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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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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早饭寒暄完,孙婆子三人便背着笋子去了西市。

    西市共分四条街道,每条街对门都开着商铺,相似的类别通常都会聚集开在一条街上,称为列肆,方便供人采买,如饭庄酒楼脚店一类,医馆药铺茶店一类,杂货匠炉贳器一类,还有的就是媳妇娘子们爱逛的水粉香料店、金楼银楼、布料绣庄等一类。

    葛月红走过钱家绣庄,探头进去看。此时绣庄刚开店,才把门板子卸下来,屋内就只有一个小徒弟守在柜台边擦灰。

    没见着宝金的身影,葛月红摇摇头继续走,晓得他要么和妹夫出门办事去了,要么就是在二楼做活。等卖完笋,再来看他也不打紧。

    三人的目的地也不是酒楼饭庄,像是这种大铺子,人家都是由管事的统一采购食材,她们的东西还够不着边。此行要去的地方,是在西市后面的集。

    在市啬夫处缴纳了八文钱的摊位费,拿到一个临时摊位牌子,便可以进入集里售卖货物了。

    集里面人很是多,因此时正是婆子娘子们买菜的时候,摩肩擦踵的,十分热闹。货物蔬果大多堆积在路两边的地上,用草席跟地面隔开,小摊贩们或蹲或坐在一旁叫卖;有些个条件好的,则会拉个板车过来,把东西放在板车上,这样既显眼又干净;另还有一些卖包子糕点、炸油条的,会多推个炉子过来,现场制作,生意极好。

    婆媳三人跟着人流转了半天,总算在一个拐弯处找到了空余的摊位,于是便把背篓取下来,地面上尘土多,就不把笋子拿出来了,直接学着人家叫卖便是。

    “卖笋嘞!卖笋子嘞!”

    “新鲜的刚采的笋子,又甜又脆嘞!”

    两个媳妇喊了半天,才有个年轻小娘子过来。

    她应当是哪家的主妇,先是用眼睛巡扫了一圈摊子,才轻声细气地开口问她们:“你们这笋子多少钱一斤?怎地有的笋细有的笋粗,不是一种的么?”

    葛月红堆出笑来回她:“娘子好眼睛,确实不是一种嘞!细的是水竹笋,味道会有些么子苦,这个是三文钱一斤;粗些的是雷竹笋,这个滋味比较好,甜脆甜脆的,怎个炒啊煮啊都好吃,价钱也贵些,要四文钱一斤。”

    那小娘子听闻后略皱了皱眉,“你这笋卖的也忒贵,人家摊子上的菜蔬大多是两文钱一斤,贵些的也就五文钱两斤,这笋子还带皮占秤,我买两斤的钱都可以去买上一斤猪肉了。”

    “妹妹呀,这菜蔬和笋子不一样,我们进山采也是花费了许多人工的,再加上它应季,过了这个茬便没有了的,自然是要贵一些。”

    李兰香给她解释,又诱哄道:“你看要不买上两斤,我多给你两根,咱们也是第一次来卖东西,算是开门红,送你的。”

    听到有得送,小娘子也满意了些,露出个笑模样,“罢,那照你看哪种笋子好吃点,给我称上两斤。”

    “我看妹妹裙角有米糊渍,可是家中有小孩?若是有,便选雷竹笋好些,雷竹笋甜水竹笋苦,小娃娃可吃不得苦。”

    李兰香刚才看她过来,就瞧到她裙角的污渍了,加上她是妇人打扮,便猜测她应该做了娘。

    “哎呀,这小脏鬼,早上吃米糊用手抓,应是又偷摸了我的裙,真是讨债来的!”

    “姐姐猜的对,我家有个三岁多的男娃娃,那就称两斤雷竹笋吧,孩子也能吃。”小娘子嘴巴虽在骂,提起孩子来却是一脸笑意。

    “诶,好嘞!”李兰香立马便给她称了两斤笋,又从背篓里面挑了两根肥壮的给她做添头,见此小娘子更是满意,爽快地付了八个铜板,头一单生意总算是顺利做成了。

    虽然摊子的位置不好,不过好在整个集里只有两个卖笋的,生意也算不错。孙婆子还是在另一个摊子上打探了价钱,才知道怎么给自家笋子定价,既不能定高价也最好不要为了卖出去把价拉低,这样不会打破市价损害别人利益,自己也能保证收入。

    卖了约两个时辰,临近中午,集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来买菜了,许多摊贩也收了工,只有一些肉铺、家禽的摊子还在。孙婆子瞧了瞧自家的三个箩筐,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了约十来斤,便说道:

    “走吧,咱个也收摊回去,应该没人再来了。”

    听到婆婆发话,葛月红与李兰香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背上轻快的箩筐,三人就准备出城回家去。

    刚出集市,葛月红便听到远远地传来呼叫。

    “娘~阿嬷~婶子,我在这儿!”

