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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愿一生无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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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未必为真,可一旦闻,总叫人控制不住地一心向往。

    得知个中曲折的盛杉偏头附和:“他是公私分明的人,如果觉得你能胜任,那就是真的。”

    忽地,人群外围横进一个清润女音:“改改,叶公子为你准备的衣服在我房间里,跟我走吧。”

    他持续提这茬,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红色直蔓延到耳后:“叶先生,真心劝你,做人不要太韩国。”

    我立马跟被五百万砸到了头一样,丝毫不考虑现东家的感受,点头如小鸡啄米:“有机会我一定去!”

    想着衣物不实用,离开小镇回到滨城,也没多少时间可穿,程改改扁了扁嘴,一句算了吧还没来得及出口,叶慎寻抢先问价:“多少钱?”“三百八。”“你这做工顶多值一百八。”“这不是店面费……”令程改改叹为观止。

    见过几次叶慎寻在开会时的杀伐决断,我实在很难将他与“行吧”里和我比白的人联系起来。工作另一面,身兼盛杉耳目的双重身份,我对周印的举动尤为关心。

    叶慎寻似乎很惊诧,惊诧叶慎星居然还拥有完整的记忆,也可以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自从意外发生后,他这个弟弟,活得比池子里的乌龟更小心翼翼,连对自己也未曾有太多话语,无论他多努力。

    两人看起来并非刚认识,叶慎寻却克制有礼地站在房间门口,未踏进半步,抄着手打趣:“那是因为装扮她的人鬼斧神工。”

    我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先前解冉看好戏的表情。

    什么嘛,这是注定我一生都坎坷吗?怒摔!

    村落的半夜是热闹的。这种热闹不同于城市灯火通明,而是自然的馈赠。一阵风过,树叶沙沙,溪流潺潺,不知名的鸟叫,奏出特有的乐章。

    “那位解小姐看起来并非不喜欢你啊。你这一求婚,她应该上赶着才对,怎么会拒绝?”

    “那怎么办啊?!”

    当然,老虎应该对我没兴趣。

    “那我就公告天下说你就是勾引我!”

    叶慎寻应该也是练家子,被我用力推也纹丝不动,抄着手说:“我才是应该追究房间里丢了什么东西的人好吧?”

    那女孩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当初恋上解明栋时,并不知他已有婚约。真相大白后,也是倔强,怀着孕谁都没知会,独自跑到天远地远,不与任何人联系,生下孩子。

    小张:“怎么就做不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愿放弃。”

    他无视我深情的呼唤,毫不留情地将我脑袋拍到旁边,让我别挡他的视线,他要看老板和前女友撕逼的画面。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嘴贱,问她为什么能申请到公寓,一般大学里的高等宿舍都是给外国留学生准备的。“这应该是国际友人才有的标配。”她满脸遭遇土包子的嫌弃,“什么友人不友人的?有钱人就行。”粗暴到我无力还击。

    这故事的情节,多像我与魏光阴。经年前,祥和里的匆匆一瞥,有个人根深蒂固地种在我心。我努力多年,吃再多苦都甘愿,只想见他一面。终于,我见到了,他却依旧云淡风轻地与我诀别。

    “他提着一口袋什么东西进叶慎寻办公室了。那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去打听?我……喂?喂!”

    捉泥鳅!

    行到荷田中央,放眼一看,人影攒动,比昨天热闹许多,大人小孩都在惊声尖叫或吆喝。我拉住路过的行人:“他们这是在……”“哦,捉泥鳅啰!”

    “那你胆儿太小了。”

    说到底,知识懂再多,心智也还处于要糖吃的年纪。听我不去,叶慎星的脸色风雨欲来,顿时沉默不再说话,紧紧揣着变形金刚模型,缩回自己的小壳里。

    同样身为世家千金,姿色也各有千秋,连骄横的脾气都相像,互相讨厌很正常,毕竟王不见王。而此时的我见到沛阳,就像见到唯一在世的亲人般扑上去:“呸,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男子剜我一眼,慢吞吞走到驾驶座,轻车熟路地启动引擎。

    听见他的声音,我怪异地安定,慢慢将门掀开一条缝,窥见他棱角有致的下巴。

    自方才一役后,不管盛杉怎么看,我自觉咱俩已经是过命的交情,遂认真考虑了她的话:“其实我对语言方面都有兴趣,不论中文或其他。既然你们一致认为这是不错的选择,那就……这么办吧。”

    头顶的木板突然震了震,我抬眼,发现叶慎寻也醒了,正倚着二楼的栏杆对我勾了勾手指。现在想来,也是单纯,竟从没想过羊入虎口的可能性?

    “那个也没有!”

    记忆中,叶慎寻从没夸过我,待慢慢发现这里朴实无华的小美好后,终于开了金口:“看来,傻子有时候也能傻出一条路来。”我谢谢他。

    她下意识将杧果味的兔耳朵含进嘴里,表情得意极了。

    沛阳被打发走,叶慎寻亲自开车,倒比想象中克制。盛杉望着窗外,不知在想谁,我被两股低气压挤着,一时半会儿也没说话。

    承认我有点姿色有那么难吗?!

    “那你修炼五百年,才能见他一面,你不会后悔吧?”

    这回答我倒没想到,智力高的人是不是连感官都比常人敏锐?我不嫉妒盛杉的出生,却真有点儿嫉妒她的双商。

    解明栋面带喜色,将举止得体的解绫介绍给众人,甚至叫了解冉上去,要她俩演绎姐妹情深。末了,又将目光定在人群里的某个点说:“其实,今天还有件喜事要宣布,小女解绫,将与周家二少定下婚约。周印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真心喜欢。众所周知,解周两家也交好多年……”

    想到这,我气更不打一处来,立马打开电脑噼里啪啦。他慢悠悠晃到我身后:“干吗?上网发帖骂我?”

    “她还住宿舍,不靠谱吧?”话头是扔给叶慎寻的。

    解老首长此次没出现,毕竟身份敏感。儿子闹出花边,明面儿上,是他的污点。可就私底下来说,他也不过是个老人,即将百年,只想所有的亲人都能在弥留之际陪在身边,所以当初才会默许叶慎寻打听解绫的下落。

    ……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就是嘛,明明只大我五六岁,非把自己弄得跟二百五……六似的。”叫人难以接近。

    一刻钟后,盛杉象征性敲了我房间的门,要我出去。我刚到客厅,便见她递来几只自制的兔子耳朵冰棍。

    说好的矜持呢?!

    叶慎寻狭长的眼角挑了挑:“你能做的事,别人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叶慎寻的事情,兴许是杀了他全家。

    这圈子的绯闻更迭过快,下一秒,解绫被解明栋带到人群中亮相,我这个焦点,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

    见拗不过,我选择迂回作战,想等他送我回学校后再走一趟小镇,没料叶慎寻看穿我的小心机,径直拉着我一起去了解家。

    真是太没有人性了!我只好转过身和他一起看。

    我咬着唇,差点就要出卖周印,将他的心事倒出,盛杉却接了话:“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震惊必然有的,但这一天,我不是没预想过。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小时候,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为了所谓的人前风光,我们必须舍弃很多东西。可只要心里清楚,那些能舍弃的东西里,绝不包括他,就足够了。”

    “你在地球生活得还好吗?”

