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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听见风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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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慎寻皮笑肉不笑,啜一口咖啡:“大道理都懂,真做到的,有几人?”

    换方向的步子顿住,我回身,扁扁嘴吐槽:“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求婚失败了。”

    我睨了一眼正在点菜的青年男子,偷偷摸摸捂嘴偏头说:“在,坐我对面。”

    所以临出门见面前,我特意向叶家用人借了相机,想将情敌的模样拍下来给刘大壮揣摩,胜算有多少。但那部相机最终也没用上,因为,我的眼睛,早已记住他。

    我默默翻个白眼,朝着楼梯上喊:“星星?你哥说他要杀了我。”迅速被一个眼风刮伤。

    晚饭间隙,我问叶慎寻,可不可以自己去城里溜达。他双眼如鹰隼,将一切看穿,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管你来费城的目的是什么,误了工作,杀无赦。”

    听见那头的碗筷摆放声和她雀跃之音,我放下心,看样子,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只是,我还尚未想好,要以怎样的借口去见魏光阴。

    我正感慨,叶慎寻瞄了我一下,我立刻慌手慌脚掐断,毕竟他和周印好像都特别讨厌别人泄露自己行踪,我不想莫名其妙被关进小黑屋,逼问和谁谁谁有勾结。

    青年男子脚步顿了几顿,始终没言语,消失在楼梯拐角。

    回答“是”好像太浮夸,说“不是”又太跌份儿,遂模棱两可:“中国的女孩也都长得很漂亮。”惹得周遭几位国际速记员比大拇指。

    席间,周印问我有没有兴趣转去外语系:“公司的王牌翻译夏莉出差回来,抽空看了你在经济大会上记录的资料,觉得是个可造之才,待在中文系太浪费。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一边在学校吸收理论知识,一边作为夏莉的助手跟着实践,专业调剂方面我去解决。企业并购这块儿,会牵涉到许多国家的文字合约,举足轻重。有了这份简历,未来你即便不想留下,另外找份工作也轻而易举。”

    正要还嘴,服务员恰好进来上开胃菜,电话也在这当头响起,竟是盛杉。她不解释怎么搞到了我的电话,反正她总有办法,出口便问:“周印在你旁边吗?”

    当整个房间只余下我和危险边缘的叶慎寻,我终于闭嘴,裹着被子,悄悄闭眼躺平身,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中文系最看不起的,就是毕业后当作家的人。”

    下飞机已经是当地傍晚,费城的夏天温度喜人。太阳没去前,也清风拂面。

    我刻意避免与他正面交锋,他却早已发现我的存在,突然问:“你喜欢的人,有什么好?”

    话还没落,凭空一声响雷,眼看着雨势如破竹地砸在三面的落地窗户上,噼里啪啦响。

    被叶慎星缠了一会儿,叶慎寻不堪其烦,这才起身扫过桌面的车钥匙,亲自出门迎人。

    突然失约,程穗晚想找我,却不得其法,直到我上了q,才看见她一连串心急的留言。

    翌日,我用叶家的座机与程穗晚通电话,约好峰会后见面,她兴冲冲地在电话那头说,要给我惊喜。

    翌日。出门前,我同程穗晚确定了见面地点。

    男子微微点头,侧首对我:“带这位小姐去客房。”看来是自己的住所。

    人生处处是陷阱,我只是想吃个饭而已……

    “橙橙。”

    男子拧眉:“程小姐出门没司机送的吗?”年轻用人惶恐:“回先生,程小姐说想走走逛逛,坚持不要司机,所以……”

    以前虽没打算从事翻译工作,对这个夏莉我还是有所耳闻。不过三十出头,却精通八国语言,且都拿到了翻译员资格证,许多外国语学院的学生都拿她当偶像,想拜在门下,竟被他们收入囊中。

    对面那双眼,涂满了分明的爱与恨,浓烈地、炽热地。叶慎寻瞳孔微刺,忽觉咖啡也有些烫手,遂放下,不再言语转身上楼。

    “唉,今天是我擎天柱五千岁生日。五千年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我,终于在昨天……”

