徐仙儿征询道。

    “说得文官不会打架一样。朝堂上动手的笑话,你没见过?礼部要叫不来人,我可请镇国公府帮忙了?那时出手的力气可躲不了真会伤筋动骨了。”

    徐仙儿想,我想这些考核应激反应的考试题目容易吗?你礼部侍郎既然害怕伤了这些人才,不能找轻手的打手?而且不说了,不打人头、不碰人手……

    特科试初日酉时,考生按时离开考场,行至贡院外院,两百“暴民”蜂拥而上。

    徐仙儿站在高台,“欣赏”着战况。

    为了这一刻,早晨考生进入贡院时,都穿上了她要礼部定制的号码披挂。

    每个号码都有三四个打人打得一点都不积极的“暴民”找麻烦。

    徐仙儿心里吐槽,这推搡推得力度都没有,吴侍郎是真怕伤了人啊!

    “记,一号怀武不攻,隐忍、守礼……”

    “七号,力壮而乱舞,性子急、吃不得亏……”

    “十六号,身子太弱了,他是自己摔倒的吧……”

    “二十七号,脚下灵活,好像还没挨揍……”

    “那几个怎么回事?”徐仙儿指了指西北角,“躲在四十八号后的,那几个,你都记下来。”

    ……

    翌日。

    “考生,到四十九名……”监考官报数的声音在抖。

    “你确认这些人都是弃考,没有误伤以至不得考的情况?”徐仙儿拿着圈划出来的名单问。

    “昨日,武测过后,大夫都诊治过了,除了三位崴脚,六位手部有轻伤,并无大伤。且我院已派人说明,若考生体感不虞,可由礼部派人代笔,考生只需口述答题。而伤患九人都来了,没来的是另有其人……”监考官谨慎的答。

    “行吧,那这七名就除考吧!”

    这日的文考题,是以昨日挨打之事为发散的题目。

    “御史为何被揍?”

    看到题一,礼部侍郎还能稳住,看到后面之题目,十分怀疑锦安郡君是在暗示什么?

    “宰相生徒袭之,如何自救?如何反击?”

    “将军蛮兵揍之,如何自救?如何反击?”

    这问的不是怎么为官,怎么立状查案,都是防攻击的。

    罢了,罢了,宰相将军皆有,郡君出题大胆,文武都没落下,就看人作答吧,好在今日没有武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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