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还好,每次中午做米饭,她都做得比较多,留作下午给虞树做蛋炒饭。
少年识相地闭嘴,端起碗开始扒饭。吃完了擦擦嘴,语重心长的说:“老姐啊,我这几天考试,要多吃点肉才有力气考出好成绩。”
虞金金气哼哼道:“你不是说我是个男人吗?”
虞金金又笑了下,“我叫大婶。”
两人的缘分,是从陆野搬到虞金金隔壁开始的。
十二点十分,饿狼少年从学校回来一顿狼吞虎咽,吃了一碗米饭之后,缓过一口气,终于有空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妈子”。
第二天上午,虞金金去邮局取了稿费,决定给虞树补补身体。
青年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
虞金金心头一跳,目光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凌晨一点四十七。
晚上十点钟是附中夜自习放学的时间,楼道里热闹了一阵,这里也住了几个师大附中的学生。到了十二点多,楼道里彻底安静下来。
虞金金本来就被气得要命,一看他这么猖狂,挥起右手的袋子劈头盖脸的朝着他打过去。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虞树扯下湿漉漉的上衣,又开始脱裤子。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黑背心沙滩裤夹脚拖,变成了白t恤暗蓝色牛仔裤,深蓝色板鞋。走廊的东墙上窗户敞开,透过来夏日明媚的光,他站在光影中,一时间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眼前的人耀眼……看的忘了接伞,直到他把伞往她手里塞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皮忽一下烧起来。
虞金金瞪他:“你知足吧你,有肉吃有汤喝,还挑三拣四。”
虞金金料到他会拒绝,端着砂锅径直往里走,口中说道:“来来,让一下,别烫着你。”
男人有点吃惊,很快就镇定自若的说:“怎么了?”这反应一看就是个老手。
别人的姐姐都是花枝招展,青春洋溢,他的姐姐整日沉迷于大妈装扮而不能自拔。没有腰身的肥t恤衫就不说了,那条碎花七分裤,一条裤腿里面可以穿他四条腿好吗。
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居然在吃方便面,好大一桶,她搂着吃了一夜都没吃完,硬生生给累醒了。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开始准备午饭,爬起来去刷牙洗脸。正梳头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虞金金拿着梳子往门口走,边梳边问谁啊?
虞金金码字晚上睡得很晚,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总是听见隔壁的门响,随后,就会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夜深人静,房间不隔音,有点响动都听得格外分明,听动静,仿佛是在洗澡。夹脚拖的踢哒声也很清晰,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会从阳台那边飘过来泡面的香味。
不过也说的没错,拜他所赐,这两年她的厨艺突飞猛进,做饭的水平和速度都大幅度提高。
这是虞金金码字效率最高的时候。屋子很小,只有两间卧室,没有书房,客厅吃饭的桌子就是她码字的地方。
一个人租房,一个人打工,一个人深夜吃着泡面。孤单可怜弱小无助,啊不,高大无助。
虞金金感觉自己的厨艺已经到了可以开饭店的地步了。虞树回来像条狗一样激动的嗅动鼻子,“好香啊,什么好吃的?”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头发里居然插了一根筷子!!!
奶白色小碟子,青绿色细丝,配着红辣椒的碎末,还有几根细细的黄色姜丝。
虞金金也跟着跳下车,大喊站住。这种猥琐的流氓,绝对不能姑息,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还会在公交车上骚扰别人。
虞树冲了个澡吃过晚饭去上晚自习,来去匆匆,分秒必争。雨已经停了,虞金金把虞树换下的湿衣服洗好,晾到阳台上。隔壁静悄悄的,也没有亮灯,仿佛是没人。
家里没有冰箱,这么热的天气,放一夜肯定是馊掉,扔了又好可惜。
“谢谢,味道很好。”他将砂锅递给她,虞金金并未觉察到他在看自己,接过空荡荡的砂锅,一方面高兴自己的厨艺得到认可,另一方面,心里酸酸的,半锅鸡吃的干干净净,肯定是很久没吃过肉了……好可怜啊。
“如果不是我挑三拣四,你的做菜水平永远都不会提高啊。”少年学着她的语气,捏着嗓子说:“你不能满足于现状,要不断的挑战自我,不断的战胜自己,这样才会进步。满足现状,只会原地踏步,甚至后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青年好像是有点想笑,又好像是嫌她腿短走得慢,抬脚先走了。
雨断断续续下到傍晚时分,虞树回来吃晚饭,见到她就嗷嗷大叫,“你居然不给我送伞。”
“偶尔也是个女人嘛。”话音刚落,脑门上又被敲了一下。
虞金金叉着腰:“哈,我怎么会嫁不出去,我一定会嫁个宇宙无敌超级大帅哥,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她屏着气息,打算情况不对,就马上叫醒少年。
万籁俱寂中,门口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门上被人轻轻扣了几下。
“你个老色鬼,等见了警察你就老实了。”光天化日大街上,虞金金也不害怕,拿出手机要报警。
虞金金收回筷子,威胁道:“再啰嗦,信不信我让你吃一年的素!”