    叶慎寻偏头看看天,确实已晴转阴。这座城市老这样,能顷刻天晴,又兜头就是倾盆雨。

    叶慎寻呕得要吐血,刚想应点儿什么,她却眼皮一阖,整个瘫在地上。

    见面的地方太敏感,我心一紧,莫名地喘口气,那头的程穗晚没察觉异样,继续道:“正好我钥匙不知放哪儿去了,过去找他拿备用的,而且学校里边的餐点你肯定很喜欢。”

    起初,我以为叶家二少不过八九岁的孩子,等收拾完到院子逛一圈,却发现对方是和我年纪相当的男孩。

    有后台,就是棒。

    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然忽略,只猛然记起在峰会现场那个日本女译员指的方向:“我刚刚也发现一个特别好看的中国男孩,好像负责摄影……”但等我望过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那两天,我迅速和叶家二少叶慎星熟悉起来。

    “那你告诉我,感情的真谛是什么?”

    再醒来时,叶慎星白净的脸凑近,一双轱辘圆的眼睛几乎黏在我身上,顺道用右手食指戳了戳我的胳膊:“橙橙,你想不想喝橙汁啊?”

    “那是为什么呀?”

    叶慎寻抬眼,见乱花和绿叶衬着两张青涩面庞。年轻男孩高兴到恶作剧,把着绳子使力,秋千忽地飞出老高,吓得女孩一声尖叫,长长的头发划过墨蓝天际,掠过来的风都仿佛会说话。屋子里,用人正在煮鲜柠檬茶,袅袅香气飘出,令他陡然想起四个字——

    夏末,残留的热气被男孩许久未出过的笑声戳破。有人横亘在记忆里,脆生生地喊:“哥哥!哥哥!”

    我拖长音:“因为——你们地球的油价太贵了啊!”

    “你这可不像掉包,像是掉了贞操。”

    他显然被戳到痛处,眉头微蹙,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手里的咖啡向我泼过来。我审时度势离得远些,却不打算放过这个能攻击到他的话题。

    叶慎寻说得对,大道理都懂,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人?我自恃勇气可嘉,用近十年的时光追随一个人,此刻却不敢原地返回,找寻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屡屡将他钉在求婚失败的耻辱柱上,一向克制的人青筋暴突,连叶慎星都明白这是个危险信号,当即抱着他心爱的擎天柱撒丫子跑出了房间,没义气的货!

    半分钟后,一双温热的手拍上我的脸,嗓音竟和他的手一样有温度:“把粥喝了。”

    我打量盘子里的落花瓣,粉粉|嫩的,霎是可爱,听见身边人问:“二少爷呢?”“回先生,星少爷正在后院鼓捣玩具。”

    这都什么跟什么,所以陷入爱情的人,智商真的为负?!

    见他,程改改努力逼退眼底的红色,应该感冒了,瓮声瓮气地说:“不小心掉了包。”

    我脑袋里哐当一下,空白三秒后如梦初醒: “不是你想的那样!”

    怕她再提出见面,我连考虑都没有:“明天!”

    女孩略一默,双眼里含着水光:“晚饭可以多加点肉吗?我好饿啊。”她说。

    不远处,男孩的戒心已全失,与她同乘一架秋千,整个人几乎是挨着她的,胳膊贴着胳膊,兴致勃勃地追问:“终于在昨天怎么样?!”

    细想这女孩种种,好像是能给别人带去快乐的个性,这才一个冲动间,叫司机开到这里。

    “改改……”

    在像极故人的周印面前,我脸唰一下红了,就差拍桌愤起:“拜托!我只是!”

    似乎是很久没见过的热闹,叶慎寻眯眼,忍不住莞尔,确定自己的决定没错。

    “橙橙”是叶慎星私自给程改改取的称呼。初见那天,为促他开朗些,程改改以讲笑话为条件,要他自我介绍,后被他反问名字。但身边亲密的朋友都叫她“改”的叠字,唯独叶慎星非霸着“程”字不撒手,因为喜欢吃橙子。

    人跑出几千米开外,我才停下大口喘气,仿佛撞破了什么不该窥伺的画面。而后才发现,我的随身小挎包也不知掉在了哪里。兴许是校内,震惊过度,我松了胳膊却不自知。

    盯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什么,出声叫住上楼的人:“上次在‘行吧’,你说的魏家,是哪个魏?”

