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飞鸟（3）
精神分裂的治疗像卷毛线球，将无法融合的记忆按照时间空间捏合在一起，再团成一团搁在角落。
蒂诺告诉方法后，狄秋在论坛发布精神分裂治疗手册。
这比她想象的简单且机械——很难想象脑海中纷杂的记忆也由很低级的逻辑支配。
随着治愈系玩家被分配到不同车厢，他们开始按照治疗手册着手治疗。剩余的人则负责车厢的安保并按时分配补给做后勤支援。
狄秋也加入治疗，她尝试先理清一位白骑士小队长的记忆，这是位三十五岁的男士，在队里算是工作时限较长的，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任职，总计十年。
所以他的记忆整理难度也比较高，好处是狄秋可以通过他的记忆更了解白骑士这一组织。
在他的记忆里，他拥有三个身份——一位父亲、一位丈夫、一名白骑士。
在治疗过程中狄秋注意到他有两个孩子，这在严格控制人口的里塔科很少见。
他的第一个孩子出身在里塔科生育率很热闹的一年，那一年政府鼓励公职人员生育，给予普通公职人员1个生育配额，以及非常高的补贴。
他的妻子是为家庭主妇，她非常渴望有亲人陪伴在身边，于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迫切地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
在他的记忆中，那小小的团子变成了咿呀学语的小孩，再到好奇探索的学童，这段记忆温馨美好。
在孩子六岁时，他的女儿被鉴定为精神能力者。通常能力者可以由家长主动选择自己抚养或是政府抚养。但是他的女儿产生了很强的能力排异，身体出现大面积腐烂，每天只能在疗养舱靠大量药剂和补剂生存，基本完全丧失个人意识。
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他们选择将女儿交给政府抚养，以维持后续更高昂的治疗流程。
政府在人道关怀下又给了这对夫妻一个生育配额，一年后，他们又生下了一个女儿。新生儿的柔软极大地治愈了他们伤痛的内心，女孩的笑脸也时常牵连着其他记忆不断涌现在最顶端，弥补另一个孩子的缺失。
随着联盟对白骑士的禁制越来越牢固，他的记忆也变得单一，吃饭、睡觉、工作。他的精神平和纯白，相对的是他的妻子越发神经质，面对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丈夫，她从最初歇斯底里到了无奈地模仿，作为一个普通人，她选择了最好活下去的方式，麻木忍受，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孩子。
狄秋默默记下了这位白骑士的家庭住址，同时加快了治疗的节奏，她想去拜访这位妻子。
————
论坛内：
“老大在几号车几车厢。”
“炸弹真的来了吗？不是之前还在收容所被灌药吗？”
“楼上恶意不要太大，炸弹肯定有办法出来啊。”
“附近的人悄悄报一下坐标呗。”
“粉丝拍张照不就知道了。”
“正在欣赏老大美貌，再次感慨老大真是其貌不扬，啊不是，貌不如其人，啊，不是总之很割裂。”
“你这是在明目张胆炫耀吧！看我不悬赏你！”
“嘿嘿嘿，来了，十年站姐经验严拍严选。”
附件十张炸弹高糊九十度侧脸、四十五度侧脸、十五度侧脸。
“呜呜呜呜，好美的侧颜，老大好认真在做任务。”
“气质一下子上升了，中二气息完全没有了呢！”
“生人勿近的气息增加了。”
“楼上说的对，我完全不敢拍正脸。”
“老大不愧是得过精神病，什么氛围都很沉浸啊。”
“这是在夸还是在损。”
“当然是夸，稳稳地做任务，很安心。”
“啊啊啊，我也想被炸弹治疗。”
“想象她把我的记忆一根根梳理抚摸整理，一点一点了解我的内心”
“楼上别梦了，先得精神分裂再说！”
“不过这么说来，老大居然是治愈系能力，好反差！”
“也有可能是双修呢，甚至三修！老大看着就很强！”
“我说你们这些粉丝夸颜值也就算了，夸战力是有什么依据吗？”
“她可能就是混进来玩玩的，怎么可能真的去给游戏人物治病。”
“单进单出收容所就比得过你，话说看你没接取新任务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炸弹。”
“聪明人当然是留在城市里自由探索，去那个破地方就是单纯工具人，一点都没意思。”
“真不理解你们，游戏里你们这种圣母心都是第一批死的。”
“真会给自己找借口，说到底就是不敢来吧，怂蛋。”
炸弹：别吵了，做任务，挺有意思的。
“呜呜呜，好的，老大。”
“老大突然a了起来，想被征服的数值增加了。”
“我说什么来着反差感是老大最好的嫁妆。”
“认真的老大魅力值已next level，嘴硬的怂货都滚开，嘿嘿，我已经成为毒唯战斗粉。”
————
被评价为表面冷若冰霜的炸弹正在慢慢着手治疗，实际的炸弹早已经给狄秋私发99+。
“你在哪里？”
“在哪个车厢，抹布？”
“在吗？”
