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人区
“那你可真是父爱如山。”罗伊冷嗤一声。
钢琴家虚虚眯起眼睛:“你不该来这里。”
“我找岳鹿遥,与你何关?”
罗伊话音刚落,藏在钢琴家后面的岳鹿遥悄悄探了半边脑袋,又猛地缩了回去,完全是被吓到了。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岳鹿遥可怜兮兮地说,像是被欺负狠了,“我们都不认识。”
罗伊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上一秒这女生还冷声警告他来着。
他真的吓到她了?
“不是,我发誓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罗伊有些头疼地解释。毕竟张三辞从南区失踪已久,结果就在今晚,他非常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个陌生女孩的家里。
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跟过来了。
但是,他还没有变态到欺负小姑娘的地步,这一点非常有必要澄清一下。
而且之前岳鹿遥分明——
他突然顿住,凉飕飕地注视岳鹿遥的眼睛。
岳鹿遥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恐惧。她躲在钢琴家身后,嘴上那些害怕的话倒是半点没停过,甚至还扯了扯钢琴家的衣角,做出一些极其逼真的小动作。
然而她本人察觉到了罗伊凛然的视线,微微偏过头,露出了一个带点疑惑,又带点挑衅的轻笑。
被她耍了。
罗伊才意识到这一点。他难得气笑了。
偏偏钢琴家还极其护犊子。他的声音已经完完全全低沉了下去,是威胁的语气:“罗伊·布加德,摆正你的位置。”
“她明明——”罗伊话说一半,便被钢琴家威胁的气流压住了话头。
这是□□裸的偏袒!张三辞肯定被岳鹿遥的演技蒙蔽了!
钢琴家却很是心累。
为什么总有人想不开要去招惹岳鹿遥?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是生怕这位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就把主北区炸了。
物理意义上的。
岳鹿遥却突然真的低下了她毛茸茸的脑袋,声音听上去十分瑟缩:“他就是罗伊吗?看起来跟传言一样,真的好吓人。”
“我不会被他抓走吃掉吗?”
“罗伊。”西亚不知何时出现在罗伊身后。
正好看见岳鹿遥被罗伊威胁的害怕模样。
她手里的异能团蓄势待发,很是不满:“你就这么对付对抗虫族侵略的小妹妹?她是没有异能,但我倒不介意陪你打一架。”
身侧站着的高副队同样紧盯着这个四大军区臭名昭著的流氓,简单地表示赞同:“附议。”
罗伊:……
这群人是被下降头了吧?绝对是吧!
岳鹿遥惊喜地朝西亚挥手:“西亚姐姐!”
西亚的冷意瞬间柔软,她安抚性地笑。
岳鹿遥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好像经历一晚的疲惫,终于能放松下来。
“我好困。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她睡意朦胧地问。
“当然。小鹿,你先回去吧。”西亚右手忽然出现一把大刀,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冷光,她对着罗伊挥了一下,痞里痞气地说,“这里交给我们。你放心去睡。”
高副队戴上了作战手套。
罗伊:……
真是飞来横锅。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岳鹿遥,我记住你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跳上房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下一刻,城外某处突然燃起冲天的火光。那火焰如此肆无忌惮,冲得夜云都隐隐照亮。
堂而皇之地宣告某人的不满。
可惜的是,无人在意。
西亚慢条斯理地收起了作战的装束,钢琴家则颇为嫌弃地撇过身,甚至不想分给那束火光一个眼神。
而岳鹿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对着西亚微微欠身:“谢谢西亚姐姐,晚安!”
“好梦。”西亚点头,离开前不经意地回头。
钢琴家双手揣在兜里,漫不经心地数着寂寞的夜色。
她之前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罗伊似乎认识他?
“……天哪!这真的是天外的虫族吧!”
“这也太吓人了!好多民众都直接在论坛愤怒地发表意见,质问为什么要隐瞒他们。有一些人还贴出了照片,啧,这下肯定不能抵赖了。”
“诶,防恐部的风评什么时候转好的?”
岳鹿遥是被大小姐的传讯振动吵醒的。
她强撑着回了个“是啊”,又一脑袋栽进了枕头。
“你好敷衍。”大小姐指责。
岳鹿遥努力挣扎着爬起来,眼睛没睁开,瞎话倒是张口就来:“我失眠了。”
“鬼信。”
光脑上,柯斯特嘴巴一撇,显然之前被岳鹿遥坑过许多次。
“有人敲门?”柯斯特比岳鹿遥抢先一步发现房间外的动静,“这大清早的,不会你昨夜其实邂逅了一位痴情的露水情人,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她越发觉得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岳鹿遥吐槽。
“那就得问问你自己了。”柯斯特回敬一句。
岳鹿遥简单洗漱了一下,懒得换掉身上的白睡裙,赤着脚,噔噔噔就跑去开门。
是钢琴家。
显然他精心打扮过了一番,原本乱糟糟的卷毛乖乖地服帖,将昨天邋里邋遢的外套换成了颇有质感的黑色风衣,里面简单套着一件白衬衫。
他蓝调深邃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深情——特别是在注视着人的时候。
“早上好。”他低头望见了一双踩在地板上的光脚丫,轻轻皱眉,“怎么不穿鞋子,容易着凉。”
岳鹿遥愣住了。
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某种很浅的松香。
柯斯特的声音就从光脑里幽幽地传来:“还真是呢,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苛刻且挑剔地发言,非常自然就代入了恶婆婆的角色,“哪来的臭小子,以为仗着一无是处的虚假外表就能拐走我们家鹿鹿?我告诉你——她才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不,她是。
岳鹿遥眼疾手快掐灭了通讯,生怕这位好友又发表什么惊天动地的虎狼言论。
“您怎么穿成……这样?”岳鹿遥委婉地问。
钢琴家一时无言。
他昨晚到底还是在星网上搜了一下陆泽昂的资料。关于他的描述夹杂着许多“啊啊啊昂神太蛊了”,“冷着脸干掉反抗军是什么人间大杀器”,“放开我我今晚就要夜闯西区军”。
——诸如此类的言论。
他不自然地移开,不去看岳鹿遥好奇的眼神。
有些心虚,又理所当然地说:“我一直都是这样。昨天是个例外。”
例外?
