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年劫法场
在天启，若有犯人被判斩刑，法场通常会被设在菜市口，百姓亦可围观，一来彰显公平公正，二来也有警示众人之意。然而今天，琅琊王处刑的法场，却被设在了禁军校场之中。
一千虎贲郎禁卫在校场之外，三百御林军护卫在校场之内，还有隐藏气息躲在暗处的三十二位大内高手和十三位明德帝的暗卫。
正坐监斩台的主官是大理寺卿沈希夺，站在他身侧的是刑部右监察使梁犸，而在他二人身后的高台上端坐如松的，正是当朝天子，明德帝。
在明德帝身边，站着五个紫衣蟒袍的太监，他们正是明德帝五个侍从，也是皇城禁宫之中除了帝王以外最有权势的五人。
手握宝剑的掌剑监瑾威公公。
手捧玉玺的掌印监瑾言公公。
手持香鼎的掌香监瑾仙公公。
手奉大典的掌册监瑾玉公公。
以及明德帝的伴读太监瑾宣大监。
最让人意外的是，在明德帝的身侧还站着一个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神仙。这位一直躲在钦天监从不参与朝堂之事的钦天监正齐天尘，竟然也来到了这法场之中。
午时已到，身带镣铐的琅琊王萧若风，缓缓的走上处刑台，虽临时，可这位王爷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苍白的囚衣穿在他的身上，竟也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君子之风。
明德帝坐在高台之上，目光深邃的看向这个曾经与自己最亲近的兄弟。
没有人知道此刻帝王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暗卫来到了明德帝的跟前，低声禀报着什么。
“有人纵马入城？拦不住？这点小事也要报我，守城军是干什么吃的？”
天启城中禁止纵马。
但却也从不缺胆大妄为者马踏天启。
明德帝并没有因为这件小事而震怒，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小，在皇帝的眼中不值一提。
“时辰已到，准备行刑!”监斩官沈希夺大声宣布。
“刀下留人!”
一个声音伴随着马蹄之声传进了法场，一个身披软甲的少年骑着一匹红色的骏马也闯进了法场。
明德帝终于知晓了暗卫口中那纵马入天启的人是谁了。
如烈火一般的红色宝马，名曰赤兔。
赤兔之主，天启第一纨绔，萧凌尘。
沈希夺眯着眼睛，看了看闯进法场呢少年，暗暗叹了口气。
刀下留人，法场之上又岂会真的因为这四个字而真的“刀下留人”？
“斩!”沈希夺丝毫未理会这个闯入法场的少年，依旧丢出了斩首令牌。
“唰！唰！唰!”连续三道破空之声响起。
第一声，尚未落地的监斩令牌被羽箭钉在了监斩台上。
第二声，刽子手的大刀被打落在地。
第三声，沈希夺的官帽被射穿了一个大洞。
“北离大都护琅琊王萧若风之子萧凌尘，恳请皇帝陛下刀下留人!”
骏马之上的白袍少年，手持长弓，在这偌大的法场之中，虽身无惊世武艺，却依然泠然傲气，不卑不亢。
法场之中，一些去过南诀战场的老兵，仿佛是看到了年轻时带领他们浴血沙场的琅琊王，一个个都不由得湿了眼眶。
“倒是忘了，这小子弓弩上的功夫，倒是不错。”明德帝没有正面回应萧凌尘的话，只是淡淡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君子六艺，骑射乃是世家子弟最能拿的出手的本事，萧凌尘自然也是如此。
原本一脸淡然的琅琊王萧若风，却变了颜色，他大声朝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儿子呵斥道:“凌尘，谁让你来的，还不速速退去!”
萧凌尘不答，只是抬头看着高台之上的明德帝，明德帝也再看他，两个之间目光交汇，面对威严森冷的帝王凝视，年仅十七的少年却毫不畏惧。
瑾宣大监见明德帝的表情肃穆，大步上前，对着台下呵斥道:“萧凌尘，你莫不是想劫法场吗？”
瑾宣大监的声音不大，不过显然是用上了内力，偌大的法场之内，人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是又如何？”萧凌尘傲然答道。
“胡闹!”萧若风此刻已经面色凝重，若非来法场前他被瑾宣封了经脉，此刻他必定会挣脱锁链，把这个逆子拍出天启。
对于萧若风来说，琅琊王可以死，但是他的儿子不可以!