    “他行色匆匆,很快地走过石桥。当然,男人不会发觉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两者只匆匆相逢,男人又一次消失……”

    哎哟,没听错得话,他最后那个“你”字还带了幽怨的尾音,令我受宠若惊。

    连叶慎寻也微一弯腰,跟着进店,扫了长裙两眼,说:“入乡随俗。”

    “再说,解家小姐眼线众多,要是发现我跟着你俩去旅行,盛杉可能也保不住我了。”

    我循声望去,便见一清灵女子款款而来。

    叶慎寻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我要他跨,他非不,说显得特别傻。单纯如叶慎星才不管那些,兴冲冲将他推到我身边:“大哥走一下嘛,和橙橙一起。”男子莫名低头,全神贯注地看了我一眼,我脸烧得慌,不敢对视,匆匆出脚,险些摔倒。

    叶慎寻透过镜子,用目光俘获我,忽然笑了笑,语气刻意宠溺得紧:“傻瓜,女儿是用来宠的,还不高兴呀?”

    听说,昨晚我酒精上头,抱着阳台的柱子当钢管,还问叶慎寻好不好看。我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羞愤地将他俩赶出去:“知不知道这样随意闯进别人的房间很不礼貌?!万一丢什么东西可就赖上你!”

    她临出门前说要回盛家一趟,拿点儿东西。我心里装了秘密,不敢直视那双美丽的眼睛,只好迅速躲进房间,假装任务很多的样子。所幸她在厨房鼓捣什么,没来得及深究。

    长途飞行过后,容颜清朗的少年满是倦怠,待发现这等奇特的招呼方式,男孩表情顿时转变为兴致勃勃,将手里的模型往沛阳怀里一扔,就要模仿擎天柱变身回应我。

    叶慎寻端酒杯的手一顿,四两拨千斤反问:“我如果知道,还会失败吗?”好像有点道理。

    “不会吧?长得倒挺机灵,可这打扮也……”

    怪不得,初见时,我总觉得她妆容和走路范儿都很正。相比之下,我简直就是一菜市场大妈。

    本以为周印会生气,我略略慌张想道歉,没料他轻轻垂眸,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意在要我向盛杉保密。

    我抱着一摞书,肩上扛着一布袋洗漱用品,脚边堆着两个大行李箱,无辜的眼睛眨啊眨:“探、探啥?”

    做私募这行,国内还没有特别成型的企业,慎周的确是其中佼佼者。撇去叶家光环,叶慎寻自己就是宾法金融专业的高才生,和华尔街许多人也都是好友,任何数据和企业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

    听到动情处,我再也控制不了,给了盛杉一个熊抱,完全不顾两个盛装的女孩子在大马路上拥抱会惹来路人多少遐想。我只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没关系,你就算吃屎,我也觉得那姿态比谁都优雅。

    一年几度的比嗓门大赛又开始,直到副驾驶座弱弱地传来一个声音:“难道橙橙平常穿浪莎的袜子?”

    “听说是叶大公子的情人……”

    “叶慎寻,你太过分了!”

    突然被夸奖,我的手绞得更厉害,直到门口有响动传来,才发现她不是对我说话,而是对叶慎寻。

    被贬得一文不值的我,当即也觉得和光芒四射的盛杉比肩,对她是种侮辱。此情此景,明明该离去,我脚下步子却如千斤重。就这么落荒而逃,不是更丢脸至极?

    谁料这群人无聊疯了,开始以讹传讹。我顶着重重议论穿越人潮,中途扯了扯前方人的衣角,希望他想个办法解释下,哪怕说我是他的助理也行啊?

    最近慎周在忙一家韩国工厂的案子,这次竞争对手应该来头不小,因为在我每周去的两三次里,都能见到夏莉亲自操刀,逐个单词推敲,听说上边儿下了死命令,务必拿出最精确的合作蓝本。

    美国招谁惹谁了。

    这并非最让人崩溃的。更晴天霹雳的是,始作俑者悠闲地推门而出,余音绕梁。

    应该是……剃须水。

    “怎会介意付出?你对他好的时刻,自己也是幸福的嘛。”

    飞机上,叶慎寻闭目养神,全程是我在应付十万个为什么的叶慎星。小镇没机场,只好在附近的大市降落。

    “那橙橙也去吗?!”

    听说民宿老板姓苏,能追溯到的先人出自宋代,家学渊源,训练的服务员,待人接物等细节都一一体现。早晨无论多晚起,民宿都会准备早饭,大多是当地特色的荷叶粥,荷叶糯米鸡与荷叶排骨。

    “有西瓜味儿、杧果味儿、橘子味儿,告诉我哪一款最好吃。”

    提起那人,年轻女孩的眼波似被撩拨,闪烁不停:“刚在会场,我对解冉说,被我认定的人,就算是屎,我也会笑着把她吃下去。还有一句,我没说完。被我爱定的人,就算痛,我也会继续爱下去。”

    盛杉眸中的故意一勘就破,岂料解冉光长岁数不长脑子,果真被激怒,皮笑肉不笑地走来,语气阴阳怪气:“都说物以类聚。杉杉,怎么着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奉劝一句,在选择朋友这点,戒备心还是不要太弱。”

    从那天起,一个决定在我心里深深扎根:这辈子绝对不找一个爱吃肯德基的男朋友,怕三天就分手。

    盛杉一反常态,没哭没闹,镇定地喝完手里的香槟,转身走出会场,留给众人一个伶仃的背影,我下意识跟上。

    至于盛杉,也没说。毕竟除了周印,她谁都不关心。好心酸,程穗晚一走,我连可以说话的知心朋友都没了。

    回程途中,叶慎星坐副驾驶,目光被那个怪异的晴天娃娃吸引:“这是什么?”

    男子静静打量片刻,忽地垂眼,低声接了句:“是挺好看的。”他说。

    被发现了,好丢脸。

    那厢,其余两个黑衣人见我跑掉,刘大壮与萧何也挣脱出来,场面顿时陷入混战。我这个没用的人想跑去叫保卫,盛杉怒道:“人家敢在这儿抓你,就说明这里没人敢拿他怎么样!”意思是去了也没用,我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像窥破什么大秘密,正听得入迷,办公室的门打开,我和当事人面面相觑。

    事发当天,叶慎寻和解冉不知谈了什么,再出现时,看起来有些郁郁。不意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比仇人还眼红的,那只能是旧情人了。

    “可小说男主角们告诉我,你们是最不屑这种快餐食品的。”

    我从盛杉那里八卦得知,解冉最近的确没空理我这个小角色,因为解家又迎回了一位千金——解冉同父异母的姐姐。

    他的意思叶慎寻明白,目前慎周在忙的case不仅需要资金支持,更得在其他关口上打点关系。多年来,叶、周、魏、解四大家能风生水起,都是钱圈钱、利挂利的结果。如今解老爷子还身居高位,解明栋也是业内数得上名头的角色,面子不可不给。

    她没当场追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与叶慎寻一起,只留一个“回去再审问你”的眼神。我来不及解释,解冉已姗姗下楼,视线死死锁住我,而始作俑者已不知穿越到了何处,一同消失的还有周印。

    “只要他一天没和解绫去民政局登记,他还没亲口对我说:盛杉,你别等我了,你被判死刑了。只要我喜欢的人没亲口求我放弃,我就不会灰心。”

    刘大壮:“她就算扇人,也有人心甘情愿被扇啊。”

    抵达目的地已过午,叶慎寻下车,点了根烟解乏,估计没有过这样劳累的旅行经历。叶慎星拉着我东家走西家看,对这里的古旧小铺很是满意。

    打斗已经停止,众目睽睽,他不疾不徐地领着我穿越刘大壮等人身边,以及所有围观的人潮,直到远处袅袅婷婷走来一姑娘,试探着叫他:“慎寻?”