    他的眉眼继承了叶家的优良基因,相比叶慎寻却少了几分锋利。见我这个陌生人,男孩立马起身,明显有些惊慌,眼神带着专属孩童的纯粹。

    “哈哈哈……”

    此前,大概还没人与他认真讨论过故事情节,男孩眨眨眼,尝试着靠近我一些,做思考状:“因为、因为人类容不下汽车人,觉得他们是怪物,所以他们只能回到自己的星球,自由自在生活。”

    男子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握紧拳头,远处|女孩的说话声传来,却刻意变了男音。

    但忠人之事这点我还是明白的,遂与他谈条件。等峰会一过,他会在费城多停留几天再回国,了我心愿。

    他终于松开双手,直身,目光转向叶慎寻,表情认真。

    “本来就是啊,还没领悟到感情的真谛,就贸然求婚,换作我是女生,也不会答应。”

    后来,我无数次问自己。要是早知如此,还会不会选择跟随叶慎寻到美国?这问题一直没有答案。

    “叫橙橙。”

    我执拗起,不自觉握紧脖颈处的黑色短木,像无数次困惑时,它曾给我的指引。

    现世静好。

    “你在做什么?”

    程改改内心是崩溃的,谁说这孩子智力有问题了?反应和他哥一样快不是吗!

    “程改改,你怎么回事儿嘛,不是约好见面的吗?!”

    这当头周印突然提起,我便也傻得脱口而出,气氛顿时被层层叠叠的粉红泡泡包裹,我却没有察觉,满心满眼都只有那盘菜。直到周印不动声色地放了筷子,双掌撑在桌上,意有所指地看向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因为,就在刚才,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被我放在心尖上的男孩,看起来比从前快乐。虽然很可惜,令他快乐的人,不是我。

    “如果世上真的有人不喜欢哥哥,那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你喜欢变形金刚哦,那你知道故事最后,大黄蜂离开地球后为什么没再回来吗?”

    周印眼底精明的光一闪而过,刚上来的开胃小菜,他往碗里夹一小筷,对着叶慎寻半开玩笑问:“哟,这走一趟,连人家的口味都弄得一清二楚。那边人回说,你这次去住的是家里,不会觉得不方便?”语气抑扬顿挫。

    缘分吗?第一个念头冒出。

    她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头顶雨水如溪流,哗哗淋透全身也恍若未觉。早上精心挑选的半截纱裙,此时和主人一样狼狈地贴在上小腿,中途因为没注意脚下,还差点被小石子绊住。她倒犟,非要一下将石头踹得老远才罢休。

    没了包,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更可恨的是,叶家宅子处不通公交,绝了我开口向路人借一元两元的机会。这人生地不熟的,我抬头望天,发现高楼遍地,每个人都有归处,好像只有我,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

    “是……明知道他不好,但你没办法,就想待在她身边。如果他很丑,你愿意戳瞎自己的眼。如果他性格很怪,你愿意磨平自己的棱角去迁就对方。要是他很穷,你愿意将仅有双手奉上。”

    旁听许久的叶慎寻,后背微微靠在凉椅上,一句话神助攻。

    叶慎寻正在和几个人行交际礼仪,谈笑风生的样子尤为引人目光。身旁的其他速记员多看了几眼,问:“你们中国的男子长得都这么好看吗?”

    我从来不知,在私底下,她都将我当作姐姐看待。尽管,她生气时总一字一顿地叫嚷:“程改改!”

    举行峰会的街区附近都被提前封路,各国车辆和经济砥柱纷纷涌入共襄盛举。我暗自咂舌,叶慎寻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却也感受到了我的压力,淡淡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当成教授讲座来听,记下要点就行。”

    回滨城那天,周印做东,说为我们接风,以及正式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他似乎钟爱浅色系衣裳,魏光阴也同样,这点倒与叶慎寻大相径庭。

    “我一整天都没课,不然宾法大学见吧?”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门口已空无一人。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股怪异的失落。

    银质桌对面,坐着叽叽喳喳的明艳女孩儿。她伸手抢掉他手里的书,鼓起腮帮子撒娇道:“等会儿我姐姐就要到啦,你先替我们想想去哪家餐厅吃嘛。”

    周印耸耸肩:“不是说谁能拿你怎样,但女孩子嘛,初体验还是应该照顾下人家的感受。”

