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平明风雨正苍苍
周大人闻此威胁之语,怒发冲冠,突兀拍案而起指着那人喝道:“你等教众,无事生非殴打良民,本官已经多有偏袒。尔等却聚众逼迫官府,我大夏圣天子在朝,自有法度。不是你口中什么西域诸国,若你们喜欢,自去那些国度便是!我大夏又非以你们那什么经书立国,你们的规矩只能管管你们的教众!”
那人被抢白一顿,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怎么依大人意思,这便算了”
周大人冷哼一声:“不算又如何?”
那汉子一拱手:“好!那便希望大人不要后悔!大人保得了这些人一时,保不了他们一世。若以后他们有什么闪失,必是真神的惩罚,可与我们这些人没甚关系!”
说完不等周大人说话,转身就走。
周大人见他猖狂至此,毫不把国法官府放在眼里。再也按捺不住,怒道:“好一个刁民!本官让你走了么”左右衙役早看这些人不顺眼,闻府尹之言立刻拦下。
周大人坐回座位,面沉如水:“伊门教众刁民无故寻衅,殴打良民。兼轻慢国法,逼迫官府,聚众闹事。本府依法处置,来人,将这二人各责二十大板,披枷示众!”
两人瞠目结舌,门外教众也鼓嘈起来,有几个胆子大的企图往堂内挤。
十几个衙役出去一顿乱棍,弹压住那几人。周大人见门外群情激奋怕出乱子道:“来人,取本府令牌去郑守备处,调兵防乱。”
板子啪啪落下,行刑的衙役丝毫不留手,几板子就打的那两人皮开肉绽,晕了过去。
泼了水继续,那两人也是硬气,纵然浑身颤抖却不呼痛,咬牙硬受。
板子打完,正准备上枷。旁边师爷对周大人耳语:“大人,就到此处罢了,以免万一闹出人命,这些人狗急跳墙,真的搞出大事。”
周大人点头:“枷便免了,给你们稍留点体面。若以后再不遵国法,肆意妄为。莫怪本官从重发落!”一挥手,那两人被衙役扔出大堂。那些教众见了,噤若寒蝉。有人去找门板,抬了两人哗啦啦的离开。
府尹大人坐在案前沉默半响,朱秦拱手:“给知府大人添麻烦了,若无他事,我们这便走了。”周大人苦笑:“年轻人不知世道艰险,刚才那些人的话你以为是放个狠话么且在府衙暂留,本官命人去取你们的东西。晚上再偷偷送你们出城,以防不测。”
朱秦等人闻言认认真真躬身行礼:“谢大人回护之情。”
此时守备领兵已到,周知府毕竟经年老吏,当下命守备于城中各处安排人加强巡查,弹压不法。观察注意伊门教众的举动,若有异常需立马回报,以防他们作乱。
朱秦眼见周知府处事公允,考虑周全。心里暗赞,大夏官场风气还是不错的,起码还是有一些能做事,会做事的官的。心里把周知府记下。又想到这伊门教,实在是国家的隐患,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火药桶。想着找合适时机向父皇说一下这些事。
朱秦等人行李并陈五被接到府衙。草草吃完了晚饭,就有守备派遣一队官兵送他们出城。或许是因为少了为首的,伊门教人并没有什么动静。朱秦等人回望灯火通明的卫保府,经此一事他们游兴全无,策马往扬州而去。
到了扬州已近端午。夫子见朱秦说他学业荒废,已经有点跟不上功课。命他不许每日下山回宅,只在山中住宿,早晚恶补。因知他秘密甚多,特在偏僻的地方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允罗云贴身伺候。
至于十几名亲卫~那便要辛苦了点,轮流排班于暗处护卫就是。
刚刚安顿好,汪乐渝带着个小婢女来访~
“秦兄,别来无恙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汪乐渝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师妹,为兄心里一直牵挂,正想着去府里拜访,顺便给老师送一下节礼。没成想师妹先至。”朱秦笑道。
纵然大夏民风已经开化,汪乐渝听他这样说还是微红了脸。
“马上就要到端午了,我特意做了些粽子,带来给你尝尝。”汪乐渝让小婢女将篮子递过来。
“多谢汪小姐,还劳烦你特地跑一趟。”朱秦接过篮子。
回头往柜子摸索了一会,拿出来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递给汪乐渝:“此次回京,特寻了此物赠予师妹。望不要嫌弃。”