    跨过坎,走没多久,便再窥荷叶湖塘的模样。晌午将过,当地人出来纳凉,有白发老者在讲故事,身前蹲了好几个十多岁的少男少女。我凑近听,故事才刚开头。

    老板很有眼力见儿,一边取衣裳,一边撺掇云里雾里的程改改:“试试吧,试试,不合身还有别的样式和码子。”

    我的心好累。

    此句一出,比倚天剑的威力还大,顷刻在办公室引起轩然大|波,令我成为众矢之的。

    齐悦英展颜,眼角细微的褶子并未给她的外貌带去多少衰老,反而平添几抹涉世的魅力,半开玩笑:“我记得你,那次峰会我也在场,小姑娘勇气可嘉。以后叶大少留不住你了,来魏氏找我。”

    结果那日,周印没来,来的是叶慎寻。

    滑溜溜地,速度嗖嗖,看一眼就背脊发凉,和遇蛇的状态一样儿一样儿的,没想叶慎寻和叶慎星却来了兴致。

    末了,又回头对身后的人解释:“我真不是为了卖衣裳才这样讲……”

    须臾,青年男子惊讶的表情被柔软取而代之。他眸子里流动的水光一点一点闪,再一点一点碎,最后凝聚,滑进心底。

    盛杉含着勺,四仰八叉地笑倒在沙发上:“你脑子没问题吧程改改?你在这个圈子里谈愧疚?谈父爱?”我忽然有些理解叶慎寻为何将滨城当虎狼之地。听起来,他们谁都不是善类。但豪门秘辛与我并无关系,只是想着,失去了解冉这个借口,我就没理由拒绝叶慎星的邀请,去徽州。

    夕阳时分,倚着竹栏杆,男孩怯怯回头,望着他背后,那像高山一样巍然不动的哥哥,眸子如溪水清明。“这里好像很早以前,妈妈带我们偶然经过的地方。那时候哥哥想留下来,妈妈不许,你就自己跑丢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你,最后还是在你带我抓蛐蛐的大榕树下找到的,是我找到的呢。”

    再睁眼,发现那两兄弟一人拉个行李箱,望着床上四仰八叉的我。

    月黑风高夜,谈心八卦时。我终于忍不住脱口那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忽觉身边人撞我一下,问:“周印说,叶慎寻认床这件事你都知道了?”

    相比下,叶慎星更喜欢这里的气氛。没有草木皆兵的保镖,没有钢筋水泥的冰凉与冷漠。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人间烟火,还有他爱的人。

    怕我想不开跑过去,叶慎寻非拉我在身边,美其名曰跟着他去见世面,结果被周印吐槽:“好歹也给人家弄身衣裳,这白t恤加牛仔裤,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生了个女儿。”

    当场面陷入混乱,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刘大壮与萧何已经同推门而入的黑西装动起手。

    叶慎寻护弟心切,说准我假,要我同行。我虽然不忍看叶慎星失望的模样:“但,我学校还有课。请假那么久,导师不会同意的。再说,”

    对面的人粲然一笑:“周印。”

    我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半死,一头猛扎进肯德基的店不肯出来,点了一份全家桶。

    小桂:“她到底能做什么事儿?我们还做不了?!”

    某天下班,在门口遇见周印,他顺道送我回学校。出于好奇,我询问他怎么知道找麻烦的人是解冉,他微微一笑:“从小一起长大,行事作风都了解。得知你和慎寻去美国竟然没住酒店,就猜有这天。”

    那碗饭闻起来倒是香喷喷,我吃得不亦乐乎,间歇问他:“这是什么肉啊?不像猪肉的口感,也不是牛肉,倒蛮好吃的。”他抄着手,振振有词:“泥鳅肉啊。”

    叶慎寻估计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已经处理过了,毕竟是解家人,做事留一线。”男子声调冷冽,似笑非笑:“我一个私生子,需要给谁留那一线?”

    女孩抑郁稍减,佯装不喜欢地一边进试衣间,一边帮忙砍价:“整年也就秋天能穿个一两回,现在网购的样式也有类似的,可能比一百八还便宜。”

    等待过程中,叶慎寻百无聊赖。幸亏拉来了程改改,两个人一起无聊,总好过他自己。

    “财务不认这个账。”

    “要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包括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呢?”

    我挑选了大红色的,刚要入口,顷刻反应过来:“所以,我是要全部吃完?”她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回:“不然呢?”

    “大哥!那边还没人,快去快去!”

    裙子是叶慎寻埋的单:“就当弥补吧,毕竟你定错的机票,财务肯定不会报销。”

    当天回到学生公寓,盛杉竟然也在。

    走廊里一片光怪陆离的颜色,厕所有扇窗,光逆进来,堪堪打在男子隽朗的侧颜,我看得有些呆,他顺势拎着我的衣领,将我跟提一只鸭子似的提起来就往外走。

    面对太热情的人,程改改从来不忍拒绝,头皮发麻进了试衣间。再出现,叶慎星率先鼓掌:“美美的!”

    村落的夏天仿佛也比外面世界走得晚,这里蝉鸣依旧不断。男孩泛起笑,浅浅的酒窝被夕阳光染上,有些得意的样子:“那时候啊,我就想,无论以后多不开心,都一定不要低头走路。因为只有抬起头,才能在任何地方找到大哥,那样我的不开心,就会少很多。”

    他不提,我差些忘了。当初阴差阳错被叶慎寻弄去派出所,我还亲自操刀寄过这个诅咒娃娃给他。

    她果然认出我来,但:“我不是他的心头好……”

    莫非她就是叶慎寻传说中的女朋友——解冉?

    夜晚的高速路没什么车,叶慎寻加了速。我飘忽间,想起前阵子看过的一个旅游频道,介绍过一个徽州小镇,依山傍水,三街九十九巷,特色鲜明,是明代保存最完整的古村落,遂腾地直身向他俩推荐。

    她们宿舍的姑娘特别会看眼色,初次聚餐非要拉上盛家小姐。盛杉不喜和不熟的人凑在一起,又不想第一天就被人诟病,只好走个过场再离开。

    事后,得知我被解冉当情敌,刘大壮羡慕得紧,恨不得立马跑去找叶慎寻临幸自己。

    就像上学时早恋的少男少女,结伴逛街巧遇对方的母亲,一瞬间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先叫阿姨?还是先自我介绍?矛盾得全身紧绷。更何况,这个叫齐悦英的女人,看上去真的好有气质啊,一时间令我猜测不止,魏光阴无时无刻都淡然自若的精魂,应该都承自于她?完全不是菜市场大妈的风骨!

