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色芳华草
“芳华木迟早都会重生的,若是他能幻成人形……”
韩子川望着我,忽然笑了,眼神却清朗起来:“勺儿,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念念不忘的醉酒的那个夜晚,我和芳华虽醉倒在一处,可他嘴里念的是‘勺儿……我的勺儿’。”
“你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与我们一起住,就是为了这根芳华木?”
韩子川笑了,却也加大了手里的力度,一字一句很缓慢地说:“我会让你取我的血救芳华。倘若他活过来后还保留着以前的记忆,还是那个原原本本的芳华,我便放你走,让你照顾他一辈子,我再也不来纠缠你。”他顿了一下,笑意愈发地深了,“不然,你便与我回宫。”
鹦鹉落至了我的肩上,似乎很是焦虑,小爪子小步移来移去,拿喙啄着我。
第一次生火,你是否也像我这样狼狈?
“是吗……”我凄然地笑了。
我挡在坟前,抬眼浅浅地说:“我不会让你把他带走的。而你……”我顿了一下,斜他一眼,“也走不了。”
反倒是你伤得这般重,我怕你醒后会遗忘我们……
“傻勺儿,可我不也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把你送还给了他吗,你也尽了徒儿的孝心了。”
芳华,我替你把那个人带回来了。
可我却不信……师父这么好的人怎会丢下我。
“因为你失去记忆后已是我的妻子。”韩子川很悲伤地望着我笑。
韩子川望着我,浅浅笑道:“我见到你的芳华了……”
我陪着他……多久……
韩子川却笑得轻松,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芳华自己提出的要求,朕能做的便是应允他。”
韩子川遥遥地望向远方,与我擦肩而过:“与我赌最后一局吧。”
我几乎怒不可遏:“我走后,芳华就在长春宫里发病了,对不对?你早知道他的身体不行了,为何还要由着他离宫,让他一个人住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没人照顾,没人守着,就这么让他活活等死?”
我尝到了失望的滋味,而韩子川却失魂落魄地站在西侧的一间挂了锁的房门前,很久很久……其实,韩子川大可不必担忧什么。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说,芳华爱我……
我眯眼,飞身而过执起他的手,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芳华,我替你把那个人带回来了。
黄土坟旁的草又长高了不少,花也凋琴了许多,可是那截芳华木,依旧孤零霉地埋入土里,不声不息,只有七寸,不见长也不见短。
“你……”
韩子川虽然不在皇宫了,但他被人伺候时养成的坏习惯还是没有变。如今更衣洗漱穿鞋这些零碎的事儿自是没有人替他做了,可他却仍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一定要收拾得体面才肯出门,这往往得花上两三个时辰。
韩子川忽然一笑,他的手往前探,手指几乎要触到了墨黑的芳华木。
“怎么可能。”我倏地起身,声音无力地说,“我与他同住的这些日子,他连你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若不是被情重伤,怎么……”
芳华死了……
你不在的日子,我却禁不住一遮遥地想起你。
我的心往下一沉,瞬间像是被夺走了呼吸。电光石火之间,我一把握住韩子川的手,低沉着嗓子问:“你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一直……”
“勺儿,勺儿,黄土坡,芳华葬在黄土坡。”
所以我每日除了替芳华摘取美味的花与珍贵的药草后,还要花不少时间给韩子川煎药并煮一些汤给他补身子。
心,在此刻真的很痛。师父……若是你能重生,是否还能记得我?
