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夏日的七点半，天还未完全黑，夕阳最后的几缕余光，从客厅深色的窗帘悄悄透进来，洒在二人身上，时光静谧，带着无以言说的哀伤。
阮苏陌不理会他的挑衅，“你就说行不行吧”。
她讨厌死他了，真是讨厌死了。
然后是海德公园，在泰晤士河东部的中心，门口东北角处，有一个大理石的凯旋门，东南角有威灵顿拱门，最有名的应算是这里的演讲者之角。
见他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阮苏陌才趁他还未发火的时候磨磨蹭蹭地说：“明天，我可不可以不来？就明天一天，让我请一次假吧。”说完还两手合十地作出祈求状。
出了酒店的旋转门，随意搭上一辆巴士，很巧，居然途经伦敦大笨钟。立夏记得自己答应过刘铭义要在那里拍一张相片送给他。可是当地道的英国摄影师用名贵的单反对准自己的时候，她觉得不自在极了，本不是爱照相的人，记忆中唯一一张照片，都是和阮苏陌，顾安笙，周嘉言三人照的。她不会摆pose，于是微歪头，想着什么样的动作才显得不那么僵硬，摄影师却迅速抓拍了她此刻的表情和动作，有些迷茫和无辜。立夏不知情，继续纠结，最后才学周围留念的众人用手比了个v宣告结束，最后摄影师只收了一份的钱，却将抓拍的那张照片送给了立夏，总归，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手心盘根错节的掌纹，曲线纠缠。
白琳不知所以，叫了好几声周嘉言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应答。她偏过头，顺着男生的视线往后视镜看。那个女生，头发不长，t恤搭配紧身牛仔裤，扎一个高高的马尾，青春无敌，蓝天白云之下，看过去只觉得清爽宜人。
可这毕竟是你的城市，你和她的，艺术伦敦。
阮苏陌这才回过神，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听着秦楚松口的话，感觉像刚刚卖完身拿到报酬一样。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随即起身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逛一逛，反正人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天天闷屋里浪费钱，而且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
“求你了，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啊。”
“立夏，以后我俩要是真的身无分文，就你几块钱我几块钱，凑合着去民政局扯下结婚证完事儿。”
有人说，在伦敦迷路，是件浪漫的事情。所以当立夏信步街头，撞上一大群举止各异的行为艺术家，看着他们或欢快或滑稽的脸，一下子就相信了那个美丽的说法。
女生却仿佛被定了身，动也不敢动。。
“给我个理由。”
再继续漫无目的的走，天色都慢慢暗下来。
最后秦楚叹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报纸甩在一边，叫了句“阮苏陌”。
最后，秦楚双手在阮苏陌身体两侧使力撑起身体，坐在一旁，端起茶色玻璃桌上已经冷却的速溶摩卡，接连喝了几口。半响，站起身往书房走，临到门口，又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明天上午，你买好菜放在冰箱，会有人来煮。”
或许，她真的天生福薄。
看着眼前那张难缠的脸，阮苏陌有些急。
阮苏陌看着秦楚逐渐逼近的脸，没有动，内心深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动不了，只是在男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秦楚感觉到了，深邃的轮廓在离她5厘米的地方停下来，他说，“你害怕？”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你走过的路。
“噢，突然想起另外一条道更近。”
见自己美好的初恋情怀居然被人说成是思春，阮苏陌终于忍无可忍，她弯腰抄起沙发上的报纸揉成团，往秦楚身上扔过去，岂料他身子灵敏的往前靠了靠就躲开了。阮苏陌气急，没有多加考虑，一下就扑过去。秦大少先只是闪，看对方没有罢休的意思才不得不腾出手钳制住她两只手腕，阮苏陌又上脚来招呼他，秦楚只好用膝盖压住身下不停扳动的人。
第二站去了特拉法加广场，在英国国家美术馆的南侧，广场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石柱，下方蹲坐着四只雄狮塑像，柱基为青铜浮雕。立夏身边是一对情侣，男生正在给女生解释它的典故，好像是为了纪念英国海军纳尔逊将军而建，反映了1805年英国海军战胜法国海军的场面。因为这里经常有大量鸽子驻足，所以又被称为“鸽子广场”。
立夏第二天在酒店睡到自然醒，原来不用读书和打工的感觉，真好。以前看见身边那些衣食无忧的同学，她不是不羡慕，只是时间久了，也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你再怨天尤人也没有用，如果怨天有用，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
女生的力气哪能和男人比？阮苏陌还想垂死挣扎，秦楚干脆就整个身子都压上去，将她往沙发角落压，二人挣得精疲力尽，停下来微喘气，最后，两人才同时意识到，这个姿势，到底有多暧昧。
立夏站在原地，盯着那一双手牵手走远的身影，无限羡慕。
明天是顾安笙20岁生日，阮苏陌想为他庆生。
周嘉言这才将视线收回，转过头。
语毕，脸庞瞬间热泪汹涌。
斑驳的旧围墙，那个黄昏下的吻，少不更事，互许终生的勇气，终究是把爱情和生活想得太简单。
下一刻，白琳转过头，抬高了音量叫了声，“嘉言！”
真好，谁也不认识我，终于可以软弱一次。
这样的天真和随意，都被岁月碎裂成一块块。周嘉言隐隐觉得，他失去的这些东西，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立夏背上挎包搭电梯下楼，用手将已经中长的直发随意扎起。自从当初跟周嘉言在一起后，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剪过头发。周嘉言说过理想中的女生最好有一头及腰的直发，而剪发就是剪牵挂。到如今她才明白，头发可以剪，相思却不可断。而自己的头发一点也不争气，这么久还是不见有多长。阮苏陌说他们镇的老人都讲，头发不容易长的人，福薄，她当时就大骂阮苏陌是个乌鸦嘴，死活要将阮苏陌略自然卷的长发剪到跟自己一样短，害阮苏陌心疼了好久。可是现在，苏陌的头发又快那么长了，自己却依然没什么改变。
与此同时，周嘉言开着自己的黑色小别克，带着白琳，正赶去赴一个朋友的约。男生随意侧脸，却恍惚瞥见一个熟悉得无法磨灭的身影，周嘉言在瞬间踩了急刹，他盯着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些昨日往事，就隔山隔水，四面八方朝自己奔涌而来。
哪知秦楚却来了兴趣，“哟，真是神奇，居然有事能让你这么低声下气。”
听她这么说，秦楚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吐出一句，“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开始思春啊。”
于是周嘉言沉默半会儿，一边盯着后视镜里的影子，一边在那个路口倒车，慢慢的重新驶入茫茫车海，仿佛与立夏从未相逢。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许许多多的旧日画面。
白琳点头，“那走吧。”
明明应该微笑，立夏却突然含泪，心中的悲哀排山倒海而来，她立在原地，盯着陌生且美丽的风景一动不动，心下暗自庆幸。
“砰”一声，秦楚的脸最终隐没在书房门背后。他靠着门，从荷包里掏出烟，一瞬间，微光印上男人坚毅的轮廓，烟雾缭绕。
秦楚挑眉，重新将身子靠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