    又是黑西装?一个不够,还来俩。两个不够,又来一个凑。

    当天晚上还好,两兄弟都没闹什么幺蛾子,早早洗漱睡觉。翌日大早,精力充沛的叶慎星醒了,想要快点看到古村落风光,生拉硬拽地将我叫醒,坐上去小镇的大巴。

    从山顶下来,我和叶慎星累得不行,晚饭都没吃,直接躺下了。半夜觉得冷,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窗户没关,抬头便见月亮,又大又圆,顿时睡意全无。

    盛杉睫毛扇了扇,一口饮尽手中的香槟,豪气得像武侠小说里行走江湖的侠女:“所以说,我和解姐姐见解不一样啰?你习惯以出生的高低贵贱来划分三六九等,我呢,从来只在意高不高兴。我不轻易认可谁,可一旦被我认定,就算她是屎,我也会笑着吃下去。”

    闻言,老板喜色更甚:“瞧,多好看啊,这套衣裳在我店里挂了很久,许多女孩子一眼相中,也试过,可高矮胖瘦的气质总差那么点,这姑娘一上身,简直就是它的主人。”

    青年男子单手打方向盘的模样,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魏光阴教授刘大壮开车的情景,一时恍惚,再回神,只听得盛杉拍板儿的总结词:“你收拾东西,和我住校内公寓吧。”

    “大哥在国内没时间照顾你,这次旅行完毕,你得回费城。”

    半晌,他妥协,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软:“那边自然有人会去找,到时寄回滨城。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起初以为荷花酿度数不高,结果醒来已经在自己的房间。叶慎星两个巴掌拍醒我说:“橙橙,起来回家啦。”

    “她是谁啊?”

    “不过,你睡觉的样子好搞笑哦哈哈哈……”叶慎星尚不懂婉转为何物,脱口而出。

    她斩钉截铁,姿态坚定。那么恶俗的比喻,竟令我听得想泪奔。

    “放心吧,”他讲,“解冉最近没时间清理你。”

    程改改很抑郁。

    他微微向后靠,勾勾指头要我靠近。我的长发扫上桌面,倏觉侧脸一凉,薄荷味道充斥整个鼻翼。

    这几天抽空看了些职场鸡汤,其中那篇“要学会说不,即便是上司”的言论深入我心。它全方位无死角地剖析了上司心态,以及陈列出要怎样说不更容易令人接受的方法。我学以致用,当即一脸专业和认真地对他说:“夏莉姐手上的案子看起来更紧要,我先帮她处理完,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问问小张或者……”

    叶慎寻似乎并不惊讶对方的出现,倒是盛杉缓过劲儿来,牙尖嘴利地走近些:“我当谁这么胆大,原来是解大小姐。”

    “我给你最好的疼爱是手放开……”

    我怒,转身要走,恰好撞见盛装出席的盛杉。

    “杉杉,好久不见。”

    周印选择不回应盛杉,总有自己的原因,于是我只好隐晦地提醒她:“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他的心早就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他们计算机系的学生,无聊起来是真无聊,成日对着电脑。忙起来也真要命,还是成天对着电脑。若我突然冲出去对他说,我要和叶慎寻去旅行,刘大壮一定会全天下广为传唱,因为终于找到生活的乐子,八卦啊!

    公司名字叫“慎周”,还曾被我吐槽没新意,而后才反应过来,慎周,不仅取了两人的字,还有其他寓意——神州,听起来野心不小。

    找不到的,就不属于你。

    彼时的我太年轻,并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有时需要隐忍。我以为全世界的感情,都像我喜欢魏光阴。如果他需要,如果他愿意,我就想方设法到他身边去。哪怕天寒地冻,路遥马亡。

    “这个美国没有!”

    据说叶慎星的智力状态,因为一次意外,永远停在了八九岁,所以大人间的恩怨纠葛,他并不明白。只知道叶慎寻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遂乖乖点头。

    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只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周印,但他已经避开我的探寻,径直走上台,默认事实。

    叶慎寻目光一定:“找不到的东西,就不属于你。”

    “觉得愧疚呗?当初没脸见对方,后来得知那孩子的母亲重病去世,自然想留在自己身边,弥补亏欠她多年的父爱。”

    我已丝毫顾不得什么少爷不少爷,老板不老板,当场发飙:“你知不知道我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不过也是奇怪,以解明栋的手腕,不可能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现在才想起接回来,不知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之后,少女四处寻找此人,但这名年轻男子却像是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落寞的她每日晨昏礼佛祈祷,希望再见那个男人,这至诚感动了佛祖现身。”

    盛杉兴许能感知到我的心理活动,嫌弃地将我推开些,眉头蹙得更紧:“程改改,你究竟喷了多少香水?”

    然而美梦还没做完,震耳欲聋的掌声先将我拉回现实。

    我心中哀恸。年少的爱情,像繁花盛开得无声无息,却总有荼蘼之期。他只抱了她一下,她却想被抱一辈子。他只为我念过一封信,我却愿为他识文断字。好在,盛杉比我勇敢。当时过境迁,穷极回忆想来,未必觉得遗憾。

    个人活动时,我跃跃欲试地跑去请求船夫载一程。刚上船,好半会儿才适应缓缓的水流找到平衡。再抬头,远远见炊烟四起,一幢房,两船头,三亩绿,想象心爱的少年打马从远处来,我迫不及待奔赴,为他送上最清甜的井水。

    你是刚刚好,有考虑过我的胃吗?像黑洞一样的胃啊,哭。

    他恍若未闻,被我挣开后持续伸手。我就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他都软了,我得趁此机会多嚣张嚣张啊:“听不懂吗?叫你放开,别碰我!”

    那不就是魏光阴的母亲?顿时,我更心跳如擂鼓。

    拜托,人家说你前女友事儿精,好歹你也表示下不爽,怎么我从中感受到的是惬意……直到我拖家带口地带着行李,一腔孤勇地奔赴盛杉,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程改改同学,恭喜你从今天起,荣升我盛家第一密探。”

    正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仪式结束,周印忽地俯首到叶慎寻耳边说:“齐悦英也来了。”难得看叶慎寻对谁正眼,还超过了三秒时间,我也恰好往那方向望去,但见一四十出头的女人,风韵犹存,却只着铁灰色及膝长裙,肘部有一小圈苏绣,古典而不古板。女人不远处跟着两个黑衣保镖,浑身的气场都散发着四个字:生人勿进。

    “村口有一道坎,叫平安坎。男子左脚跨,女子右脚跨,传说过了它,就能一生无坎。”

    小孩子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尚不懂说谎。女孩瞧了镜子里的人两眼,好像是不错,有点窈窕淑女的意思。

    恰恰有好事者从周印身边飘过,只听见“女儿”两个字,立即凑堆八卦:“哎,你们看,叶家大少爷旁边站着的,居然是他女儿!”

    我暗叹,幸亏没有这样的敌人,实战心理战都过硬,怎么玩?

    猝不及防,男孩侧身回头,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这与从前看魏光阴入睡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个夜晚雷雨交加,彼此都惊惧,一切混乱不堪。小少年全副身心信任于我,将我当作唯一依赖。我那时的心情,没有欣赏,只有满足。

    他见我垂头,随口一问:“吓到了?”