虞金金瞪他。
毒舌少年不怕死的继续:“我还以为只有青春期的人才长青春痘,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长呢。”
虞金金很奇怪的问:“猪蹄不是肉吗?”
深夜饥肠辘辘的人,嗅觉格外敏感,泡面就和烤番薯一样,香气比实际的味道要诱人百倍。寂静的夜晚,那一抹香气真是勾魂摄魄,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使劲嗅了嗅,还是红烧牛肉味的。都不知道换换口味吗,一吃半个月都不腻?
撑开了伞,青年扭脸说了句,“我回来还你。”这也是第一次认真和她说话。
“我的心灵怎么丑恶了?”
回来的路上,公交车上拥挤不堪,她好不容易找个位置,后来看见有个老太太便让给了老人家。
虞金金气得脸蛋通红,一向保守的她还没谈过男朋友,别说屁股,就连脚丫子都没被异性摸过。盛怒之下胆气特别壮,高声道:“你说怎么了?”
吃完之后,他把砂锅和碗筷洗了,送到隔壁。
“你尝尝吧,是柴鸡,汤特别好喝。”
男人恼了,伸手想要抓虞金金头发,还没得手,突然被猛推了一把,然后就以一个大快人心的姿势摔了个四爪朝天。
男人眼看公交车已经开走,又变得嚣张起来,威胁她,“你想找揍是不是。”
这种香气的诱惑力,对于一个连着吃了一箱泡面的人,简直是无法抵抗。热情大方的邻居大姐还很有心计的还用手扇了扇风,让香气飘得更远一些。
中年男人看她孤身一人,很放肆地过来抢她手机。
虞金金心里有点崩溃,“猪蹄不是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柴鸡用砂锅小火慢炖到了十二点,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认真的语气,也不知道是真的夸赞,还是调侃。反正虞金金还是很感谢他的及时出现,啰里啰嗦的不停道谢。
少年最近疯长个子,每天晚上都复习到深夜。营养要跟上。从小养到大的小屁孩,凶归凶,心疼归心疼。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弟弟,虞金金几乎像是半个妈,小屁孩一岁起跌跌撞撞学会走路,就一直是她的跟屁虫。
青年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眼神,很淡然地走了。
虞树小声哼:“可怕的女人。”
“我叫陆野。”
虞金金路过他身边,感到了一丝冷飕飕的煞气,马上条件反射般的挤出“友好”的笑容,狗腿的说了句:“你要出门啊?”
这是他搬来这里,正经吃的头一顿饭,也是最香甜可口的一顿饭。已经打算换着花样吃两个月泡面的决心,几乎是瞬间就土崩瓦解。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两声低低的叩门声显得十分惊悚。这个楼上鱼龙混杂,既有可能是小偷。
青年看着她,“你怎么称呼?”
虞金金说:“鸡血啊,我本来要做鸡血汤的。”
虞树揉着脑门:“我吃完了。”
“我,隔壁。”
“鸡汤,给你补补身体。”
台灯下,放着一杯茶,白雾慢悠悠的飘着。她十字如飞,键盘发出轻微的啪啪声,除此之外,还有虞树的呼吸声。时间不知不觉的流淌,茶水渐凉。
门口的桌上放着一箱方便面,看来红烧牛肉的已经吃完了,这次换成了葱香排骨,真的太可怜了。
虞金金哼道:“这么近的路,跑几步就回来了,淋一点雨还可以洗刷一下你丑恶的心灵。”
“这么多肉怎么办。”
虞金金威胁道:“考不好我就把你烤烤吃了。”
“没有帮手,你也打得过。”青年低眉看了她一眼,“你战斗力这么强。”
青年皱眉听了一会儿只好打断她,“你袋子里装的什么?”