“萧凌尘，萧世子，你可知这里有多少甲士？”瑾宣大监冷冷的说道。
萧凌尘坐在马上，轻蔑的一笑:“此处之人，不过土鸡瓦犬罢了。”
瑾宣大监的神色不由得动了动，又道:“你可知这里有多少绝世高手？”
萧凌尘转头看了一下四周，目光从禁军统领苏如烈，看到国师齐天尘，最后回到了瑾宣大监的身上。
“我观尔等，不过插标卖首。”
呵，好狂妄的口气，狂妄到无知！
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人感觉愤怒，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也只有像萧凌尘这般愚蠢的纨绔，才能说出这般狂妄自大的话。
若是此时于荣光老师在这里，估计也得给他点个赞。
可又有谁知道，萧凌尘此刻的小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闯进法场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呆住了，这哪是法场，这守卫比皇宫还夸张的好嘛。
如果不是靠着《演员的修养》和《唐氏表演法》，这时候萧凌尘恐怕已经摔到马下了。
萧凌尘曾经送了五封信出去，这五封信的主人是他百般斟酌过，一定会来营救萧若风的五个人。
只是，这五个人至今未到。
但，这五个人必然会到!
所以萧凌尘闯入法场的目的，就是为了拖、时、间！
“土鸡瓦犬？插标卖首？”
当真狂妄，狂的没边了。
就连一向严肃的明德帝，都忍不住嗤笑出声。
“罢了罢了，拿下吧，别伤他性命就是。”明德帝挥了挥手，轻声说道。
“是。”瑾宣大监躬身应下，然后转身传令:“拿下萧凌尘！”
一时间法场内外的御林军，虎贲郎都开始行动起来，快速的向萧凌尘靠近。
“我靠，都不聊两句叙叙旧的吗？”
萧凌尘在心中暗骂，早知道就不学关二爷装逼了，把明德帝惹急了吧。真是应验了上辈子听过的那句老话：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不过说到雷，萧凌尘对这个字可熟悉的很，因为，这是雷梦杀的雷。
萧凌尘勒起缰绳，胯下赤兔宝马纵身跃起，在法场中奔驰起来，但凡想要接近的士卒，要么是被撞飞出去，要么是被马蹄践踏而死。
而比赤兔马更加可怕的，是骑在马背上的这个男人。此刻的萧凌尘，已经将刚刚用过的长弓收在了背上，反而从腰包中摸出了一把弹弓。
没错，就是乡下稚童都爱玩的打鸟神器，铁胚弹弓！要知道，对于农民来说，麻雀可是不小的祸害，所以家里的大人通常都会用些下脚料和牛筋做成弹弓，让家中的孩子没事就去田里打鸟，打下的麻雀剥去羽毛，烤上几只，便是孩子们难得的肉食。
只不过，这普普通通的弹弓，到了萧凌尘的手中，打出来的可不是随处可捡的小石子，而是一颗颗黑色的铁球，会爆炸的铁球。
这种小铁球有个名字，叫霹雳子。
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霹雳子。
萧凌尘幼时，他的父亲萧若风常年忙于军务无暇顾家，若说与萧凌尘最为亲近的长辈，除了早逝的母妃，恐怕就属那个成天啰里啰嗦又爱串门的大将军雷梦杀了。
有一年春节，雷梦杀与李心月来琅琊王府拜年，弄了两颗霹雳子放烟花来逗萧凌尘开心，自此之后，萧凌尘便爱上了霹雳子这种“玩具”，逢年过节，不要金瓜子银豆子，只要雷叔叔的霹雳子。
开玩笑，冷兵器时代的热武器，萧凌尘怎么可能不爱？
久而久之，萧凌尘便有了满满一盒子的霹雳子，直到雷梦杀战死沙场后，萧凌尘便再也没有了霹雳子做礼物。而之前雷梦杀所送的霹雳子，被萧凌尘藏自己在天启城外买的一处別庄当中。
霹雳子这玩意儿，萧凌尘可不敢收在自己的房间里。满满一盒子的霹雳子，万一爆了，整个琅琊王府恐怕都得飞上天去。
法场之中不断地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爆炸，一个个士兵发出凄惨的哀嚎，萧凌尘纵马穿梭，大有一种要杀个七进七出的架势。
萧凌尘可不是什么圣母，曾经他受到社会主义价值观的熏陶，在本质上，他算是一个好人。可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中，并没有前世那般伟大祖国创造的美好环境，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除非你的后台够硬、拳头够硬，否则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萧凌尘如何不知，这些士兵大多数只不过是听命行事，有的甚至曾经在他的父帅帐下当兵。可是，萧凌尘不可能对他心软，因为他自己的命也只有一条，他父帅的命也只有一条。