    片刻,她从衣柜里倒腾出一件没有吊牌的长裙,对着我比了比,问:“这并非什么大牌,不过是我最新的设计,全世界应该独此一条,你不介意的话,就它?”验证了我的猜想。

    白色a字裙,尾部渲了一层淡粉,孔雀羽毛形状的小亮片,就算拿去走秀也不丢脸啊!于是乎……

    他刻意浪荡的言行,还是止不住令我心口被什么东西一撞,面色姹紫嫣红。好在解绫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为我解了窘。

    经过山脚一家民族服装店,叶慎星兴冲冲将程改改拉进去,指着一套碎花蓝色长裙说:“橙橙穿,好看。”

    没想到,这样自视甚高的姑娘,在感情面前,也和我们所有平凡女孩一样,甘愿做一朵将开未开的野花,只为等待春风。

    曾经盛杉对我讲起她同魏光阴的恩怨,云淡风轻,却迟迟不肯说完,故事的后来。当晚,她旧事重提,像与我分享最盛大的秘密,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眸光下沉。

    小吴:“那小实习生究竟什么来头?”

    此行我瞒了所有人,包括刘大壮与萧何。

    自从吃了周印那顿饭,我对聚餐已经有了阴影,提议换项目:“不然去ktv?”

    他说。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程穗晚的心上人就是魏光阴,心底自然有些愧疚,遂狠下心说:“这次去美国赚了一小笔,我请客吧!”

    得到命令,我匆忙躲进不远处的女厕所,将门反锁,抖着身体找到周印的电话打过去。他似乎在忙,很久才接,听完来龙去脉后,鬼使神差地叹一句:“果然来了。”

    叶慎寻并不想听,一抬手,打住他的滔滔不绝。程改改则听了老板的话,穿着新长裙跑出来,笑嘻嘻的,隐隐露出右边的小虎牙尖儿。女孩眉目并不精致,却被身上那大片蓝,衬得鲜研。

    大概我的祈祷被上天听到,抑或是借了叶慎寻的光,对方竟主动挪步过来,举杯示意。叶慎寻和她寒暄了几句,大多工作上的事情,你来我往间,暗语交锋,我大概听明白了,此次慎周的对手,就是魏氏,并且这个韩国工厂的项目,是齐悦英负责。我曾听周印提起过,齐悦英这号人物,比魏光阴的父亲更难对付。

    “‘行吧’也是两人的约会场所。”缺钱花。

    叶慎寻发现我探头探脑地打量桌面的灰色包装袋,眼角浅眯:“想知道他拿的什么?”我哈巴狗似的点头不停,就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

    “是,哪怕见一眼也行!”

    但没多久,我又打了自己的脸。

    “她受了伤?”询问几乎是条件反射。

    错觉吗?躺在角落的我,仿佛听见安静的车内曾有过一声叹息,再细听,又是叶慎寻的声音,问对方想去哪里。

    以前,我总觉得,盛杉离我遥远。就算她肯和我分享心事,也仅仅是公寓里除我之外,别无二人的原因。没曾想,她早就认定了我是朋友。我忽然想起那天在阳台前,她咬着水果冰棍回头给我的那个笑容。没有疏离,只有真心。

    我见过许多美人,解冉不算最漂亮的,却最有特色。她眼角有颗糯米大小的美人痣,不说话的时候,像随时可以上台走秀的法国瓷娃娃。说话间,又有股与生俱来的娇俏和自信,笑起来,应该也会很漂亮。

    “你别拉我!”

    叶慎寻找民俗老板娘借了桶,卷起裤腿就下水,叶慎星在岸边为他助威。一个人喊不够,还拉上恹恹地我。

    “闭嘴!”

    她指的当日,我曾代表慎周提问。原本我的主要工作是记录,但在记录当头,我有些地方不明白,当即横冲直撞提出了疑问。

    终于熬到开校,九月的风褪了腻热。刘大壮与萧何都在b大,最南,将我一个人留在最北。比较有良心的是,他俩报完到还知道来找我,说大家聚个餐。

    人生中第一次略施脂粉,竟交给不太熟悉的解绫操刀。

    “如果真找不到了呢?”

    “这双鞋出自法国名设计师jessica jung之手,我在巴黎游学的时候去过她的作品展。”

    “佛祖问: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我脑容量不够:“啊?为什么?”

    “嘎?”

    像一本怎么也翻不完的书,令看不到结局的人心痒。

    她太简单了。简单到令他捉摸不透。这圈子里的人,谁不是攻心计的经纬之才?他能凭自己本事爬到食物链顶端,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吃过多少亏浴血多少次,只有周印知道。他曾以为,世上人的心思都已尽在掌握,可程改改横空出世。

    叶慎寻秒悟我的意思,朝我微微点点头,刚好一精英打扮的青年男子前来敬酒,半开玩笑地说:“大半年不见,叶少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

    我一跃而起:“长这么大我就没跳过舞!”好像多么自豪似的。“所以才肢体不协调?”他剑眉轻扬。

    我虽然身高……三围……但至少也能看出十几岁了好吗?能不能有点逻辑!

    好吧,我承认,在解绫和叶慎寻谈话的空当,我又偷偷抹了些,因为实在太好闻了嘛。

    刘大壮兴致勃勃赞同:“好的呀,好的呀,xx家正在做活动,酒水畅饮。”

    我一慌,即刻猜测应该是头晕乱舞时掉在了叶慎寻的房间,立马就要返回去找,叶慎寻阻止了我。

    还以为像这样的人,从来高高在上,根本不屑讨价还价,突然感觉又接近了些。

    “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出身豪门、多才多艺,终身都在盼望如意郎君出现。有天,她去庙会散心,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瞥见一年轻男子,心中确知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然而,场面杂沓拥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人,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消失在人群中。”

    对面的人见我没有丝毫要分给他的意思,忍不住轻咳一声:“你见过老板饿肚子,员工却猛吃的吗?”

    机票是临时定的,周印昨夜很晚打来电话说,解家要向外界正式介绍新迎回的解家小姐,将在今晚设宴。“你有没有必要回来一趟?”

    我痴痴地看着不转眼,她仿佛感应到了我的目光,略微转头,隔空望向我,吓得我赶紧低头作鸵鸟状。叶慎寻沉吟片刻,回我:“魏氏当家主母。”

    想起它们的模样,我连饭桌都没敢上。叶慎寻难得善心大发,叫服务员重新为我准备了一份肉粒炒饭,亲自送到了我的房间。

    叶慎星没玩够,却懂事,得知大哥有事要忙,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乖乖跟着沛阳回了费城。我长时间跋涉,脖子酸疼,本想回公寓休息,手指无意间触及脖颈,竟发现空荡荡,那佩戴多年的“迷谷”,不见踪影。

    以前,我认为盛杉和我扮演的角色至少有某个地方相同。那就是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哪怕心思耗尽。可就在今天,我恍然大悟,这场戏,她从来不是独角。

    那一刻,我理解了叶慎寻的笑容,他是被我感激涕零的表情逗到了。我以为盛杉想和我做朋友,其实她不过听见我要去周印所在的公司上班,想要我做眼线,获取第一手情报而已。

    解冉刚下楼,习惯阿谀奉承的年轻女人们便围上去,将她圈起,甚至为取悦对方,故意将难听的话说得大声:“听说被包养的,男人嘛,今日新欢明日心烦。解冉妹妹也别放心上,叶少求婚失利,这才故意带个不入流的来气你,说明他心里有你。”

    “解冉啊!法国时装周的亚洲御用模特!以符合黄金切割比例的东方面孔走红!宅男杀手啊!居然阴差阳错地把你当情敌……呃,果然人无完人,脑子不太好。”

    此去徽州,说是邀请,我真正的角色就纯跟在屁股后边儿打杂,机票和住宿都要我负责安排,您二老直接说要个用人不就完了吗?

