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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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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天齐与周令仪成婚不到一载,这婚约还热乎着,周家不可能与蒋家撇得开关系。

    假设周家是疼爱周令仪的,那应不会害她;若不疼爱……不会,若不疼爱,周太傅没必要写信提醒她……

    目前看,周蒋两家是有商量的,同意安排周令仪走。

    “我不想回永乐府。”周令仪说。

    “武州渐冷,去岁末你可说今年要回永乐府过冬的。”

    徐仙儿接着话,手里也没有闲着,正用小炉子给周令仪调藕粉羹。

    周令仪喜甜,发脾气也是甜糯糯的。

    “那也得天齐陪我回去啊!不对,仙儿你也赶我走?”

    “怎么是赶你走呢?这不是知你想家,又担心你身体,武州没人能照顾你嘛。”

    徐仙儿这话,周令仪听着更不高兴了。

    “这么多侍女、婆子还有妈妈,我是有多难照顾?”

    喝完了藕粉羹后,气鼓鼓的走了,也不为了保持仪态慢步了。

    看来是真的很气。

    周令仪还是离开了武州,在她交待完慈恩堂和桃花面的管事之后。

    临行前给徐仙儿送了两盆菊花、一条茱萸纹缂丝飘带、一串红珊瑚手钏……似把重阳节到来年上巳节的礼物都送到了。

    徐仙儿也要离开。

    宜川河口,应该是她出生的地方。

    那日梦断了,梦的后面还有故事,而故事还等着她挖掘。

    这次,徐仙儿办了路引,有将军府的背书,有回青石村祭祖的名义。

    一年前还想着回上田村的方家人,除了好奇她为什么要回杨江府,却没有一人有时间、有想法与她同行。

    方庄头放不下地,放下了他哥;

    徐春儿想念已逝的爹娘,可也丢不开丈夫和子女,把祭祀的事情都交待给徐仙儿;

    三个小的,对上田村好像没什么留恋的;

    他们已经在武州扎根,找到了新的伙伴和生活。

    考虑逆流而上比骑马还多半月的行程,徐仙儿准备走陆路。

    听说大昌府到武州府的官道在灭疫后重新修整过,两城之间快马只需三日,这还算上了环山上行的时间。

    徐仙儿找将军府借了两匹马,准备日夜兼程。

    没有停留,疾行时,山谷的风呼呼而过,像有人在呼唤。

    宜川河口的私宅很好找,杨江畔的岩壁之上,庭有枇杷树的那家。

    “娘子,是要住店吗?”路边坐着的老头儿见有人停在他家的幌子下张望,热情的招呼。

    私宅已经改成了客栈,倒是方便了徐仙儿打探,付了钱就能住进去。

    老头儿带着徐仙儿穿过瘦长的石径,从侧边的小路拐进小庭院里。

    徐仙儿发现,这宅子从江边找着容易,可进街市中后,其不在主街道上,藏于市井之中了。

    得亏了枇杷树,要不在一众相似的屋舍之中,谁知道是哪间?

    在梦里,徐仙儿出生的时候,正值枇杷花开的时节。

    枝叶间溢出清幽的香气,黄白花簇微微点缀着不那么晴朗的天空。

    而此时,还未到开花的时候。

    “老人家,你这宅子原本不是客栈吧?”

    “娘子慧眼,这宅子本是私宅,主人离家时托我看管。经营客栈也是为了用来贴补屋舍的修缮。”

    老头儿埋着头走,眼含着泪光,垂着的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扣。

    ……

    在梦里徐仙儿瞧见了这颗玉扣挂在一位妈妈身上。

    “罗妈妈,我有事要回趟阳都。”

    “四少夫人,不可啊!”

    “放心吧,有麟卫护着,我不进城。”

    ……

    “大哥,你怎么杀了姑母?”带血的玉扣画面冲进脑海。

    “哼,二弟,你不也想要那两箱珠宝吗?怎么,你想一年就得老姑婆的一锭金,把那丫头伺候大了,当嫁妆带走?”

    “大哥,那是姑母主家的。”

    “主家?一个小女娃娃?她父母都不要了,还活着干嘛!”

    “可是姑母说,那夫人还会回来的。”

    “哈哈,二弟啊,我怎么会让她回来呢?”

