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伤痕
折腾半天的程知意回到了家,拿出手机给贺止发消息。
【你家在哪?我把衣服给你送过去。】
过了一个下午,贺止还没有回她的消息,程知意拍一拍贺止的头像。
贺止的头像是一张黑色的底片,中间若有若无的有一缕浅白色的弯弯的线。程知意想起贺止的穿衣打扮,他好像格外喜欢黑色,什么都是黑色的,一点鲜艳的颜色都没有。
程知意拍了拍贺止的头,说了句再不回就不给你送了,自己来拿。
吃完晚饭去看微信,除了温辞给她发的抱怨和欧佳的关心,没有其他的消息了。程知意有些诧异,他怎么还没回,是有什么事吗?
【你是贺止吗?】
【你不会给了我别人的微信吧。】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整天都没有回她的消息。
【你没事吧?】
想了一会,【算了,你看见就给我发个消息吧,我把衣服还给你。】
程知意发完就关上手机睡觉去了。
贺止满身伤痕的躺在柔软的床上,房间昏暗,他没有开灯。他拿出打火机,打火机在暗色中一明一灭,房间空旷,除了基础的家具,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无生气,小偷来了怕是都会以为是闲置的房。这是外公给他租的,他跟贺旅说他要去南清上学,去南清中学,让他看着办。毕竟以他的资力,捐一栋图书馆就好了,还能给他这个资本家增添颜面。贺旅又打了他,他没有还手。身上布满恐怖的伤痕,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贺止学着小时候的程知意拿这满身的伤威胁贺旅,贺旅要是不同意,那贺止就去警局走法律渠道,到时候好面子的贺旅就等着法律的审判吧。这样重的伤痕,贺旅想逃避都没有办法。
贺旅被他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给他办上学手续。
贺止拿出床边柜头放着的药箱,脱下衣服擦药。
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口袋刚才好像被贺旅扯烂了。贺止一摸口袋,那张照片不在了。
贺止拿上衣服出去找,从家门口顺着回来的路一路找回去。夜色浅暗,只余一缕月光洒落,留下瘦弱的影子陪着贺止,清浅不可触摸,孤傲不可亵渎。街道上冷冷清清,店门都紧闭,晚风吹着早已衰败的地上的落叶,生命在此刻共鸣。
找了好几次的贺止想放弃了,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悲戚。可是这是他手中唯一一张他们关联的见证,是那个温暖善良的她和躲避镜头的他。
所以,都会失去吗?
“小伙子,你是在找什么吗?”
一个衣衫破烂,满面尘土的老头从暗处走出,身后拖着的袋子沙沙作响。
失魂落魄的贺止听见前方黑暗中传来一个很沉重的声音,在此时无人的街道显得格外吓人。贺止不害怕,那个人许是嗓子坏了,才变成这样的声音。
“我在找一张照片。”贺止不抱希望他会知道,但还是回答了他。
闻言,大爷好像想起来什么,从他那破烂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你看看,是这张吗?”
泛黄的照片被完好的保存,边边角角没有蜷缩,平整的躺在大爷的手里。
“是这张。”贺止激动的手在慢慢打抖,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
贺止着急地时候总是忘记隐藏自己的情感,但是在贺旅面前总是藏得最好。大爷看他这么在意这张照片,在这里转了七遍。
“既然这么珍惜,为什么还弄丢了呢?”
贺止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里,愣了几秒。
“我的衣服烂了,口袋破了。”
大爷看见了他身上那件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都可以跟自己身上这件相媲美了。
“破烂的口袋装的下一张照片,是你没有在意,所以才会丢。”
“我的口袋亦破烂,但它能放下。”
“真正在意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弄丢的,能丢,说明,你没有那么在意它。”
“希望你过的开心,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
大爷说完这句话,拖着袋子离开了。徒留贺止在夜色里,被大爷戳中了,他心情复杂。贺止悄悄跟上大爷的身后,他跟着大爷走了一会,看见大爷在天桥下找个地方睡了。
一块破布,就是他今天的被褥,一堆秃草,就是他的床。
贺止看着大爷,久久没有回神。
他跑回家,拿了几样东西,又跑回了天桥下。他轻轻把大爷放在一旁的衣服拿起来,用针线补好。没有灯,贺止借着月光歪七扭八的按感觉缝。
针眼无情,他被扎了好几下,中指上有密密麻麻的细小的伤口。他毫不在意,继续缝补。
缝了好一会,才缝好那些破洞。
他又往他的鞋子里塞了一些钱,这样他明天走路的时候发现鞋子里有东西,就能发现了,也更安全。
做完这些,贺止伴着初升的朝阳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做,就做了。
回到冷清的家里,贺止疲惫的躺在床上,药也不想擦,深深睡过去了。
梦里不是黑色的,他看见了亮晃晃的阳光,闻见了馥郁花香,梦里没有贺旅
贺止也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脑袋一直昏昏沉沉,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升高。
过了两天,程知意给贺止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程知意趴在阳台的栏上看窗外的香樟树,有些担忧,但又怕是自己小题大做,到时候变成一出笑话。就问外婆。
“外婆,要是一个人两天都没有回你的消息,你会怎么办?”
外婆一下就看出了是程知意有这个烦恼,却没有拆穿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便怎么做就是了,跟着心走,心的指引是上天的旨意。”
外婆对程知意要求不高,活的开心就好了。
程知意了然。拿过房间里的外套就往外走,边走便喊“外婆,我出去一下。”
程知意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能顺着之前贺止送她回来后走的方向一路问过去。
香樟树下,程知意的身影从长到短,悄无声息中又慢慢变长。
程知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对面回家的阿姨道了声谢。程知意在路上问了许久,终于碰到一个知道的阿姨。在门口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门。程知意以为不是贺止,离开时,门咣的一声打开了,贺止就那样倒了下来,倒在了程知意身上。程知意右手打了石膏,也撑不住他,把他放在地上,往贺止家看了一眼,没有人,她只好去叫邻居阿姨来帮忙。
程知意组织好语言后,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不是刚才那个阿姨,是一个高高的男生,黑色的头发被他打理的很好,柔顺的在空中舞动。
程知意礼貌的问,“那个,能请你帮个忙吗?如果不行的话,也可以。谢谢。”
“你能先说一下你需要我做什么吗?”他的嗓音清冷却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程知意侧过身,指着地上的贺止告诉他,“就是,你看,我的手不太方便,所以,需要你帮我把他扶回房间。”
“好。”言简意赅。
他走过去直接就把地上的贺止扛在肩上,程知意跟在后面震惊的放大了瞳孔。看不出来,这个男生力量这么大。
放好贺止后,程知意从口袋里掏了掏。想拿什么东西表示感谢,摸了一会,找到了几颗糖。她低血糖,所以会随身带些糖。刚才在路上吃了好多,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程知意把糖递过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怕他会嫌弃。
“那个,谢谢你,送你几颗糖。”
那个男生没有嫌弃,笑了一下,从程知意手里拿了一个。
“一个,就可以了。剩下的留着你自己吃吧。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