    他敲敲厕所的门:“出来。”

    “美国真是什么也没有!”

    盛杉盘腿,赏了一勺冰激凌给我,若有所思道。

    “还曾出现在叶少的爱驾里,您当初在电话里听见的声音就是她。”对,为了报复叶慎寻“见死不救”的恶作剧。

    男子指尖的温度有所残留,与冰凉剃须水形成对比。我并不习惯这偶然的亲昵,整个身体腾地烧起来,往后退开好几步,欲盖弥彰。

    现在想起穗晚,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她与魏光阴在一起的画面,顿觉脑仁疼,已许久不上网。掩耳盗铃,有时也不是个坏的词语。

    我怔住,将视线定在屏幕上,发现我刚才气急之下,竟将徽州作为了目的地,出发地是滨城。

    见真触到我的底线,叶慎寻缓了气焰,将拉着行李箱欲夺门而出的我逮回来。

    我不疑有他,绘声绘色地将打斗过程讲给对方听,而后不小心在办公室撞见他与叶慎寻的谈话。

    “幼稚!恶劣!在小孩子面前提勾引,你这做哥哥的怎么想的?!”

    酒店也是在网上提前定的,古镇内的民宿。“虽然没什么温泉酒店高档,但离景点都近,避免奔波。”

    叶慎寻似有所觉,一个眼刀扫过来,我们三人成群落逃。

    此言一出,我干脆窝在车里演磐石。

    明明只便宜了两百块,程改改却感觉赚了两百万,霎时忘记了叶慎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欢天喜地跑进试衣间要换下。老板在外边喊:“小姑娘!不用换了!就这么穿着去爬山照相,肯定招人眼!”

    解冉气急,面色铁青,而后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失笑,施施然地看向盛杉:“当然不一样,至少口味不太一样。”她的颜色过于诡艳,似乎等好戏开场。而懵懂的我已经被解绫牵着,绕过院子,去到另幢小楼。

    谁都知道,干爹干妈干女儿什么意思,那人恍然大悟,哈哈哈笑起来,遥遥地向我敬了一杯酒,也不管我到底有没有喝,兴奋至极地就跑去其他地方扎堆了,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到门口,我死活不下车,他语气硬邦邦的:“别说你不确定那玩意儿是不是真掉在了房间里,就算是,服务员打扫后说不定当废物扔掉了。你就算走一趟,能找回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她应该长盛杉两三岁,努力想扮演个姐姐姿态,盛杉却不买账,扯了扯撕扯间皱掉的裙角冷笑:“这见面礼可够大的。”

    “呃,当然不,这是你和你大哥的私人旅行。”“但是我想要你去。”“想想就好了……”

    老板娘推荐的地方,并非镇上的古玩意店,反而操着有趣的徽州话,叫我们去村口走走。

    “若说魏延行事雷厉,齐悦英则相反,心思幽深,处变不惊。生在古代,也是个巾帼英雄。”

    谁说起跑线不重要?我九岁的时候哪知道朱元璋啊,我只知道猪……

    “电视广告说的啊,浪莎,就是勾引。”

    不过官方传闻是,解冉年轻貌美,事业如日中天,未来必有更大的舞台。过早结婚生子,意味着抛弃一切:名气,身材,公主光环。要下这个决心,的确需要时间。唉这么一想,叶慎寻好可怜啊,可怜得我又和他碰了一杯,长吁短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并非假日,游客稀散,座位前方的几个女孩拿出相机不停咔嚓,拍了上边拍下边,最后将镜头定格在正后方。我细瞧,才发现他们对焦的除了风景,还有叶慎寻。

    “要是没有随随便便就扇人耳光的爱好,的确很完美哦。”

    盛杉太让我感动了,不仅为我拼命,还为我想好了退路。我曾经还对她有偏见,我真太不是人了,我小心眼儿,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瞬间,我想了许多批判自己的词语,唯独叶慎寻像窥破全局的世外高人,嘴角轻微扬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除了没钱加油,其他都很好。”

    好在她没听我无心的那句:“他认床。”否则,解冉应该不是想见我,而是想杀我。

    我毕竟是初入茅庐的实习生,上次赴美也仅仅是参加会议帮忙记录一些要点,还没到能真接手case的时刻。等帮着夏莉将初版资料规整后,正要瞅准时间开溜,叶慎寻办公室的门打开,严肃将我叫住。

    我开始有些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盛杉的影子,接着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人群最外方。与我一同看过去的,还有解冉,表情得意极了。

    叶慎星不知从哪儿学到的词语,天真地帮他哥说话:“是啊,橙橙,昨晚你和大哥同床共枕……”

    叶慎寻唰地将盘子拉到自己的领域:“这小说是你写的吧?”他拈起一只奥尔良烤翅,细嚼慢咽得像在品尝佛跳墙,全然不顾我的眼珠子都快挂在上边儿,“你以为要拿宾法的硕士学位证每天只需要吃喝逗乐就行?熬夜算数据写论文的时候,快餐才是最好伴侣。”

    他睨我一眼,无比认真:“你不理解。你和那人,根本没机会走到这步。”

    我特别不自在,解绫看在眼底,扳正我的脸面向镜子盈盈笑着说:“细眉亮目,是块好料。”

    女孩的高傲在那刻似有所瓦解。她应该想起了某人,眼畔像沾了桃花露水,整个看上去粉粉|嫩嫩的:“以周印的性格,如果真讨厌我,有一百种方式让我不攻自退,但他没有,说明我的存在感早就成功刷到。”

    她缓缓侧脸,发丝翩跹,似笑了一下:“程改改,你抱土豪大腿的方式,令我大开眼界。”

    我没有鄙视大妈的意思,毕竟我也是做过大妈的人,还曾将一坨猪肉摔上叶慎寻的脸……总之,好想和对方亲近,不管出于哪种目的。

    行到学校附近,他想起什么,问我:“周印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解家门口已间歇有车辆抵达,车灯光忽明忽暗地在男子面庞闪替。女孩仰脸看他,清晰的双眼皮下,镶着黑曜石般的珠子,流光溢彩。

    解绫没注意到我揪起来的眉毛,微一偏头,笑意盎然:“人还没到会场,就听说叶家长公子带来了心头好,正好奇呢,没想小姑娘和我有一面之缘。”

    “不后悔。”斩钉截铁。

    民宿看起来很新,规模却不大,总共就是十来间房。令人欢喜的是,我们居然是第一批入住的旅客。“老板说了,第一批入住的客人,好评可以返一半现金。”于是我奔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遣词造句夸它好。

    离城前,盛杉还疑惑过,解明栋打的什么算盘,在这时将解绫接回来。这不,算盘响了,为了强强联姻。看来,叶慎寻一定要回滨城,更多也为此。

    “……出息!”