    “二弟,东盛正在招揽西南的属官,有了这些珠宝,我们罗家换个出身,在宜川还可进一步了。”

    “我知你性子宽厚,但成大事者,一定要狠。这次,我不杀她,我让老武把她丢到山林里,她活不活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火光从枇杷院主屋升起,火势顺风而起,很快便将院子围了起来。

    邻里众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呼喊着人灭火,可灼热的烟尘呛得每个人都难以呼吸。

    有人咳出了眼泪,呼吸渐渐紧促起来。

    逃离,是最直接的想法。

    映着滔天大火,有两双贪婪的眼睛……

    徐仙儿离那火光很远,远到身体再没有娘亲的温暖,刀割一般的疼痛在脸上划过,难受得哇哇大哭……

    徐仙儿是抖着身颤着牙醒来的。

    院子里没有尸首,没有火,没有嚎叫……

    原来此树已非彼树……

    ……

    “娘子,是要离开了么?”

    徐仙儿在枇杷小院住了两日,不知这老头如何休息的。

    徐仙儿梦里未曾见过他,只见过他腰间那一物。

    老头一身恭候的姿态跟周令仪的侍女有几分像,像是习惯。

    但凡她醒着的时候,他都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守着,或者望着院中枇杷树发呆。

    似是等待什么,又在回忆什么。

    “老人家,我回杨江拜祭父母,过几日回程还住老者您这里。”

    青石村是她的终点,亦是她的起点。

    把她丢在青石村后山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弑母的仇人--宜川罗家。

    九儿在离开她的时候,或许预知了分离后难再见,将如意珠和字条缝进了襁褓……

    北文县没了,八方驿马店只剩几根残柱;巴陵镇的脚店、上田村方家,被水冲刷后都没有人迹,只有上山的青石村,轮廓还在。

    大石在安平客栈得了消息,那些帮过徐仙儿的人大多还在,只是离散到各处,重新生活了。

    人间事就是这般,缘起缘灭,能安好便好。

    在徐家的老房子里,住着徐仙儿不认识的人家。

    徐仙儿与蹲在院子里的玩土的小娘子,相视一笑。

    屋内的女人见着徐仙儿,害怕的把孩子抱进屋里,就再没出来。

    这里已不是她的家了。

    院角的青菜不是她种的,在矮篱上得瑟的鸡也不是她养的……

    徐仙儿上山拜祭了徐家父母。

    他们住在高处,“住处”很完好。

    榕树的树枝粗了一圈,树叶已经能遮住小半个坟头了。

    徐仙儿按着徐春儿的交待,烧了她在武州求的符纸,给老两口汇报了他们一家的近况。

    青石村的后山之后,吃的东西特别多,可来的人特别少。

    那年,老武把徐仙儿丢在山林的深处,徐仙儿哭喊到气弱,才遇到了打酸枣的徐家爹娘。

    酸枣儿是徐春儿喜欢的零嘴,前山的枣儿被村里人打光了,两口子就进后山搜个尾,等两月后的正月徐春儿回青石村拜年才有得吃,这才结了亲缘……

    后山里还有一种红菇,徐仙儿刚回来这世时在后山锻炼身体时发现的,那是一种可破坏神经让人产生幻觉直至癫狂的毒菇。

    徐仙儿采了不少,带回了宜川枇杷院。

    西南丘陵地区,初冬的日头不足以晒干菌菇,徐仙儿借了枇杷院的厨房。

    炒制之法会降低药性,但徐仙儿无所谓了,晒干要两个月,徐仙儿不想等。

    罗家人没资格留着过年。

    “姐姐,你要杀了他们一家吗?”

    一直以来,妞妞见的都是她各种懒散、咸鱼,甚至摆烂的姿态。

    而当下,徐仙儿忙不停手的赶工,眼中的狠厉之色,妞妞从未见过。

    “夺财害命,不该么?”她不过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徐仙儿在九儿的肚子时,除了有时与九儿共情,大多数的时候只能倾听。