我看着他两袖轻扬,风姿翩趾地朝居处走去,行云流水中都有着意气风发,光看那轻柔的衣袍与挺拔的脊梁,都觉得他已稳操胜券。
芳华绝色,世间难寻。此兽乃至情至性之物,终其一生为情所困,终逃不脱情疡之劫,成正果者少之又少。
我眼神坚毅,倔翠地望着他:“君无戏言,说到便要做到。”
“勺儿……其实我早就该和你说了。”韩子川放开我,轻轻拉着我的手,双臂托住我的肩,垂下头望着我,眼里满是认真,“你拿我的血做引子,配着奇珍异草晨露哺他已有一个月了,还是没有成效。他的重生期都拖过了,已经不可能再化为人形了。”
如今很小的一点儿愿望便能满足我。我已经不再奢望芳华能续魂,恢复记忆,变回原来的那个待我很好的师父。只要他能幻化成人形,只要他还能活着,我便会乖乖地与韩子川回宫,遵守我的承诺。
一根芳华木,真的那么重要吗?让你费尽心思。
他还在继续说:“这么多日子以来,难道你没察觉吗……我的血对芳华是根本没有用处的。”
我诧异了,眼见一小根羽毛飘了下来,抬头便看到鹦鹉站在屋梁上,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我。
一滴入心,两三滴啪嗒地坠地。
一人,一孤木。
竹林在无声地呜咽。一块花花绿绿的东西一晃而过,檐角下的风铃响了,一串串的竹片儿发出清脆的敲打撞击声,引人侧目。
我坚信,芳华生前那么在乎韩子川,宁愿自己饱受痛苦,受情伤而亡,也舍不得割子川的脉取血自救。所以……芳华,你若不想我伤害韩子川,就快些醒来。
黄土坡上药草芬芳,漫山飞絮飘舞,似是无声的哭泣……
一具骸麟残骸,静静地依偎在土坟旁,在它拥抱的坟土的背面,有一根芳华木立于其中……孤零零,通体漆黑发亮,幽幽的香气萦绕四周。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是芳华身上独有的药气。
芳华对我来说不止是木头,为了他,我终究要搏一次。
他在宅外把我拾起时,我便发现他那泪痣颜色已深,可再不济也应该能撑到我回来。为何会这样,我明明已经把韩子川带回来……为何会这样……
芳华,我真的很想杀了眼前这个人。
风渐起,花香袭人。
我很庆幸,这会儿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还能为师父做一点儿事。
好一个不爱。
一时间心里涌上来的疼痛与幸福是无法承受的,那么活生生地存在着,快要将我心脏撕裂,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
“五年,整整五年的光景……不断地有芳华的消息从宫里头传出来,这五年来我一直以为他还住在皇宫,与你生活在一起。”
我陡然间觉得很无力,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韩子川叹息一声,悄然走上前,将我瑟瑟发抖的身子抱紧,用力拥住。我却别开脸,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睁眼静静地望着那埋入黄土中的芳华木。
韩子川拥我入怀时,很沉默地看着我将他的手腕割开。他一直没动,却尽量温柔地抱替我,眼神哀伤悲枪,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默默地笑。他浅青色的袖口已被血染红,灼|热的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在了芳华木上。
“或许吧,我想你也不知道该用鲜血喂它多少天,保不定哪天千军万马便会袭上山,围攻这一片黄土坡。那时就算逍闲人武功再好,怕也不能保全完好的芳华术。”
“不……你明明知道,我爱的是芳华。”
我深深地望着他,眼里满是伤痛:“这么多年来,我都无法忘记当初皇宫里发生那些事。你们醉酒时的那一幕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我将它深埋了这么多年,如今你却告诉我,你搂着他压在榻上,只是为了这块东西?”