    怎么办,看她难得雀跃的模样,我好想去锦上添花,大声说:“我今天听到一个秘密,周印好像也在意你诶?”可惜不能。

    自尊心强的人,最怕被施舍,一个怜悯的眼光也不行。我了解盛杉的感受,却无法在得知她当我朋友过后,对她的伤心坐视不理。

    “收拾下东西,跟我去机场。”

    来者都训练有素,一人摁一个,剩下一个将我逼入角落,想将我抓走。我眼尖地发现包厢门没关紧,小时做坏事训练出的逃跑速度此刻派上用场,一个完美旋身后,对方扑空,我从他胳膊肘下穿过,直直奔向门口。

    刘大壮表情惊悚,连萧何也同样,大意是:铁公鸡程改改要请客了!大家快来看啊!我汗颜,心想着该同叶慎寻将工资谈高点儿,人已经被拉上出租车。

    “还结伴去美国,没住酒店,似乎是私宅……”

    我的说辞打动叶慎寻,他脸色稍霁,被服务员领着去房间。

    报不报销还不就你的心情?一时间,我不知该先骂他吝啬,还是先感谢他送的礼物。

    女孩抢着咽下最后一根薯条,却还是耷拉着眼睛,怨生生地盯着烤翅的骨头。叶慎寻暗暗笑,又猛地生出一丝失落。

    梦想是有的,但我没原则……

    真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程穗晚是谁!但这都是后话。

    ktv里,我专点苦情歌,扯着破嗓子鬼哭狼嚎。

    她说,儿时魏光阴的恶作剧,令她泪水纵横。在大人们手忙脚乱的时刻,是少年周印,当机立断脱下自己的小外套,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护进怀里。所以我对魏光阴的追逐,才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也和我一样,如此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人放在心底多年,日不敢思,夜不敢忘。

    一听“杀”字,叶慎星不淡定了:“谁要杀大哥?不可以!”表情瞬间有些恶狠,不愧手足情深。

    刚开学,课程无几,我去兼职的频率稍微多些。

    我就是没有风度!我就是对待小孩子也不温柔!我就是……伤感我每次喝醉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都不是梦里的他。

    我风风火火地与她迎面撞上,女孩捂着被撞的半边脸,抬头就要发怒,却见身后朝我追来的人一个伸手,就要将我钳住。盛杉不愧是有底子的人,扯着我腰部的衣裳用巧劲儿一拉,我整个人便以古代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姿态跌进了她臂弯。

    本宝宝小时候无恶不作,靠近乡野的地方,小动物多,我没事就去后山抓毛毛虫等无害生物,去吓唬祥和里的小朋友,以恐吓手段来巩固大王位置。可我爬过树抓过鸟偷过枣,唯独对泥鳅这种东西敬而远之。

    对方吃了闷亏,却碍于是主子不敢吭声:“程小姐不配合,所以……”

    路中,我昏昏欲睡,越接近小镇,天光越亮,入眼便是一系列陈旧的拱桥。

    我靠,别拦着,我要掀桌了。

    “你不用担心我。”她说。

    “解冉这个麻烦,惹上没那么容易甩掉的。私底下她真要动你,你也不是次次都那么好运。和我住一起,至少安全有保障。毕竟大家都是在寺庙里供着的,谁也不用拜谁。”

    叶慎星是秘密回国,据说待一阵又得走。这次派去接的人是沛阳,怕动用专机太招摇,便随了大流坐国航,熟知飞机晚点。

    他又慢条斯理地拈起另外一只,嘴里振振有词:“垃圾食品吃多也不健康,你这点,刚刚好。”

    男子不以为然地转个弯:“再说?”表示前面根本不是问题,他只想听再说。

    我俩搬了小木桌到阳台,就着夜色下酒。我饮了小杯,口感涩涩,仔细品又有荷花的回香,忍不住多尝了两杯,被骂酒鬼。

    不过,讲真,此前还从未有件衣裳,能让我光看看就内心如小鹿乱撞,她的设计却令我眼前一亮。

    见我一副要拜师的姿态,盛杉长腿一跨,身手利落地坐上露台,晚风徐徐,夕阳西沉。她一边好心情地吃冰棒,一边莎士比亚附身。

    时至傍晚,叶慎寻盯着车里倔强不说话的女孩,神色渐渐缓下。她眼中的阴影不停变幻形状,在听见自己说找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那阴影彻底碎掉,似乎明亮的眼睛只要一眨,就能即刻憋出水花。

    她应该是认出了我,否则不会恰好出现救场。盛杉唇畔的笑意更盛,趁机踩踏解冉的痛点:“虽然都一个姓,流的血到底有些不一样哈?”

    “其实、其实……”

    语音刚落,解冉抬手,给了最近的那个保镖一耳光,佯怒道:“我是要你请程小姐面谈,不是要你闹事。”

    “你俩还互送这玩意儿?怪不得他连盛杉都不喜欢……”

    飞机晚上八点到,他先拉着我回了趟自己的住所。我在车里等,他换了套衣裳后下楼,范思哲短袖加休闲裤,难得的浅色系,看上去立马有了青年的朝气蓬勃。

    “出入过叶少小区。”喝醉了……

    一年前初相见,她对于设计圈内的名人随口就来,又曾在巴黎游学,专业应该和艺术差不了多少,所以连房间都布置得简约大气,还偶尔在不起眼处点缀一抹亮色,不失女孩的婉约。

    叶慎星对我的提议甚为接受:“明代?朱元璋哦?好好玩的样子。”

    我没理他的意思,分分钟定好回程的机票,腾地起身:“叶先生,劳驾让让,工作我不要了,您已经没任何权利妨碍我的人生自由。”语毕,拉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

    看得出,叶慎寻头很疼,几乎是催促着叫沛阳押走了我们两个神经病。

    叶慎寻所谓别人不能做而我能做的事情,并非出差,而是去机场接人。

    故事太容易引人带入,我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哭。遂迅速转身,拉起叶慎星就走:“看看那边有什么?”好几分钟后,叶慎寻才姗姗来迟迟,不知去做了什么。

    不知指裙子,还是人。

    “签个切结书行不行?!”我咬牙切齿,他依旧稳稳钳着我的胳膊:“不就是一木头吗?值多少钱,来回机票都不够吧你。”我气急,“有些东西不是能用价格衡量的。” 他面色莫名一黑,“这种东西我至今还没见过。”说完,驾着我上了车。

    叶慎寻瞄了一眼,不知做何感想,回道:“定情信物。”我脚底一滑,有苦难言:“看得出,对方真是爱你爱到想杀死你。”

    重新出现在会场,众人哑然,先前还齐刷刷嫌弃我的角色们统统直了眼,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真要感谢解绫的长裙。又或者,大家看的,不过是牵着我的女主角。

    高窗前,一片绿景作底,叶慎寻眼波微动,其间的揶揄一闪而过:“这有什么?比她跳舞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的反应取悦到了叶慎寻,递给我一个“看,还是我重要”的眼神。我白眼朝天,觉得没意思,歪在后车角小眠。片刻过,听见叶慎寻说,要带叶慎星出去旅行。

    我一僵,环顾四周,这间屋子的陈设与我那间基本相同,区别是我的床有纱帐,这儿没有。

    另一个接茬:“就是就是,不过,盛家小姐怎么和她在一起?”