“秦兄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汪乐渝是个识货的,见那镯子价值不菲推辞:“若是一般的,师妹也就接了,不过这个礼物也太贵重了,恕我只能却了秦兄美意,我也有一物想给秦兄,你这一出手我倒是不好意思拿出来了。”说罢怀里取出个亲手刺绣的香囊出来,绣功颇为出色,上面五毒活灵活现,显然是用了心的。
朱秦一把接过,上面还带着少女的体温。
朱秦说道:“礼物只在乎于心意,若谈价值便落了俗套,师妹这个,显然是比我送的用了心思的。我很是喜欢。”说完自己挂在了腰间。汪乐渝见他洒脱,便也接了镯子。
忽的想到此情此景真如情侣互赠信物,不由得霞飞双颊,慌慌张张的福身告辞。
“好,晚间我再登门拜访老师。”朱秦目送汪乐渝离去,阳光下少女的身姿曼妙,微汗的肌肤散发着微光。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涟漪~
正发呆间,窗外传来几声嗤笑。两个身影露出头来,正是邓莫然和胡爱仁。
朱秦窘迫,红了脸质问:“既然来了,为何不直接进来偏要藏头露尾,窥人隐私,不是君子所为。”
邓莫然稍有尴尬,胡爱仁却满不在乎的摇着画满桃花的扇子道:“秦兄好不知好歹,我们来访秦兄,却见到一出眉目传情,心心相印的好戏。我等实不忍破坏此等美景,遭人厌烦。所以暂隐身形,没想到秦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朱秦见他口齿伶俐,不愿意和他继续纠缠。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春书和陈和呢?”
邓莫然道:“春书想着八月乡试已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家恶补,已经有日子没来书院了。陈和上个月闯了祸,在街面上打了马知府之侄,被他父亲赶来痛殴了一顿,受伤颇重,故被他父亲带回泾县养伤,估计短时间回不来。”
朱秦意外:“可知是为了何事”邓莫然和胡爱仁皆摇头。胡爱仁道:“是何缘故却是不知,不过听说陈伯父赔了好一大笔银钱,请人从中说和才平息了那件事。”
朱秦虽有点担心,但想到陈和皮糙肉厚料想恢复起来也快,便不再问。取了礼物送给二人,因着下午没有功课,三人在寝室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晚间备礼去夫子家送节,顺便蹭饭。吃完晚饭,师徒饮茶闲聊,说到卫保府所遇之事。夫子摇头道:“此甚为国家之大害,异日必定作乱。我料想你这事还远远没结束,可吩咐你的人关注一下后续。”又笑道:“听说那周大人是个爱财的,不过一向不会以公权谋财,能力也强,为人为官八面玲珑却不失公正。”朱秦颔首称是:“世间人事,哪有十全十美的,更何况是为官”夫子注目看他:“你虽年幼,有此见解却是不俗。凡事若求全责备,便是圣人也做不了事。”
到了八月乡试,朱秦一帮死党送李春书入棚。勉励宽慰之语说完,目送那一袭青衫入了考场。九日过后,李春书本来就单薄的身子愈加不堪,是被扶着出来的,好在精神还算振奋,显然自己感觉考的还不错。
过了十日秋围放榜,李春书居然中了第九名亚元。整个书院沸腾,夫子也面有得色。见李春书少年得志也没张狂,更加觉得自己教的好。李春书平时除了多了点应酬,一有空闲愈加勤奋读书。
几个好友连喝了几天,只可惜陈和不在。夫子也不管他们,有时候甚至也和这些孩子喝上几杯。李父更是扬眉吐气,天天在家中接待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亲戚朋友。李家这就算改换门庭了,家境突然就好了起来。
热闹了几日,朱秦方解脱了连日昏沉。众人暂时消停。这一日,几人正耹听夫子教诲,就见罗云急步赶来,见室内人多,立在门口往朱秦使眼色。
朱秦见他这样,心知有事。恰逢李春书等人向夫子告辞,他便道:“你们先去,我还有一点私事要问先生,稍后寻你们。”
等到他们出了门,招手让罗云进来。罗云进门以后脸色沉重,怀里拿出一张邸报道:“禀主子,伊门教作乱,周大人以身殉国了!”