“将来我会报答你的,你要是嫁不出去,我要养你一辈子,你算算,你养我三年,我养你一辈子,你赚大了。”
不良青年性格相当的冷傲,对她的回应是:点个头,擦身而过,从不主动和她打招呼,又兼之个子远远高于她,以至于视线总是飘在她的头顶之上,能不能看得见她,貌似都是个问题。
打开门,一把伞突兀的出现,差点没捅着她的胸。伞尖快速的往后一缩,然后是低沉清冽的一声谢谢。
可是门外却没有动静,随后响起脚步声,不多时,隔壁房门响了一声关上了。
虞树动不动说她像个男人婆,不修边幅,蓬头垢面。她天天宅在家里当老妈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给锅盖看吗!
车子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目光。
果然是那个中年男人。
虞金金连声说着谢谢。
被如此“礼遇”,虞金金有点受宠若惊,情不自禁的扭头看了一眼,雨中的身影,清瘦颀长,手里随随便便撑把伞,样子帅气又男人,可惜是个不良青年。
青年仿佛这才看见她,潦草地嗯了声,视线垂下来,落在她手里的雨伞上。虞金金马上识相的说:“你是不是没带伞啊?这伞你拿去用吧。”
门背后放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虞金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提着擀面杖严阵以待,连呼吸都恨不得憋住。
青年内心顽抗了两秒钟,大言不惭说:“我这儿没有米饭。”
虞树苦着脸,“这不是肉,是胶质啊。”
“不用,谢谢。”
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味道扑面而来。
没有灯光,没有星月,几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唯一的光源是她这边客厅里的一盏台灯,延伸过来的一点微弱光亮。隔壁阳台的破椅子上坐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这是美容的东西,我又不需要美容。”虞树一副我已经够嫩的表情,忽然良心发现的瞅瞅她,“你倒是需要多保养了,脑门上好大的包,是青春痘吗?”
抱着勤俭节约是美德,不能浪费粮食外加增进邻里关系,有爱和睦相处的原则,虞金金毫不犹豫地端起砂锅走到隔壁去敲门。
虞树立马是一副失望又泄气的表情:“我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鸡汤啊。”
仗义出手的大侠,居然是隔壁青年。
他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看她一眼,是有一天下暴雨。她从超市买菜回来,收了伞,甩甩水,正要上楼。一抬眼看见隔壁的青年,被瓢泼大雨挡在楼洞口。
虞金金马上笑了:“我给你盛一碗过来。”
臭小子记性不错,把她平时啰嗦他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她,一字不错。
虞金金抬起眼帘,笑了下,意思是我知道了。
虞金金忍不住又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考虑着要不要给家里的少年也添一身这样的行头。关上门却又收回了打算。算了,还是穿的土不拉几的比较好,免得早恋。
虞金金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踢进了厕所。
眼球受到凌虐的少年,抽了抽嘴角,低头扒饭。
作为一个审美观很高雅的少年,这种裤子就算再舒服,他打死不|穿,她还当个宝,说这样的裤子既有裙子的凉爽,又有裤子的利落,远看不知道裙子还是裤子,近看也还是……不知道。
虞树口味重,喜欢浓油酱赤的菜肴,不喜清淡。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唠叨:“我喜欢红烧鸡块,辣子鸡丁,做成大盘鸡也行啊,总比这样炖汤好,鸡肉白乎乎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清汤寡水……啊!”少年抱着头,“别敲头啊,会敲笨的。”
虽然很累,可是有个责任压在肩上,并不完全是坏事,每当她感到颓败疲累,前途迷茫的时候,一想到虞树,就会激起斗志,像打了鸡血一样。
虞金金咬牙:“……”
虞金金扭头一看,又惊又喜,“是你啊。”
袋子里装的是她买的柴鸡,作为武器十分顺手,里面那块儿凝成了水豆腐似的鸡血,不知怎么就甩出来,糊了男人一脸,肩膀上也是,旁边的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轰然爆笑。
话虽这么说,晚饭还是给臭小子准备了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外加一个卤鸡腿。
虞金金咬牙切齿的撸袖子:“我揍你一顿泄泻火就不长了。”
她仰着脸笑吟吟问:“味道还行吗?”