高台之上的明德帝就纳闷了，这纨绔小子是从哪里搞到那么多霹雳子的？霹雳子虽不是什么之前的玩儿意，在江南霹雳堂雷家也算不得多上乘的火器，但在这个时代，火器的制作工艺相对复杂，恐怕整个儿雷门一年做出的霹雳子，也没现在萧凌尘丢出去的多。
“都让开！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竟然把尔等戏弄成这样，尔等还配做我北离的将士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从一众兵卒中挤出，而那些兵卒看见这个男人，也都自觉的退到了一旁。
只因这个男人在虎贲郎中太过有名。别看他面黄肌瘦还目光呆滞，一副傻傻的模样，却是个天生神力的大力士，手上使的兵器是一把无比巨大的铁锤。
他本是王离军中的偏将，因为战场负伤所以调回了天启，担任虎贲军的中郎将。
这人原先用的是双锤，一把上面刻着“王”，一把上面刻着“离”，只不过后来他因作战伤了一直胳膊，便只能用一把大锤，又因为大锤上刻有一个斗大的“王”字，所以这位将军又得了一个“王大锤”的名号。
只见这个虎贲中郎将抬起手中的翁骨鎏金大锤，指着萧凌尘喝道:“小子，可听过虎贲军的白客将军？”
白客是“王大锤”的本名，只不过近些年来叫他王大锤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误以为他姓王，甚至经常喊他一声王将军。
萧凌尘骑在马上，仔细想了想，然后轻描淡写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什么？没听过？”
王大锤万万没想到，身为北离大都护琅琊王的儿子，竟然没有听过他的名字？难道他白客在军中竟真的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可是王大锤哪里晓得，他这绰号远比他本名要响亮的多，若是他刚才说的是“你可认识王大锤”，那萧凌尘肯定点头说“听过”，而且为了拖时间，萧凌尘说不定还会假模假样的夸赞他两句。至于说“白客”这个名字，那是真的没听过。
“可恼啊，可恼！”王大锤羞愤的哇哇怪叫。
他和萧凌尘往日从未见过，只不过萧凌尘纨绔之名天启人人皆知，而且这小子经常不守城防律令，喜欢骑着他那匹千里良驹赤兔马在天启城瞎逛，还整天吹嘘什么“人中凌尘、马中赤兔”。要知道“宝马配英雄”，只要是个武将，就没有不爱马的，王大锤每每想到有那么一匹宝马良驹落在了琅琊王世子这个纨绔子弟手中，都不由得酸的直咬牙。
更可气的是，今天萧凌尘竟然敢趾高气昂的骑着他的赤兔马来劫法场，王大锤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他早就想把赤兔马抢过来当自己的坐骑了。
萧凌尘见面前这个抡着大锤的男人忽然就向自己冲了过来，一时间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就连霹雳子也忘记丢了。
王大锤只是长得有些喜感，但他的功夫可是实打实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了上去，一下子便锤在了萧凌尘的身上。
萧凌尘直觉一股重力砸在胸口，还未等反应过来，就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四周的士兵见萧凌尘摔下了马，立刻围了上去。赤兔眼见主人被团团围住，顿时发出“嘶勒勒”的一声长鸣，向着萧凌尘冲去。
赤兔马虽有灵性，不过毕竟只是一匹畜生，没有了主人的命令，只会横冲直撞，很快便被数十个士兵用绳索勒住，翻倒在地无法动弹。
萧凌尘眼见周围的士兵向自己涌来，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一个翻身站起，拔出背后的长弓，用力一甩，挡下了周围士兵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