朱秦劈手抢过,和夫子一起看邸报内容~
大约距朱秦一案过后月余,伊门教那两个护法,一个名叫马成魁,一个叫马彪。两人伤愈,借口行商往西北勾连同教。又复归卫保。借口官府把持集市,欺侮教民。纠集卫保一万左右教民于市中闹事。杀平民六人。
周知府大怒,派守备领兵弹压,乱民人多势众,公然反叛。当日就杀了守备和官兵七百多人。马彪大呼:“官府辱我等甚过,欺我教良民,我等再不反抗,绝无活路。”之类的话以造声势。乱民更加疯狂,主动攻击府衙。府衙只有衙役,顷刻之间就被攻破,知府全家均被困于府衙,众教众举火烧了府衙。知府大人全家和府衙内衙役官员尽没。计人命一百二十一条。
卫保既已被占据,马彪和马成魁命教众散之乡野,联络教众屠杀乡民。这时交通信息不便,很多乡村并不知道卫保城中之事。他们根本想不到昨天还亲亲热热的乡邻,今日就突然变的凶神恶煞,提着刀枪杀进门来。杀他们家人,烧他们房屋。真真一个鸡犬不留。
马氏两人见百姓柔顺,官军懦弱。更加肆无忌惮,竟妄想仿西域诸国,建立一个他心目中美好的国度。
皇帝得知大怒,急令各地总督抚剿。因着大夏国内承平已久,能战之军不是在边境就是在海上。一时之间朝廷大军竟落了下风。朱秦看完邸报,气得将其狠狠摔在桌上,“这群畜生!乱臣贼子!”他咬着牙,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夫子亦是满脸悲愤,“周大人实是个能臣,实心用事的好官。却不想遭此厄运……”
“我要回去京城!”朱秦猛地站起身来,“我要向父皇请缨,剿灭这群乱臣贼子!报周大人和无辜惨死的百姓之仇!”
夫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虽有报国之心,但此举太过鲁莽。况且你并没有什么合适身份参与。如今朝廷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控制住局势蔓延。”
朱秦深吸口气,稍稍冷静下来,“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况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
“他们作乱是早晚的事情,与你何干再不可说这种话,让有心人记住。”夫子缓缓道。
朱秦点点头,“学生明白了。但若有机会,我定要亲自手刃这帮恶徒!否则难解我心中之恨!”他紧紧握着拳头,想到那血肉横飞的场景,一时之间呼吸都困难了。
因着这事,朱秦很长时间心情郁郁。吩咐罗云继续关注,也无新的消息。罗云见主子这些日子的表现,知道这个主子性格外柔内刚,短时间过不去。
他便没事替朱秦邀邓莫然等人,有时喝茶,有时请吃饭。想着法子让朱秦开心点。
时光匆匆,转眼间到了冬季。朱秦的心情也逐渐平复,只是偶尔想起那件事,心中仍会隐隐作痛。不过听闻皇帝派了湛江侯领水军平叛,局势渐稳。
这日,朱秦下了课正在房间闲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他出门查看,只见罗云领着一人快步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