岳鹿遥的目光在他乖乖服帖的卷发上兜了几圈。
她好像更欣赏昨天钢琴家那种在泥泞里,颓废地挣扎片刻,又不得不历经毁灭、支离破碎的易碎感。
仿佛无声地向她表示,“我可以被您伤害的”。
……这样似乎真的很像一个变态。
岳鹿遥及时止脑。
相比对方一丝不苟的穿着,她刚睡醒,几缕乱毛不听话地翘起,白色的睡裙尚存着褶皱——甚至还光着脚。
无论怎样看都有些失礼。
“稍等一下。”她礼貌地合上了门。
钢琴家站在门口,看起来毫无异常。
过了会,他面对合紧的金属门,两只手捂住藏在头发下早就过热发红的耳朵,试图让它们降温。
他没等太久,岳鹿遥便再次打开了门。
“请进。”她换上了简单的衣物,只是头顶的呆毛仍然倔强地立着,表示主人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我给你带了早餐。”钢琴家手里提着纸袋,放在了餐桌上,苦口婆心,语气和她的老父亲如出一辙,“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您的异能运用得真是越发熟练了。”
岳鹿遥拆开纸袋,里面是热牛奶和蛋皮肉松老面包,两样都是她很喜欢的吃食。
钢琴家坐在大红袄子沙发上,注视着岳鹿遥小口吃着面包。
她不出声的模样很是唬人,无害得像一只进食的仓鼠。
他说起正事:“蛮荒区被虫族侵略过。第二次联考,无异能者的考场地点会更改到主南区,而异能者的考场地点才是蛮荒区。”
“如果你不能在五天之内觉醒异能,就不会获得蛮荒区里为平板充电的电子设备了。”
岳鹿遥脸颊一鼓一鼓地望着他。
“今天我们去无人区,看看能不能觉醒异能。”钢琴家维持表面镇定,努力不让自己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异能觉醒的方式莫名其妙,基本毫无规律可循。但有相当数量的异能者都曾到访过无人区。研究人员猜测是因为无人区核辐射污染严重,或许能更好地诱发基因突变。
但由于无人区的变异生物伤害力越来越强,这几年已经基本封锁。
“您打算怎么过去?”
岳鹿遥很好奇。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吃过早餐,钢琴家带着她走向了喧闹的街道。热闹的人群围着几处昨夜激烈打斗过的痕迹拍照,留存记录,直到被城防人员不耐烦地赶走。
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两人都戴着口罩。他们行色匆匆地穿过人群。
而那些好事的人完全不知道,这两个擦肩错过的路人就是救他们一命的大恩人。
岳鹿遥望着尚且还是热闹的主北区,有些欣慰地笑。主北区总算不是末世那种荒凉的样子。
她开心得狐狸尾巴都要摇上天了,惹得钢琴家时不时侧目。
“到了。”他好心地提醒,才不至于让这个迷糊的家伙晃进新开的机械智能店。
岳鹿遥这时才抬头,见到了拐角红漆的电话亭:“嗯?”
她不可置信:“您还拥有空间节点的权限?”
空间节点起码是联盟的核心高层在层层批准下才能使用的特殊能力。它依靠一名绝密的异能者才能正常运作,能将人传送到任意带坐标的位置。
而负责空间节点的设计师创造性地将它伪装成复古电话亭的模样。
但这个电话亭的单向玻璃起码能承受三颗液氮导弹的爆炸,运用了联盟最高层次的科技,除非有特批的卡牌,根本打不开。
钢琴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掏出一个小黑片,刷过后便拉着岳鹿遥站了上去。
“您到底是什么人?”
岳鹿遥发觉自己从前对钢琴家还是不够尊敬。
“啊?”钢琴家不明所以,“我以前是搞代码的,联盟的网络安全系统不算太难。”
岳鹿遥呼吸一滞:“所以我们现在是在……?”
她感到自己被拉上一艘贼船,并且逃生的钥匙被人大力丢进了海洋。
“偷渡。”钢琴家非常坦然,好心地解释,“违反了联盟法吧,应该算。”
岳鹿遥:……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平静地就说出这种话。
她在空间节点传送的风里凌乱。
你是法外狂徒张三,可我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