    看起来是粗心大意的吃货,做起事儿来却超乎年纪地仔细。不懂的地方有很多,可吸收的能力特别强。你说她神经兮兮,关键时刻又神志清醒。

    “那我更不能去了!”

    叶慎星无辜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说得老板回不了嘴,最后干脆一咬牙:“行,一百八就一百八。”

    我跟木乃伊般,身子挺直地站在一旁,只敢眨眼睛,不敢有其他多余的行为,怕留下不好的印象。直到有人拿酒杯和我一碰,问:“你是上次跟去美国参加峰会的秘书?”我呼吸一顿,手脚顿慌,敬酒不是,喝也不是,支支吾吾只知点头道:“没、没错。是我。”

    天色已黑,穿惯细跟凉鞋的盛杉如履平地,我却艰辛万分。

    遇见你们兄弟俩,是在下输了。

    “当然不一样,至少,口味不一样。”

    解冉和盛杉都一向是视线焦点,现在双雄都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对话怎么特别怪?好像我真是他与解冉之间的第三者,趁正牌无暇他顾的时刻,约好去偷|欢。

    橘黄路灯下,她眉尖蹙拢,面庞被烟雾绕着般,出世绝尘,少了平日的三分傲慢。

    “人是我带出来的,你路上遇见什么意外,我脱得了干系吗?”

    办公桌前,我尽量压低声音,差点将公司配的新手机一摔为二。不过,因为盛杉的缘故,解冉倒是没再找我麻烦。想到这儿,我又妥协,偷偷摸摸朝叶慎寻的办公室平移过去,待周印一出,假装交资料地推门而入。

    她眼眉之间与解冉有着诡异的相似,我一时间觉得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我俩曾在街边橱窗前有过一面之缘。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原谅我那时还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只说了一遍,就被叶慎寻抢了话头:“对,明明是干女儿。”

    实际也真好,房子大多建于民国时期。旧旧的木头,偶有小地方,则用加工后的竹子点缀。加上民宿的位置就处在最为人称赞的古村落里,傍着一片遥遥无边的荷塘。荷塘分好几个靠岸的水口,其中一处就依着叶慎寻的房间。傍晚时分,推开高近两米的木门,经常能看见竹筏船夫拨开荷叶,行云流水穿过,然后消失不见。

    “怪不得解家小姐要出面,这谁不知道,他们打小就是一对吗?”

    叶慎星刚被护送出关,我就锁定了他的位置冲过去,模仿汽车人鸣笛的声音与他打招呼。

    “我要找到那两个动手的人。”声音来自周印。

    “来见过老首长。”被迫的。

    同一时刻,攻击力强的盛杉被两人围攻,背部嘭的一声,重重地撞在玻璃墙面上,碎了好几条裂痕。我有些担心,想跑过去帮忙,她使劲一脚,踹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黑衣,冲我一吼:“打电话!找周印!”

    她从淮阳路走到淮北,不知疲倦似的,我也亦步亦趋,怕她状态不稳定出什么意外。容貌倾城的姑娘,终于察觉身后有谁的影子,猛地停下,转头瞧着我。

    想来,当初我被稀里糊涂地拉去见解老首长,就是沛阳等人弄错了目标,将我当作解家流落在外的千金,想要我认祖归宗。

    “还好,有几个朋友在身边,还偶遇盛杉。要不是她帮我缠住那些人,我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挺过意不去的,害她受伤,背后长长的一条玻璃划痕,不知现在有没有恢复。”

    我如遭雷击,当晚就将qq签名换成这句,并当场跟法庭宣判似的:“冲着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庆幸她没女扮男装,不然真有可能爱上哦。看来周印没骗人,那天在医院,真动起手来,吃亏的铁定是我。

    她的戏言,还一度成为我待在外语系的动力,甚至于后来热情满满地请夏莉吃过几顿饭,希望她倾囊相授,只为有天,以自己的能力,与一个人匹配。

    这厮,不认错,还挑衅。我真是发了疯,才会跟他来什么破旅行!

    “我愿意!”

    说来也巧,出去没碰上服务员,却遇见了盛杉。

    换作平常,我兴许会膜拜一下面前勤劳刻苦的学霸叶,此时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听不进去!全家桶套餐只有两对烤翅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原来晚饭那阵,老板娘送了叶慎寻一小坛子的荷花酿。看来长得帅,走哪儿都能横行霸道。

    那厢,解冉脸色忽明忽暗,却不敢过度张扬。不管私下怎样,人前,她毕竟还是鲜极一时的年轻女模,更是优雅端庄的解家千金,与解绫一样。如果非要说点什么不一样,她还是个正牌。

    看看,学生公寓不是那么好住的。

    路途颠簸,他认床,本就没睡好,一上车也闭目养神。晚秋的太阳,有独特的橘黄,那几缕黄像是被毛笔扫出来的杰作,铺在他出众的轮廓,白皙的眼皮,长度将好的睫毛,一切都相辅相成,看得人心里一轻。

    我一愣,不愿相信。但见他神情自然,不像撒谎,当即一阵恶心反胃,跑到卫生间吐了十分钟有余,再出来时,咳得眼红红,泪水涟涟。

    ktv不知隔音效果不好还是怎的,半小时后,居然有人忍不住推门而入,一脸杀气。

    末了,我佯装礼貌地加上句:“麻烦了。”透过镜子,叶慎寻若有所思地瞪我一眼:“你惹的麻烦,还少吗?”若非盛杉的声音横亘,我估计要和他长枪短炮地理论起来。

    我去,你连来意都没说清楚,这种情况下谁特么会配合?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可我没机会吐槽,叶慎寻将我往不远处沛阳的方向一推,回头招呼盛杉说:“你俩先上车。”盛杉牙痒痒地瞧了解冉一眼,与对方撞肩而过。

    按惯例,被我挑出来的口味一定会出现在周印面前,毕竟我当小白鼠不是一次两次。可唯独这次,我的心境特别不同。

    解冉劳师动众地要见我,据称是解家保镖捕风捉影,说我和叶慎寻有一腿。

    原来当日,叶慎寻要找的另位解家千金就是她,解绫。人生无巧不成书,她曾友好地对我挥手说再见,无心的一句,竟成谶。

    就算事后叶慎寻说那不是泥鳅肉,她依旧心有余悸。旅行第三天,出发去附近的名胜高山,半小时路程,一向话痨的她只字未语,叶慎星都觉得诡异。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于是,女孩变成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女孩却不以为苦。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相中了她,把她凿成一块条石,运进城里,原来城里正在建造石桥,女孩则变成了石桥的护栏。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见了那个等了五百年的男人。”

    “我们走后,慎星闹得厉害,说要回来找你。”

    他义正词严地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生的。”我心甚慰,紧接着又听见一句,“是干的。”

    “您再买一份不好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看样子,叶慎寻儿时也没少作,在半腿高的水地里行走如常,还总能找到泥鳅喜欢藏身的地方,一挖一个准。最终,那一斤多的泥鳅成为我们的晚餐。

    叶慎寻将我扯回电脑桌:“我倒不是想拉你,但本着人道主义,我有义务告诉你,程小姐,你的机票定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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