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阮苏陌却依然立在原地没有走开的意思。
“早知道,我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
立夏讶异自己怎么说出这么软弱的话,阮苏陌也愣了,半会儿才对着立夏叫,“你快回来吧!你现在的状态要吓死我了,我真害怕你一时没想通就跑去跳泰晤士河。”
白琳终于笑,提议要和他一起去,周嘉言说:“不用,她只是放假来这里看看,顺便探望下我这个老朋友。”
机票定的是那个周末的。
刚刚把立夏送上飞机,顾安笙就拨了周嘉言的手机,要他去机场接立夏。顾安笙对着一阵沉默的周嘉言,说道:“立夏参加了学校去英国的夏令营,她人生地不熟,你要多照顾她,怎么说也是曾经那么好的朋友啊。”
放下话筒,立夏又想着要不要给刘铭义打个电话?他应该会担心吧。犹豫了很久,还是翻出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接着两人都不言语了,最后还是刘铭义把话题扯开。
他不想让立夏知道白琳的存在,也许顾安笙已经告诉过她,但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告诉周嘉言,他不愿意让立夏目睹自己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场景,这究竟是逃避还是维护,他已搞不清楚。
“缺心眼儿呢你,别乱说!”
这边的刘铭义挂断电话,高兴得蹦了起来,立夏的越洋电话对他来说可是一个逆转啊。
“姐姐我肯定要回来啊,我还没毕业呢!”
最后,只听见阮苏陌咬牙切齿的声音,“周嘉言这个二百五,我以为出去久了应该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缺心眼儿,你说他把女朋友带来干嘛,示威啊?奶奶的,早知道就让你把刘铭义一起拉过去,对他宣告你很好,会过得比他好,他算什么!”
……
立夏的心一下变暖,“刘铭义你别叫唤,我没挂,我很好,刚刚到酒店,路上都挺顺利的,英国的街道很干净,空气也很好,风景也还将就,你要是有机会也来看看,嗯,你等着啊,姐姐给你寄明信片。”
大清早,顾安笙和阮苏陌送立夏去机场,刘铭义拼死拼活也要跟着,没人告诉他立夏此去是为了什么,可他也隐隐猜到了,只在立夏临上飞机前固执地一遍一遍确认,“你会回来吧?”
买烟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看着男生兴奋的脸,有些不满地叫“麻烦快一点”。刘铭义这才想起还有买主在,立马得应了一声跑去拿,最后那男人接过烟,才发现钱包忘带,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就要走,刘铭义却把他拦下,把那包中华递上去。
“女的。”
闻言,立夏就笑了,“我才没那么傻,不是还有你嘛。”这笑让阮苏陌听着有点心酸。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阮苏陌依然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对对,还有我”。然后又问,“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把他抢回来”?立夏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模棱两可地答,“那也要我有那能耐才能抢得回来啊。”
顾安笙叮嘱她万事小心,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阮苏陌也很舍不得,这一去最少一星期,多则整个假期,她就要独守“空闺”了。于是她倾身,上前死死抱住立夏道,“你要好好的,你要敢出什么事儿不告诉我,我就跟你绝交。要是周嘉言欺负你,我就拉上顾安笙,杀人鞭尸也得算上我们俩!”
放下行李,怕阮苏陌担心,立夏一刻也不敢耽误地用房间电话打回去报平安。阮苏陌问她:“和周嘉言见到面没有?之前顾安笙还说周嘉言没有接到你呢。”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把我吓一跳。”
男生立马说:“对不起啊,我只是太激动了,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你到了吗?怎么样?好不好?”
最后周嘉言想来想去,还是叫上了白琳,他也惧怕自己会有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根据以往经验,和立夏待在一起,基本都会有意外发生。
“行,你要是记得就给我寄张明信片回来吧,最好再到伦敦大笨钟下去照张相,也体验一下异国风情啊。你平安回来就好。”
“可是苏陌,我不好。”
白琳不做声,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上次电话里那声“周嘉言去死”跟周嘉言去见的这个朋友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刘铭义父母走亲戚去了,他正百无聊赖地帮家里守店铺,来了一个男人要买中华烟,站起身准备去烟柜拿,却听见电话响。顺手从荷包里摸出手机,看来电显示不是国内的,他一下就激动起来,半刻也不敢耽误地接起。
“没有,立夏要我替她跟你说声谢谢。”
一听见刘铭义急吼吼的声音,立夏的心情不由得地大好,是吧?世界上不只有爱情这一样东西。
“哦?男的还是女的?”