    “坐你对面?那不是抬眼就能看见?好嫉妒……”

    程穗晚口中的这个他,指室友。她搬出宿舍后,就是与对方分租住的公寓。起初听说是个男孩子,我和程家父母都表示反对。但她坚持,夸奖对方何其温和,何其善良,何其优秀:“是宾法的高才生呢。”天高皇帝远,我们毫无办法。

    正思考,前方又有了大动静。

    会议分上下午,整场下来,我的精力耗尽。为避免遗漏,我在人潮散去时,厚着脸皮找上了别人家的速记员,核对信息量。

    听说是去了宾法大学,现在应该被困在学校里抽不了身。他也曾在那里念过两年硕士,来回的路闭着眼睛也能寻,只没想,车刚开出没几分钟,却远远见到小路上一道孤单瘦弱的身影。

    “怎么了?”

    “有肉的。”

    “唉,一看见你,我心情就好多了。喜欢不是人生的全部,求婚失败也不是,对吧?都是天涯沦落人,让我们携手走过难关,大爱无疆……”

    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张,似是笑了,又说了些什么,我的耳朵却短暂性失聪,双腿也好像灌铅般沉重,再也没法朝那个方向移动半步。最终,转身飞奔而出。

    “叫改改。”

    看对方着急的模样,他忍不住问询,叶慎星孩子气地扁了扁嘴:“小鸟低飞,要下雨,不好玩。”

    用人恰好收衣经过大厅,想起有人出了门,他随口问司机老刘什么时候回。用人怔住:“老刘就在别院。”

    小菜味道很好,我满足地跟着夹了几筷子,脑子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帮叶慎寻接了话:“住家里才方便呢,他认床。”

    叶慎寻这个贱人,不仅不帮我解释,还火上浇油:“强迫又怎样?”

    他被我突然夸张的声音吓到,露出惊悚的表情,片刻后反应过来我说的话,忽然抱着大黄蜂笑得不能自已,青涩的喉结蠕动得厉害。

    叶慎寻心念一动,缓了车速,停在她身边,降下半边车窗,语气不善:“怎么搞成这样?”

    “如果你用近十年的时间,只为向他靠近呢。”

    我特别受不了成为弱势群体之一。小的时候,在祥和里与别的孩子争玩具、抢地盘,也不过为增加存在感,此刻更不想将脆弱曝露在叶慎寻面前,只好假装没什么大不了。

    “橙橙。”

    他安静坐在学校的露天广场,低头看书。八月的阳光跳过来,落在周遭,将男孩和背后那风情的建筑渲染得如同色彩热烈的欧洲油画。所有的明暗都凝在那张沉静的面容,令别人炫目,令我热泪盈眶。

    “终于在昨天,变成了五千零一年。”

    “我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作家,待在中文系最合适。”

    滨中倒是经常找一些著名教授到校演讲,他这么一讲,我的确缓了口气。加上场馆太大,密密匝匝的人头,弄不清谁是谁。

    我睁开半只眼观察异动,却来不及看清叶慎寻的表情,只堪堪瞥见男子行走的背影。

    周印口味清淡,大多点的素菜,叶慎寻鬼使神差地将菜单递给我:“你不是无肉不欢?”

    仿佛知道身后有目光追随,他紧接着说。

    瞧了瞧在线联系人,程穗晚的头像还亮着,她应该也发现了我,心急火燎地发来一连串问号表情。我的手指落在键盘上,迟迟打不出字,却又怕她心急,只好随口胡诌:“临出门前忽然下暴雨,片区的电话信号都中断了,所以没联系上你。”

    自从他一意孤行给我改了外号,我就对橙子诡异地惺惺相惜,好像那真是自己的同类。现在他叫我喝橙汁儿,与叫我自杀有何区别,遂摆摆手:“我只是失恋,还不想死。”语气幽怨,叶慎星却不明白其中曲折。

    我终于坐不住了,羞愤地将筷子往桌面一摆,大大咧咧地威胁周印:“现在把你推进火坑里还来得及吗?”

