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良个人篇：‘良’与‘善’（3）
ps：番茄发错了，请看完第二卷25章之后再返回重看…
后半夜时，满穗睡醒了，便换班守夜。
良躺在床上，随着他昏沉的睡了过去，快要遗忘的儿时记忆在梦中却再次浮出。
屋里，血迹涂满了墙壁，尸臭味混杂着难闻的腐烂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一堆骨架与内脏上盘旋了许多苍蝇，而内脏的里面和周围则是爬满了蛆虫，地上与桌面则是已经凝固的黑血。
屋的中央，一个老人跪在地上，他背对着良，却能清楚的看见他佝偻的身躯，饿的背部的脊骨已经露出来了。
他满头白发，嘴里发出着咀嚼声，手中抓着一堆烂肉与没有人愿意吃的内脏，连蛆虫在里面，也纯当是肉吃了下去，根本顾不上。
良从老人的侧脸可以看到，他的嘴角满是浓稠的暗红色血液，他的眼眶凹陷，眼珠却凸起，整个人显得狰狞恐怖。
老人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第一反应并非是回头，而是流着泪快速的吃了起来那些腐烂的肉块。
一边吃，他一边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或许是良从小的缓和力与接受力就很强，他很快就从惧怕中恢复了过来，但依旧声音颤抖：“老…老人家，你…你为什么会……”
跪在地上的老人身体一晃，好像马上就快栽倒了一样，他慢慢扭过头，那一张枯瘦的脸上滑落泪水：“是小孩…是小孩……不是来吃我的…不是来吃我的…？！呜……”他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是…我不是来吃你的……我只想问…这个村子，是怎么了…？”
“……”老人没有说话，瘆人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嘿嘿笑了两声，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继续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活不了多久…”
良沉默了，他从包里取出一些铜板，递给了老人：“老人家…你拿着吧，我留着也没用，或许…用这些钱来帮助人更好。”
而同时的，那时的良也觉得自己与救济世民的“侠”更近了一步。
老人饿的发昏的眼冒出了绿光，他连忙接过铜板，还用他仅剩没有掉光的几颗老牙啃了两下，确认是真的钱后，才愿意解释起来：“村里的大部分钱粮都用来交税了…没粮吃饭……就只能去吃土，吃人，吃草…”
“结果，没过两天，这些全都吃完了…！”
“那为了活命，就只能吃人了…呵呵……先吃的是小的，那些小孩在哭嚎里被扔进了锅…不过，嘿嘿…”老人没再说下去，良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无故发笑，但唯一能听懂的，是这个村里已经吃人了，他只觉得寒毛竖立。
“然后，就是女的，女人的肉比男人更细腻…而且，若是长得好看点的…不过嘛，老头子我无福享受。”
良更听不懂了，为何要说无福享受？为何还扯上了长得好看与否？
“最后啊……就是吃我们这些也没啥反抗能力的老骨头了……还好…我躲了好几天，都快饿死了…”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走了…但是什么也没留下…我…便只能吃这些他们剩下的了。”
听着老人的解释，良顿感毛骨悚然，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良看着身前满是血迹的屋子与老人，想起刚刚的村子，那里的人没了身体，应该是被吃了吧…？而且，那些头颅，也的确全是女子的和小孩儿的。
吃人的村子…交不起的赋税…骨瘦如柴，说了一些他听不懂得话的老人…
这是他所认识的，繁荣的京城吗？
这里还只是京城的周边，若是其他地方？是死的人更多了吗？甚至是饿殍遍千里…哀鸿布满城？
良无法想象，他只觉得，若再想象下去，他可能会从可悲，可畏的感觉转变到崩溃。
他已经彻底没了游玩的心思，犹如只想尽快回到家里。
老人目送着良的离开，眼中流露一丝贪欲，但又无奈垂下了头。
………
再回到京城，经过那朱红色的大门，看见大门旁的饭菜时，良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或许是他见到了城外那惨状，他现在无法理解这些富人官员地所作所为。
再经过杂乱的闹市，良在这个世界上听不见了叫卖声，只能听见城外冤魂的悲鸣，哀吼。
只能看得见，这乱世带来的绝望。
岁大饥，人相食。
良本以为这句话离他虽不算远，却也不会很近，但没想到，就在他的身边。
他突然有些后怕了，若当时推开门后，屋子里并非是一个年入垂老，没有力气的老人，而是饿极的成年男人，他是否也会像那些孩童般被吃掉？
答案是肯定的，饿坏了的人不会管你是什么商人的儿子，还是官老爷的儿子，甚至万岁爷的儿子来了都可能被吃。
父亲…为何不让我出门去看看世界的参差？你是否也犹如我所见的，朱门之后的富人？你是否，也像那故事里的独私者…？
尚且年幼的良无法再去想更深远的东西了，他只能想到这里，他想知道父亲的态度，父亲对这乱世的态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良想到了这句话，他仿佛懂了些什么，却又没有完全明白，或许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能彻底想通。
…………
“呵…哈，乱世…怎么又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了…”良从床上醒来，呢喃着。
良看向满穗，她靠在窗边，望着远处，而此时，他却想起来了父亲的话。
那一次他外出之后，将一路上的所见，全部告知了父亲，最后他向父亲质问：“父亲，你为何不让我出门？”
之后，便被父亲训斥了一顿，但只是让他站着，并没有打骂，而是和他讲了很多东西。他那时尚不理解，到现在，父亲其他的话却已经在他的记忆里模糊了。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父亲教诲于他的。
“良儿，为父给你取名为‘良’，并非是让你作一个‘善人’，而是去作‘良人’。”
“京城里或许没有土匪，但京城里，却人人都是土匪，我们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却可以避免进入淤泥。”
说完这句话后，父亲曾经离开房间的背影仍然让他记忆尤深，他迎着光，父亲曾也是在乱世中的希望。
……
是啊，京城里本没有土匪，却又人人都是土匪，包括那时的父亲，那时的他自己。
良突然就明白了…他从小都误解的道理。
侠，不是去当一个好人，而是不去当一个恶人，追逐自己的所愿，就是在这乱世里最好的侠义。
‘良’这个名字的含义，与应当背负的，不是待宰的羔羊，也不是让我去行善积德。
而是在这污浊的乱世里，于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去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苦难。
在这人相食的乱世里，凡高贵者皆可享荣华富贵，铺张浪费却不救济天下；凡低贱者悲鸣万里，踏入不归却没有回头之路。
富人【不会】达济天下，穷人也【不能】独善其身。
我是‘良’，而不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