韩子川专注地看着我,薄唇微抿,不吭声。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独自守在黄土坡,静静地看着那具依偎在坟旁的骸楼发着呆。记忆如潮,慢慢地侵袭而来,将我整个人淹没在无穷的感伤中……
我大坳,却因极度悲哀而无泪。
芳华,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生火煮饭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儿,而我只会烤地瓜。可韩子川不能再与我一起蹲在地上啃地瓜了。他身体状况很糟糕,若是就那么死了,就没有血来救你了。所以我学会了往灶台里添柴火,趴在一旁吹气儿,但往往会被烟呛得满眼是泪,一张脸也变成了以前那个黑糊糊的小丑人了。
今天是第三十日。
我慌了,这会儿我是真的慌了,我不曾感受过这么强烈的不安。
哪儿错了……
芳华兽被情伤,十日如一年。
我身子颤得厉害。
芳华,你是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却在收养我们的这些年来,天天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你不吃的饭莱。
今天早上在庭院研磨草药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许久后才醒来。韩子川说我是疲劳过度,他说他想从宫里差小李子过来帮忙伺候。我知道,他已经悄悄地在做回宫的准备了。
“我知道,”他笑了,“你收了六个公子。”
今日,芳华木还是没有动静。
我视线茫然地扫过走廊,只见房门一间间全部大敞,早已没了韩子川的身影。片刻间像是有什么在我的脑子里呼之欲出。我忙起身用上内力,跃出宅门,踏着着竹子朝那边飞去。
韩子川的眼神复杂极了,有什么东西一闪便不见了,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
“你能将我的穴道解开吗?我有些累了。”韩子川的声音很低。
这个赌,算我输了吗?
在我与你共度一夜之后,让我以为你是我夫君的时候,你让我见了芳华……你好残忍。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
“你个小畜生,又逗我。”我失笑,站起了身,用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自欺欺人,一遍又一遍地说,“定是芳华身子不好,贰儿陪着他散步去了。”
黄土坡……
他转身不再看我,很轻的声音随着风飘到了我的耳边:“剩下不多的日子你与芳华单独相处,过几日我会再回来……取芳华木……”
韩子川说芳华已化木,木质的色泽这么黑,情伤极重,怕是已无力再续轮回。
我也笑了,却讥讽偏多。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太子。
那人是韩子川……
每当这个时候,韩子川总是静静地靠在门边,不声不响地望着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我便不要芳华木了。”他很果断。
“可我也这么地爱你,我与你一样……”他的声音里满是寂寞。
如今已是第十九日,它还是那么乌黑澄亮,甚至少了起初摸它时能感觉到的温热。此刻的它就与寻常无奇的枯木一样,料没入土里,那么冰冷且没有生机。
韩子川的脸上浮起笑意,领首:“我知道。”依旧抓着我的手,不慌不忙道,“我们打个赌。”
出乎意料之外,韩子川这些日子很是配合,没想出逃,也没见他联络朝廷的人。他这几天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看着我拿碾碎的药草、花瓣加晨露浇灌着芳华木。
我把书房里的资料又翻了出来,逐字逐句地读……却没有一丝发现。韩子川劝我不用着急。
我缓缓地望着韩子川,眼神很冷。
他淡淡地笑了,虚弱地枕在我身上,全身的重量都搁在我身上,温暖的身体也很体贴地将深秋的凉风挡去了不少,话里有着落寞:“你对我,总是这般狠心。”
血顺着芳华木滑进了土中,被黄土吸收了,而木却依旧通体墨黑冰凉,没有任何动静。
绢布上说芳华木成形期间需要用心爱之人的血哺之,韩子川身体很壮,所以你无须担心子川的安危。
“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可惜你的目光总是追逐着你的师父,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我,”韩子川抬手缓缓地摸上了我的脸颊,目光灼灼,“我很不甘心,我的父皇终究要死,我也犯不着为了即将死的人而弄死我所景仰的芳华。可是后来我却改变主意了,”他定定地看着我,有些痴,“我从未见过情兽化木的模样,何况还是世间千百年难寻的芳华兽。一朝君王被人暗算的也不少了,倘若我有它,便可万事无忧,而你终究会属于我。”
“这一切的一切……”我撰紧手,尽量保持平静,“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你还糊弄了我!你在民间四处散布着你与芳华的事情,让我离开你们后备受煎熬,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说的一个一个的字,像针扎般弄得我遍体创伤。
芳华,我决心不再等下去了。
后者嘴角弯弯,微露出笑意:“勺儿你傻了,我们同住在芳华的宅子……”他拖长了音,执起我的手,轻轻握紧,“芳华的书房你能去,我也能去。”
韩子川收回手,扯下了我的发带,缠在手腕上止了血……他望着我,轻声唤了一下:“勺儿……”他双目定定地望着我,“你难道还不清楚他爱的人是谁吗?”