    是宝金来了。

    宝金从绣庄沿着街一路小跑过来,轻快地像是只小马驹。他才十四岁,正是少年好时候,生就了一副罗家的好样貌,高高瘦瘦,气质斯文,性格开朗,笑起来和宝银一般,露出右边脸颊的一个酒窝窝。从学堂读了几年书认了字后,他就一直跟在姑父钱容昌身边学做生意,算是绣庄的小掌柜。

    跑到近前,他便伸手把孙婆子肩上的空背篓接过来,又去卸自己娘和婶婶的。

    葛月红一扭身不叫他拿,“不用你,都卖光了,就是个空滴。”

    宝金咧开嘴笑,“那你们这趟生意可好,我听姑姑说你们背了不少笋子过来卖嘞。”

    又说道:“姑姑叫我来喊你们去家吃饭,我生怕来晚了你们就走了。”

    葛月红真是觉得自家儿子不开窍,白了他一眼,“你个猪啊,你就不晓得跟姑姑推辞掉,不年不节的还特地让你姑姑做饭,我们都不好意思。”

    这话说的,孙婆子也是想叹口气,自家这个大媳妇哪里都好,就是太心直口快了,一下都不会掩饰,有时候说话太直接,人家还以为是在阴阳怪气呢,宝银恐怕就是随了她的口才,她自己还不知,老骂宝银太傻气。

    孙婆子开口:“那走吧,你姑姑应该做好饭了,正好还有些没卖完的笋子,一齐拿给她。”

    四个人慢慢走回梧桐巷。

    钱家,水花已经和王妈整治好了一桌饭菜。今早拿来的笋做了一道笋子煎蛋,老鸭剖作两半,一半拿来做鲜笋老鸭汤,另一半煸炒后再焖煮,做了个红烧鸭肉煲。

    另还有鸭肚子里的鸭心、鸭胗、鸭肠,与姜蒜辣椒一起,炒了道鸭杂,还有煎豆腐、酥炸鱼块、清炒菘菜,再加一盘从果子店买来的蜜汁糖藕,如此八个菜,算是很齐全圆满了。

    众人进到院子里就闻见饭菜的香气,钱容昌正抱着小女儿豆苗儿站在树下玩耍,看到岳母与嫂子弟媳过来,立马便上前迎接。

    钱容昌三十有二,长的很端正,个子不算很高,只比水花高出个两三寸,以前年轻时瘦,还称得上一句俊秀,现在已发了福,圆滚不少,倒更像是做生意的商人样子了。

    “娘,嫂子,弟媳。”他喊人,又叫豆苗喊外祖母与舅母,“你们怎么来城里都不去绣庄坐坐,要不是水花差王妈来告诉我和宝金,都不晓得你们过来了。等下回家可不要再走路,太辛苦,我已经让宝金赁了一辆驴车,到时送你们回去。”

    孙婆子一听便急了,忙道:“容昌啊,驴车能不能退,太是费钱了,又不是走不动。”

    “阿嬷,我已经交了定金咯,退不了。”宝金在旁插嘴,“要是退的话,定金收不回。”

    “啊呀,你们几个真是!”孙婆子生气地瞪眼说道:“下次可不许了,要不我可不敢再来你们家。”

    “好好好,下次不了,咱们吃饭,吃饭。”钱容昌满口答应安抚她,与宝金一起拥着孙婆子进了饭厅。

    几人落了座。

    王妈本想把豆苗儿抱出去喂饭,她不依,要留在桌上,钱荣昌便把她抱坐在腿上,给她拿豆腐和鸭汤拌了饭,用勺子喂她吃。

    一大家子人边吃边聊,孙婆子问起九岁的大外孙钱思文,水花便道,他私塾还未下学,夫子不放人中途归家,中饭也是一直在学堂吃的,孙婆子这才放心。

    回程的路上是宝金驾驴车送她们三个回去,孙婆子小心问他:“宝金啊,你老实话跟阿嬷交代,这个驴车花了你姑父多少钱?”

    宝金就晓得她肯定会问,笑着答道:“按路程和时间算,一个时辰二十文,来回大约四十文。”

    孙婆子听完一阵肉疼,“这般贵。”

    “不贵,若不是我来送还要更贵些,差人要再加二十文呢。”

    “哎哟!”这下孙婆子更心疼了,竟花了自家女儿女婿这般多钱。

    等回到家,婆媳三人算了算今日卖笋子的钱,背过去约一百斤笋,除去送给水花的和没卖完的那二十来斤,总共卖出去七十多斤的笋,收到二百四十三个铜板。

    孙婆子分了两个儿媳一人七十文,多出来的三十三个铜板再自己私下补贴七文钱,她打算给宝金拿回去,用作租车的费用。

    宝金推辞不收,“阿嬷,姑父肯定不收,你给了我,到时候又转手成我的钱啦。”

    李兰香和葛月红在旁劝说,“娘,这也是妹/姐夫的一片孝心,您给钱回去,恐怕会伤了心,倒不如咱们给宝金带些粮米菜蔬回去,省得他们采买花钱呢。”

    孙婆子一想也是,于是又和葛月红提了半袋米,一条腊肉给宝金,李兰香从家拿了二十个鸡子,一篮子菜蔬过来,由宝金一齐带回城。

    送宝金回去后,李兰香便带着宝珍宝珠两个从老宅回了家,两个小娃娃今天一整日都没见到母亲的影子,此时可粘人,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李兰香从床头锁着的箱笼里取出一个带锁的木匣子,清数了一遍里面的资产,再满脸带笑地把那七十文钱放进去,重新把匣子和箱笼锁上。

    宝珠在旁看,好奇问道:“娘亲,为什么要把盒子锁起来,里面是有糕吗?”她还记得以前过年时,娘亲便会把第二日要待客的香糕放进橱子里锁上。

    “那是钱啦,妹妹天天就只想着吃。”宝珍给她解释。

    “噗哈哈哈……”听到两女儿拌嘴,李兰香开心地把她们揽过来抱住一人香了一口,三母女一同倒在床上。

    “我的宝珍和宝珠,娘啊,以后一定给你们多多地攒钱,让你们想吃糕就吃糕!想吃肉就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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