    九儿与阿瑄的故事,她只是个旁观者。

    可当她出生后,徐仙儿拥有她自己的五感。

    十月冬夜的风是那么的冷,这冷曾刮在初生的她脸上,随呼喊刺入她心肺。

    此刻的她,深刻的感受她命运最初又真实的痛。

    “可是……”妞妞想说那些一、二岁的孩童还没干坏事……但是,姐姐的眼眶好红,算了,姐姐救疫和教徒治女病都是积了功德的,收罗家九十几口人命,应该还好。

    而且罗家人身上带血腥光的人不少,妞妞决定好好记载上报,姐姐的功德就不会少很多。

    十月初九,夜沉如水,适合灭门。

    罗府地下暗库,原本堆满金银的地方,只剩一把黄梨木桌案和交椅,徐仙儿坐于椅上,玩弄着手边能用的刑具,等着被绑的人醒来。

    其他人都吸了毒粉。

    若不是要这两个人活着慢慢死,徐仙儿不用把这罗府一一巡视完,辛苦了两个时辰。

    徐仙儿最后没忍心,学了罗家老大,不杀婴童,只是下了点迷药,让他们不哭不闹的睡在马车上。

    金银珠宝财产什么的,徐仙儿都收了。

    空间还是太小了,小院子差点儿没装下这罗家的富贵。

    这空荡荡的罗府,再等一会儿,会更干净。

    活着的孩子能活多久,徐仙儿也交给老天抉择。

    罗长丰最先醒来,“你是谁?”

    他踢了踢身旁的罗长泰,“二弟、二弟……”同时又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有人行刺府尹老爷。”

    没有意义的吵闹,徐仙儿最听不得。

    拉起手边的绳索,绳索通过梁上的滑轮,另一端吊着的是罗家两兄弟的脖子。

    绑了手脚的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随着绳索的拉动,立直身体,尽量留出喘息的余地。

    “呃……呃……”

    “你是谁?敢对我们两兄弟下手,不知道宜川都是罗家的地盘吗?”即使话难出口,罗长丰还能硬着口气质问。

    可惜也就逞能了一句。

    徐仙儿把绳索的停留的位置控制得很好,能让人吊着一口气。

    宜川罗家,应该是有些背景的。

    堵了河口,让杨江上游十多个县城被淹,两府六十万人流离失所,不救不医,还驱赶身无分文的流民往东边的大昌和武州。

    那个费了劲救了十万人的杨江府府尹都被撤了职,而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全首全尾。

    徐仙儿无所谓这贪官奸佞的下场,可伤到她的性命,让她痛苦,她就有替天行道的资格了。

    “罗家?”

    “新洲张氏之家奴?”

    “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辈,忘恩负义,不知廉耻之徒?”

    密闭的暗室,烛火映照,女子芙蓉面下,眉眼冷漠。

    梦里罗妈妈说过,罗家曾是大族家奴,随主家住在新洲。

    新洲曾是晋朝西南领地,一直由张氏家族领管,可几年前被乌思土司占领了,张氏一族守城家破人亡,可家奴罗家反倒活了下来,在邻城改了面貌,成了一大户人家。

    徐仙儿只是说着她对罗家家风的推断,但瞧着罗长丰面色骤然涨红、瞠目哑口,而罗长泰醒了不敢醒,却受不了惊恐抑制不住腿间遗液,徐仙儿就知道她没说错。

    没用的东西!

    不过是揭开罗家的身世而已,竟让他害怕到失控。

    徐仙儿松了吊绳,上前掰开两人的下巴,一人灌了一碗烈酒,然后等待……

    “你要什么?钱财吗?我有很多,你都可以拿去?”罗长丰慌乱的猜测,是他们害过的人来复仇了。

    此时,他想用钱来“弥补”。

    可人命啊,该值多少钱呢?

    盘算着药效到时间发挥了,徐仙儿轻启朱唇,慢条斯理的反复念叨,像施咒语一般,“十六年前……河上街……枇杷院……黄金和珠宝……迷烟和火油……”(徐仙儿虚岁十七,十月生。虚岁生下来一岁,跨年两岁哈……,现在正好秋末初冬,所以距离被丢的那年近十六年。一开始写了十七年,但还是觉得虚年的表达更好些,勿计较哈!)

    “姑母?”别看罗长泰羸弱,先涣散的却是罗长丰。

    “姑母,我错了……我跟你说了的呀,有贼人瞧上了陈娘子的家财……让你快快离开的啊……”

    徐仙儿猜着角色扮演下去,“住口,是你还是贼人,我明白得很。离开?只怕是让你杀人更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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