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雨夜中，马轿疾驰而行。

    道路上偶尔的颠簸犹如被揪起的心跳，景棠紧紧攥起胸前的衣襟，身旁的母亲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慰似的将她搂入怀中。

    父亲掀着车帘朝外观望，夜里昏暗外加暴雨令本就不好走的道路更加举步维艰。

    南周再次战败，敌国冲突战线步步紧逼，他们也不得不离开故乡，前往家中建康城的分铺。

    伴随马夫的一声惊呼，马车剧烈摇晃后堪堪停下，外头一片嘈杂，轿中的三人面面相觑，最终母亲朝外看去，与父亲相视一眼。

    父亲撩起轿帘弯腰走出，透过轿帘缝隙望去，是一群彪形大汉，他们手中闪过的铮亮银光令景棠心颤，她不由往母亲怀里钻了钻。

    父亲下了马轿，任由雨水打湿他身上的衣物，朝他们先行文质彬彬地拱了拱手，“各位壮士，天气恶劣，我与家眷着急归家，所以不知能否让路。”

    “小小让路钱，劳烦了。”

    他们显然是山中山贼，手中拿着的刀刃便是他们有备而来，轿中还有两位女眷，景霖不得不将自己姿态放低。

    马夫从内袖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下车送至较近的山贼手中，山贼们对视一眼，摸了摸分量不低的钱袋。

    他们嘴角挂着意味不明地笑，有人发难道：“我们老大最厌恶文人，不如你剁掉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我们就放你们过去。”

    景霖面色难看。

    江雪柔忍无可忍，嘱咐好女儿在轿子里不要出来，她出了轿，从轿板上俯视着他们，“文人如何？天底下文人如此之多，你们剁掉天底下所有文人的手指？”

    此话一出，领头的山贼老大不怒反笑，“你这婆娘够泼辣，既然你对我的规矩有意见，不如你代替你夫君陪老子一夜！”

    景霖气极，“你们…！”

    江雪柔即使年过三十，她的容貌也是极为美丽，她动了动，景霖反身去扶住她下车，她推开景霖缓缓走向他们。

    山贼老大以为她是妥协了，大笑着想将她揉入怀中，却没料到，江雪柔以一种极快的身法，抽出腰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胸口，许久未用，竟然偏了几分，未能将他一刀毙命。

    景霖飞快将轿外悬挂的佩剑扔向江雪柔，“柔娘，接着！”

    江雪柔闪身后退，将佩剑接住，然后利落地将剑抽出，她冷眼扫过众人。

    老大重伤，山贼小弟们心中虽然有些发怵，但到底是人多势众，“杀了他们！不就是一个臭娘们，一起上！”

    江雪柔出身将门，虽许久未用剑，但好在年轻时上过战场，不惧这些没有什么武功底子的山贼混混，她身下罗裙沾了雨水沉重不便，便利落地将裙摆割断，随后身姿轻盈地躲过一刀，反身将手中匕首扔向想靠近车轿的一个山贼。

    “夫君！你带着棠儿先走！”

    马夫将惊慌失措的景棠从轿子里带出，“老爷，我们快走！”

    景霖留在这里也是拖累江雪柔，他犹豫片刻道：“一切小心。”

    说完，便跟着二人的步伐匆匆离去。

    山贼老大被人搀扶着，捂着伤口吼道：“别让他们跑了！”

    溅到脸上的水已然分不清是血还是雨。

    待剩余的山贼狼狈撤离，江雪柔才提剑去往三人逃跑的路，只见几个山贼的尸体躺倒在地，而一旁的景霖跪倒在地，一副灰败模样。

    马夫依靠在一旁树下，手捂在已经包扎过的腹部伤口上，他惨白着一张脸瞧见了江雪柔，“夫人…小姐她掉下山坡了…”

    当时情况危急，他手无寸铁，应付山贼的同时，还要注意着身后的二人，在缠战之时，其中一个山贼趁他分神，直接将小姐推落下山坡。

    江雪柔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半晌，她去扶马夫，“还能走动吗？”

    马夫忍着痛点了点头，“老爷他……”

    江雪柔看了一眼失神的景霖，“不必管他，他会跟上的。”若他只是在这里浪费时间，那他就不是自己所看中的夫君了。

    “那小姐……”

    “先下山，如今本就是雨夜，我们还在山中，若是遇见泥石流便不好了。”

    万幸马匹并没有受惊，江雪柔将马夫搀扶进马车里，景霖也在后姗姗来迟，她示意他上来。

    已至深夜，山中泥路更不好走，江雪柔也只能减缓慢行，景霖坐在江雪柔身旁。

    江雪柔道：“我们先将马夫送到医馆，然后再回来寻棠儿。”

    景霖点了点头，“他伤的不轻，我也只是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江雪柔：“你也别太担心棠儿，雨中山坡有泥土缓冲，况且她没我们想象中的脆弱。”

    景霖怎会不知，他心中酸涩，“她本就是早产儿，自小罹患弱症，好不容易养好，我怕她淋了雨旧疾发作。”

    听到这里，江雪柔也是面色微沉。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话，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天光，二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暴雨逐渐变小。

    只是二人未曾注意，天边飞过的一抹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