当初是这具骼镂让早已入土的芳华轮回重生,他们之间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师父却说记不起他们之间的事了……
“我不赌没把握的事,我会让你一心一意地随我回宫。”他淡然一笑。
今天是第二十九天,还差一天便是一个月。芳华木还是通体漆黑,没有变红的征兆。
风轻扬,草茫茫……疑似幽琴低唱,孰见夕阳,何堪十年墓荒,独有花飘香。
韩子川站在那儿,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对于那段往事,我也不愿多提了。”韩子川稍稍放开了我,别过脸去,他高挺的鼻梁、微微敛眉的样子有些冷峻,显现出帝王的气势,“那时候宫里暗算我的人太多,当初为了保住太子位,才使我不得不溜出来为父皇找药。后来,我无意间看到了书卷里关于芳华兽的记载,然后我便知道你头上插的簪子……便是芳华木。”
我的胸口激荡极了,一口气被硬得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韩子川靠在我的肩上,无奈地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他的脸色很苍白。我装作没看见。
兴许是这会儿看我的脸色不好,他没再用“朕”了。
“我知道。”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再萌生摘取芳华木的念头,或许他有……只是他在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何我恢复了记忆后芳华却又一次把我狠狠地推开……还说什么死后要让我把他的尸骨带给韩子川,这样的人,为何会爱我?
“你所念的这些关于芳华兽的词句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淡然地望着他,手却攥紧,手心已被指甲弄得血肉模糊。
风萧萧独思量
理智在一瞬间全然崩塌,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残忍的话。我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听懂了韩子川所说的话。这一字一句,带给我的不是幸福,而是前所末有的痛苦。有个人曾经爱过我,而我却把他弄丢了。
我怔了怔,望着他那张带笑的脸。他脸上没有惊讶与悲伤,有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淡定与意气风发,仿若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的注意力,全被这不起眼的芳华木深深吸引住了。他痴痴地望着葬入土中的芳华木,而我却呆呆地望着他。
风轻扬,草茫茫……疑似幽琴低唱,孰见夕阳,何堪十年墓荒,独有花飘香。)
绢上写着木埋入土中,将药草、花瓣碾碎加之晨曦露滴哺之,一月后枯木红而似火,质地如玉。
韩子川叹息一声,目光怜悯地望着我,柔声说:“你可曾知道,芳华为何肯随我回皇宫医治我父皇吗?因为我拿你作要挟……他必须保护你的安危。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师父在你离宫后便也跟着你出了宫。”
韩子川晒笑,转头望着我:“你知道我不爱他。”
两两相望兮尽苍茫。泪双行。
“你花费了这么多心血设计了一场局,怎会那么好心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望着韩子川,口气很淡,“你的提议不错,可我不想与你赌,因为……”,我的眼神很冷,拾手拍了拍他的肩,凑过去轻声说,“就算我不赌……也能拿你的血去救他。”
却无法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他只不过是世间的兽。他把你养大,教你医术武功,你称他为师父,我才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芳华他让我照顾你,他求我收了芳华木,他希望我能让你后半辈子过得平安与幸福。”
我做出来的第一碗汤,很失败……韩子川却捧着喝得很开心。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我小的时候,你给我做的第一顿饭——那碗红烧肉,我至今还记得,它很美味。
“子川,你为何这么做?倘若他化了人形,就算恢复不了记忆,也不再是以前的芳华,我也定是会与他一起走的。”
“芳华一向很乖,平日我不喜欢他被旁人看了去,他便会依着我一月半年的不出门。贰儿又十分好热闹,芳华性子软,定是被他劝去了集市。”我像是丢了魂似的,行动也变得迟缓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地走着。