    我瞬间反应过来,这叶家二少兴许有智力方面的障碍。否则,也不会长期被寄养在这里,远离国内纷争。

    我开始自我膨胀、心神荡漾,但生命诚可贵,梦想价更高。曾为追随魏光阴的脚步,我在分科的时候选了理工。事实上,我真正有兴趣的是文字类专业。所以去不了美国,我便跌破众人眼镜地报了中文系。还不止一次在心里幻想过,未来成为一个……

    叶慎寻未带我去下榻的酒店,径直到了一处别院。葱葱茏茏的绿荫蔽眼,两位手执银盘的年轻仆人迎过来:“先生。”

    “……改改。”

    时日渐久,她的qq签名开始更改为春心萌动的句子。那位室友,就是让刘大壮几度心碎的始作俑者。

    他引着叶慎星去书房,全封闭的消音材质,缓解了男孩恐惧。对方蜷缩在他脚边,看变形金刚珍藏版漫画,读到擎天柱离开地球这段,忽然想起程改改说的笑话,遂扬起白生生一张脸:“大哥,橙橙还没回来吗?”

    “太沉不住气,不适合你。”

    男孩好奇了,靠更近,长长的睫毛扑闪,一双纯真眸子像玻利维亚的盐湖,未经污染。

    毕竟人在屋檐下,为了表示友好,我主动搭话。他抱着怀里的大黄蜂变形金刚后退半步,肩膀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目光四处搜索,兴许想找相熟的用人。

    那时的他,也是睁着这样亮晶晶的眸,扯着衣袖,看着自己。然而所有人的时间都没停止,唯独他的,被永远留在八岁的午夜。

    我终于明白,当时顷刻袭上心头的东西,是一种无以言说的命定感。它好像在给我预警:程改改,你这辈子,无论用多少时间、花多少心思想靠近他,始终不得其法。因为你们之间的缘分不够坚厚,不能走完一生。

    “改改?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见消息立即回复我好吗,我很担心。”

    那头发来哭泣的表情:“好可惜哦,还说可以介绍他给你认识。”我久久失神,她紧接着又发来一个笑脸,“不过昨天你们参加的那个经济峰会,他也有去。他们金融系导师也在邀请之列,带的随行学生就是他,负责记录与摄影。你应该偶然见到过?怎么样?很优秀吧……”

    叶慎星最怕打雷,倏地冲到叶慎寻身边挨着,三岁孩童般的举动,依赖程度堪比父亲。“长兄如父”这说法,不是没理可循。

    只是饿了一天,加上心情不好,外加……算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其中一位日本的年轻女孩指了指侧门的方向,用英文对大家说“”“我刚刚也发现一个特别好看的中国男孩,好像是负责摄影。”

    这处宅子不在叶慎寻名下,是他借用当地人身份购买的,避免暴露给别有用心的对手,连家里人都毫不知情。此行他没按照原计划带程改改去酒店,是出于飞机上的即兴问答。他不做没底的事,即便周印推荐来的人,也想试试深浅。却没想,她的回答,超出自己预期,甚至与记忆里的小人儿重合。

    反应倒挺快,我却背着手,摇了摇头:“no,no,这不是他们离开的主要原因。”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他大哥正在窗边接电话,我没发现,转头时叶慎寻已经扣了手机,应该恰好听见我说的那句失恋,踱步过来时,表情竟带点儿垂怜。

    曾过惯群居生活,我对付小孩还是有一套的。他们不需要大人式说教,也不需要你低下姿态讨好,只希望和你有共同爱好。

    叶慎寻换了便衣出来,恰好目睹这一幕。

    袅袅热气中,他一身黑色睡袍,轮廓被氤氲的热气包围,薄唇微泯,不知在想什么。

    “嗯!”

    因着有了约定,叶慎寻难得有几日空闲。他坐在一楼大厅看报纸,不经意抬眼,正好扫到从院子里抱着变形金刚匆匆忙跑进屋的叶慎星。

    关于认床,是我刚到费城叶宅那天得知的。因为不清楚叶慎寻干吗将我带去自己的私人领域,好奇地询问了下用人。年轻用人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回道:“先生好像认床。”

    经济类的英文专业名词对我来说还是有太多难度,我花了近两个通宵死记硬背,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峰会前晚,没见过大阵仗的我有些失眠,期间去楼下找水,遇见叶慎寻在泡咖啡。

    我……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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