不想欺骗对方,周嘉言诚实回答。
“没事儿,送你送你,我要谈恋爱了,这是喜烟!”
接连几个问题,几乎不给立夏喘气的机会。立夏却半响不说话,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对刘铭义好一点?对方却以为她挂了,自言自语。
然后,阮苏陌偷偷望了眼像个太子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的秦楚,小声地说,“他就在我旁边,要不你亲自给他说?”立夏却拒绝,“算了吧,他不需要我的道谢,如果是你说的,我想他应该更乐于听。”
如此难熬,她不要。
“是不是立夏?是不是?”
见对方还能跟自己开玩笑,阮苏陌也稍稍松了口气。
立夏只好说:“人多呢,不如不见。”苏陌问怎么一回事,立夏便将周嘉言身边的女孩子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女生笑得欢畅,暂时将周嘉言抛掷脑后。
终于,时间不知不觉侵蚀曾经,而我们后知后觉发现。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立夏也是任性的,因为当时的她逃了。她趁周嘉言背对着自己,用食指捂住耳朵打电话的时候,拉着小小的行李箱,侧着身,与他擦肩而过。
到了预计时间,周嘉言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白琳却几步上来问他去哪里,神情竟有些小小的紧张。周嘉言犹豫了片刻道,“接机。”
阮苏陌双颊一红,尽量压低声音。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回眸。可是立夏想,无论再有多少次的擦肩而过,她和周嘉言,也许都再没有回眸的机会。
抵达伦敦的时候,北京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立夏站在旅客通道的出口,犹豫了很久,同班飞机的人几乎都已走完,她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去。一眼就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周嘉言,整个人高了,瘦了,在人群里依然出众,甚至更耀眼。还有立在一旁,小鸟依人挽住他臂弯的,气质温婉的女孩。
凭着高考考出148分的英文水准,让立夏在这座城市还不至于束手无策。她自己打了车,报出秦楚事先定好的酒店名字。到达目的地,在接待的指引下,立夏进到酒店房间。好像是套房,应有尽有,可是她一个人住又显得有点大,内心啧啧地感叹,有钱就是好。
“你在外面散散心也好,我想去,还没有机会呢。”
在异国他乡的立夏,站在这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突然就对周嘉言释怀了。当她终于了解不爱一个人,可以对其有多残忍,就像她对刘铭义。
然后立夏记起周嘉言走的那天,同样的场景,震耳欲聋的轰鸣,三万英尺的高空,不同的是自己此刻也身在这样的高空上,为心里那个举世无双的人,疯狂一场。
听见和看见,完全是两回事。听说,会有错,相对来说,眼睛就显得诚实一些,也更直指人心。立夏凝住眼里的雾气,细看,爱周嘉言的那条路一片浮尘,却从未像现在那样,觉得如此难行。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这一遭,就只是为了来看他幸福给她看么?
“你替我给秦公子说声谢谢啊。”
周嘉言默许。
她说:“你不知道,他们站在一起有多般配,就像,就像当初的顾安笙跟何熏,般配得让人不忍心拆散。”
于是秦楚重新拿起报纸翻到财经第三版,“嗯”一声,表示收到。
顿了一下,刘铭义才说:“立夏你知不知道,你从来没给我主动打过电话,你知不知道,你从来没有一次性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立夏用手里的护照本一把打在他头顶,像责骂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神,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内心的祈祷?是不是?
刘铭义也趁火浇油,“谁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舍命拼他全家!”顾安笙在一旁听见二人的话,忍俊不禁地上扬起嘴角,微微拉开阮苏陌才说,“好了,马上要登机了。”
也是同一刻,秦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研究当天的股票行情,眼角余光看见阮苏陌一脸的欲言又止。他放下手里的报纸,狭长的眼睛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又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