这些天,天还未大亮我便从外面回来,悄然溜进东侧的房间,打开窗户,弄灭了香炉里燃得正旺的安神香,然后跪在榻前轻声唤韩子川的名字。他眉宇舒展,睡得很香,自是不知道当他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我早已施展轻功,踏竹而行,飞跃上山谷,摘取最娇嫩的花瓣与药草回到了宅子。
我掠身而过,纤细的竹叶划在我的脸上,有些疼与凉。一座坟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情境颇有些萧条,而在这漫山的药草与花香里,隐约能见到一个身影弯下腰,正欲摘取什么。
我守着坟,坐了许久。
我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韩子川,他的脸庞俊朗挺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芳华木。他的眸子里有着浓厚的兴趣,却没有一丝哀伤……仿若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挟持韩子川上山时便经过那处,可并未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韩子川像是很满意我的乖顺,勾唇笑了,抚着我的发,语调很轻很柔:“勺儿,你不懂。自那一年,芳华带我来到了你们的居处后,我便喜欢上了这种平静的生活。芳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好,脾性也很好,只是对人对事单纯得如同白纸一张。你虽然什么也不懂,我却很羡慕你,因为你笑得那么无忧无虑,我羡慕你能毫无顾忌地欺负我,作弄芳华,整天把宅子弄得鸡飞狗跳。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芳华兽。”
“不,他只是受伤很重还没有力气恢复人形。他……”我死死地抓住韩子川的袖袍,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词穷。
“我的侍君们都叫芳华,入宫后你不是也已知道了吗?我只是用他们来糊弄大臣。”韩子川好心地提醒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里积压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全崩溃了。
猛然间我愣住了,就像心照不宣的东西突然间被戳破,残存的希望被撕扯得一点儿也不留了,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肩上被它啄得愈发地疼痛了。我回过神,小畜生在催促我,它似乎比我还焦急。
若是把你穴道解开,我怕你会失血过多而死,一这样就没人能救我的芳华了。
他的衣袂被风吹得胜胜地响,有种历尽沧桑的感觉,眉宇间的气魄少了是一抹化解不了的轻愁。
韩子川勾唇一笑,望着我,眼里有我所看不懂的情慷:“只怕他伤成这样,是无力重生幻化了。”
韩子川徐徐地单膝着地,手放膝上,手指轻轻地蹭着那扎入土中的芳华木,眼皮垂着轻声说:“兽终化为枯木。世人传闻兽情伤愈重,则木质色泽愈黑,化毒药性愈强,果真如此……”
“勺儿,风大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风的叹息,从我身后传来。
黄土坡原本不叫黄土坡。或许这个种植世间难寻的奇花异草的地方,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只是我从未问过芳华。
风徐徐地吹着,我死死盯着它,眼睛模糊了。
“勺儿,勺儿,黄土坡,芳华在黄土坡。”
可是我不能……因为,他能救你,或许……我还有希望利用他的血将你救活。
一截木头埋入土里,别说续魂变成原来的芳华了,它连人形都幻化不回来了。
韩子川这几日失血很严重,气色也不好。
如将木埋入土中,将药草、花瓣碾碎加之晨曦露滴哺之,不久芳华兽将出世……可哺以他生前心爱人的血,他将续魂,保留前世记忆。
我有些无助地站着,心痛得没法呼吸,眼眶酸热发胀。
然后你就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芳华,甚至不惜利用我。
我嘴角扯着笑,有些悲枪:“你费尽心思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得到芳华木。”
“你为了芳华可以不顾一切。”韩子川扬起了手臂,不经意地瞄了一下满是伤痕的手腕,眼里淡淡的,“我也能做……我要做的只是把你们分开。”
“不能。”我冷冷地说。
都想要这根芳华木?!剩下的话,硬在我喉里,是绝对说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