"我保证我是最值得信服的盟友。"
“我会认真完成任务。”
“下次有什么任务一起做。”
“在忙？”
“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上次的技能你是不是忘记发给我了？”
“或者告诉我是哪个呢？我自己试着触发一下_~”
“别那么小气，还有什么提升战斗力的技能也让我学习一下。”
“我会给你报酬。”
“暂时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打白工。”
“在忙？”
“忙完回复我哦。”
“你不好奇我上次放了什么东西在收治所吗？”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吗？”
“好奇吗？”
“吗？”
真正冷若冰霜的狄秋回复：先做任务吧，时间紧急。
炸弹：其实你也很好奇吧。_~
炸弹：作为交换，我要求任务完成单独奖励我一个技能。
炸弹：我不要别人都有的那种。
炸弹：你不回复就当你答应喽。
炸弹：喽？
消息栏恢复寂静。
————
狄秋让蒂诺接手了自己的病人，她已经初步梳理完成枝干部分，只剩下细碎的一些记忆，蒂诺足以胜任。
其他四位同伴寸步不离的陪伴者蒂诺，尽管狄秋提前告知但是突然进入车厢的玩家让她们神经比较紧张。
尤其是面对狄秋多次自说自话地强制转移，他们敌意还没消散。
“他们只是新移民中比较擅长治疗的人，正好可以帮助我们。”狄秋看着维维，她知道这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者，“未来这片区域可能会有更多的伤患涌入，我们作为原住民总得接纳新力量吧。”
“有时候，和他们聊聊天也挺解闷的。”狄秋装作很擅长社交的掩嘴干笑，但其实她也只在论坛里聊过，她很不擅长社交。
维维：“我们会帮助白骑士治疗，但其他的你别想了。”
“我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我们一句话也不会说。”剩余三人重复。
“嗯，随你们。”狄秋耸耸肩，不得不说这五位青年很像愤怒的小鸟，毫无威胁的易怒也是挺可爱的特质。
“这些人就交给你们管理了，我要去做其他事情了。”狄秋靠近维维，迅速把列车长的胸章戴在了维维衣服上，并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我的事情要保密。”
不顾维维跳脚发火狄秋就迅速溜走。
————
按照donsin的导航，狄秋来到了城市东边的一处居民区，这里是比较早开发的一片区域，多是战后安置小区，所以多是里塔科原生种族。
狄秋看着街道边卖的纯白莫莫花，想起了后天是圣灵节，祭奠亡者与逝去亲属的节日。
“托里纳夫人，要拿两束花吗？”街边花贩叫住一位急匆匆赶路得女人，递给她两束花。
女人脚步蹒跚但是一字没说，像什么都没看见就往前走。
“哎。”周围人小声嘟囔;“她还是没接受家里人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
“要我说还是得每年做仪式告慰亡魂，不然他们怎么能安息呢？”
商贩婆婆小声叹息：“我也理解她，要是旁人早就撑不下去了。托里纳是个坚强的人。”
“哎，谁说不是呢？”
“但是习俗不能忘。”
女人怔怔一顿，突然又返回了，她站在花摊旁望着一簇一簇得莫莫花，神色悲伤又淡漠。
生硬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拿几束，告慰几个圣灵。”
周围人都噤声了，谁都知道这个女人过的太悲惨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孤儿寡女。
婆婆又叹了口气：“双双喜欢百合花，你拿些百合花她喜欢。”双双是女人第一个孩子，没人知道她死了没有，但是这么几年一点音信没有，肯定是不好，约莫死了。
婆婆是见过双双发病的，当时也是只剩一口气吊着。
“就拿一束莫莫花给孩子爸爸吧。”
政府发的讣告他们都见过，白骑士被那群反政府精神能力者袭击了，都死了，这是肯定的。
女人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拿起两束花，放下钱。
婆婆连忙说：“不用给钱，哎你这是客气了。”
女人没说话又沉默走了。
直到进了楼梯口，两滴眼泪流过她干枯的脸庞，她决绝地喃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手里的花束被她钻得快要折了。
“我不信，我不信。”
这位坚强的女士不断摇头说服自己，她有些疯癫了，尽管在那些邻居眼里，她早就该疯了。
但是她还有一个女儿，刚一岁，还需要她。
女人一把抹干净眼泪，拢了拢鬓角发丝，挤了个笑脸，开了门。
“女儿，妈妈回来了，想妈妈了吗？”
“看妈妈带了花花来哦~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