房门打开,站在对面的女孩比他低了一个头,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愈发显得体格娇小。
青年比那人高了大半个头,再加上很具有杀气的霸道凌厉的气场,那人本来就理亏心虚,再一看来了个厉害的帮手,爬起来就跑。
本来她写稿写得很投入,被这么一吓,断了思路,困意涌上来。时间也不早,她关了电脑正要睡觉,忽然闻见了一股泡面的味道。
“剥削压榨你老姐,还不丑恶吗?”
真是太惨了,一对比,她家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简直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放学回来,一看桌子上饭菜,发出一声天都塌了的惨叫:“怎么没肉啊。”
“不客气。”青年依旧是酷酷的表情,双手插在裤袋里,朝着住宅楼走去。
青年看了一眼就觉得很有胃口,吃到口中,酸脆爽口,微甜,微辣中还有一股芝麻香气,真是下米饭的利器。鸡汤醇厚香浓,泡着米饭,鸡肉酥烂,而萝卜丝刚好化解了肉的肥腻。
青年很偏爱黑色,家里是黑背心,出外是黑t恤,胸前映着一个狼头,张着血盆大口,露着血淋淋的獠牙。眉眼冷傲,目光一如往常的高于她的头顶,似乎是没看见她。
青年不得不侧过身,把她让进去。
虞金金心里有点怀疑,但是也没有证据,于是扭过头,全神贯注地做好准备。当再一次屁股被碰到的时候,她反应敏捷,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
昼伏夜出,带有纹身,性格又冷,虞金金推测他可能是个看夜场的古惑仔。于是见面,总是一脸笑容的打招呼。
“要不是你帮忙,我肯定要吃亏了。”至少战斗要持续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快就胜利。
“不客气。”她抬起头,脸上展开到一半的笑容,忽的僵住了。
虞金金自从搬到那栋楼里,隔壁邻居换了好几任,有和善的,也有不讲理的。比如上一任,小孩闹起来,夫妇俩根本不理会,一哭半个小时,吵得人无法睡。虞金金去隔壁委婉的提了一次,女人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你嫌吵你来哄?把她噎了个够呛。看着很面善的都未必好相处,何况这位带有纹身,眉眼凌厉的不良青年。
万籁俱寂,所有的响动都听起来格外的清晰。不多久,一股泡面的香气传了过来。虞金金码字到了深夜已经饥肠辘辘,被这股香气,勾到阳台。
在离师大还有一站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屁股上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一开始没怎么留意,公交车上人多,偶尔被人碰到也是常事,可是没多久,又感觉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她开始警觉起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目视前方的看着窗外,一手垂在腰下,一手扶着把手。
青年倒也没有客气,从她手里拿过伞,说了声谢谢。然后目光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要确认她是谁。别等回头还雨伞,认错了人。
虞金金松了口气,原来是隔壁。
虞金金并未抱有希望他肯照顾邻居的感受,谁知她提了一次之后,白天便再也没有听见大的响动,除了晚上。
可惜中午做的菜都被虞树吃完了,总不能只吃鸡肉就米饭?想了想,米饭外,加送了一碟萝卜丝。
这个男人平素遇见的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妹子,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剽悍,不仅有些慌张,刚好公交车到站,男人一把推开虞金金就跳下车。
虞金金正在发愁,突然想到隔壁那个天天吃泡面的青年,说起来,今天也算是帮了她的忙,不如送给他。
虞金金坐了公交车,直奔农贸市场,挑了一只柴鸡,然后请老板把鸡血也装起来,打算回去做个鸡血豆腐汤。
房门很快就开了,虞金金笑容可掬的说:“这是我炖的鸡送来给你尝尝,今天多亏你帮忙替我打架。”当然不能说这是自己吃不动怕坏掉才送给他的。
虞金金放下砂锅,吹了吹手指头,老生常谈的说:“你不能老吃方便面啊。”
凌晨一点半,楼上的人几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虞金金在少年轻微的鼾声中敲着键盘,听见隔壁的房门响了一声,而后是淅沥沥的水声。
还好,屋内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虽然瘦的麻杆一样,多多少少还是可以用来壮胆。
虞金金喝道:“去厕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