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实陈年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 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可爱，她也心痒痒地想要生一个，只是这种事，又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陈年眼眶也跟着一热，笑容却是炽烈无比：“这是黄色。”
第一代“感光器”的成功让实验室成员们士气大振，组长亲自在如意楼包下一个大包厢请大家吃饭、庆功，陈年也被起哄着喝了点小酒，饭局结束后，晕头晕脑地被程遇风接回了家。
全研究所回得最早的人是琳姐。
“这是……这是什么颜色？”
“顺其自然吧。”
男人的妻子把他扶好，他笑着说：“老婆，如果能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如果还能看到你对我笑的话，那我这辈子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陈年把他扑倒在床上，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知我者，莫若程先生也！”
程遇风故作叹气，自嘲道：“再不生都老了。”
“那就再生一个，哥哥保护妹妹也很好啊。”
婚后的第一个春节过得有声有色，每天都徜徉在幸福和笑声中，没来得及细细回味，陈年就要回研究所上班了。
“谢谢你们！”男人仰起头，又是哭又是笑的，“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们一定也会深深感激你们所做的一切……”
戴上“感光器”的一瞬间，他原本带着些许紧张和激动的表情就像被冰封住了一样，实验室的人见状都提紧了一颗心。
似乎，某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心急？
接着，他发出一声无法分辨情绪的声音，泪涌得更汹了，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扶着椅背的手也开始露出青筋。
会议的主题主要围绕“感光器”的研究展开，历时一个小时。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备孕，我想想要做些什么，饮食作息还有心理状态……”
当然，按照目前的技术还无法做到向视神经传输动态画面，不过这也给了陈年一个新的灵感，能否直接通过“感光器”直接去呈现这个真实的世界？
陈年眉色飞舞：“不老不老。”
“我看到了。”男人着急地去找旁边妻子的手，“老婆，我看到了！”
“老公，老公我错了！”
毕竟避孕措施什么的都是他在做，除了某次意外，其他次的谨慎程度简直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
程遇风看着她，好笑地问：“如果生的是儿子呢？”
“只是之前被人频繁地问到，我也想问问你意见。”
“接下来，我们可以着手筛选实验对象了，筛选标准待会我会发到实验室邮箱，请留意查收。”
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事实上，对于生孩子这件事，程遇风的打算是缓两年再说，一来考虑到陈年的年纪小，二是她的事业也正处于重要阶段，孩子必定会分掉她的大部分精力。
这不是大家想象中应该有的反应。
洗澡还是程遇风帮忙的，洗好后躺在床上唱了半宿的儿歌，程遇风特地录音为证，次日陈年醒来臊得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把录音毁尸灭迹。
程遇风甚至扬言将来要放给女儿听，她想到这茬，双手捂住脸，叹气：“我喝酒了。”
“对了，我前两天收到小朋友们的信，信上说他们在山里找到了一个新的泉眼，邀请我过去看。”
立鹏飞满脸笑意，把双手都拍红了。
她心底为这个念头而隐隐发颤。
程遇风想了想：“我下周末有空。”
程遇风猛地停下动作，先是低头直视她的眼睛，再是紧紧盯着她小腹，眸色骤然转为狂喜。
陈年来到实验室时，琳姐和立鹏飞早就到了，三人打过招呼，聊了十分钟左右，副组长也过来了，召集大家开会。
可就在前一刻，他沉浸在某个美好“误会”中，竟发现自己压抑不住那股由内心涌出的欢喜。
“傻瓜。”女人破涕为笑。
“我想要生女儿，将来给她买好多洋娃娃和漂亮裙子！”
“最后，感谢在座的各位为‘感光器’所作出的贡献，大家辛苦了！”
连性子平和的琳姐都现出焦躁的神色，陈年也是屏气凝神，她瞪大眼睛，看到两行泪水从男人脸上齐齐流了下来。
实验对象是一个中年男人，天生眼盲，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光明。
程遇风凝神沉思，陈年静静等了一会儿，想到表姐家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儿，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生吧，生吧。”
如今，他看到颜色了，五彩斑斓，那么神奇，那么美丽，仿佛一道彩虹，意外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程遇风捏了捏她脸颊，戏谑道：“生的是儿子也不许嫌弃。”
也是啊，陈年发愁了，生男生女的概率是随机的，又不是随她所愿，想生女儿就能生女儿的，她又想到什么，激动地一跃而起：“所以……生？！”
陈年把头靠在程遇风肩上, 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他的袖扣，她清了清喉咙：“程先生，那个，你做好当爸爸的准备了吗？”
程遇风轻按着她的小腿, 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黄色？”男人笑了，像个天真而满足的孩子，“原来这就是黄色。”
“万一还是儿子？”
陈年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副组长兴奋得面色发红，他扬高声音：“相信我，它不只是会带来一点点的改变，它带来的将是颠覆性的巨变！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两个月的时间流水般飞速溜走了，第一代“感光器”顺利面世，实验对象也筛选出来了，验收成果的时候终于到了。
当然，她也对女人没有任何的兴趣，她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物理。
实验室的成员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等在手术室门外，等着一个在母胎里待了十月的婴儿呱呱落地。
前面的备孕工作都白做了。
副组长又补充道：“尤其是陈年，我知道她从研一开始就在着手‘感光器’的研究，可想而知其中经历了多少次挫折和失败，可她从来没有放弃……如今，我们能把它从一个概念变成实物，她功不可没。”
琳姐是不婚主义者，大半生致力于物理研究，获奖无数，研究成果颇丰，她家人都移民加拿大，春节她飞过去待了两天，被父母念得心烦，怕再一次弄得不欢而散，她立刻收拾行李回国。
众人相视一笑，神情都有些激动。
过年走亲戚，聊天主题无非三样：孩子的学习成绩，单身的催结婚，已婚的催生孩子，陈年作为已婚人士，被问得最多的自然是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他妻子已经是泣不成声。
没办法，在老一辈眼里，女人不结婚是万万不行的，他们的担忧总是很多，甚至考虑到自己以后去世，女儿孤零零一人没个依靠，想想就怪可怜的，他们怕是死也不瞑目。
“柠檬？”男人怔怔重复，“原来柠檬长这个样子啊。”
赤橙黄绿青蓝紫，和它们所代表的事物，在他脑中构成了鲜明的画面。
“哈哈哈……别、别挠我！”
陈年一看就知道他是误会了，她连忙摆摆手：“没有。”
光是拆礼物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加上走亲戚, 陈年直到年初五才闲下来，回到家, 她很没有形象地倒在沙发上, 棉拖也被蹬得东一只西一只。
不了解不知道，原来备孕还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陈年把注意事项言简意赅一条条地读过，在程遇风肩上拍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程先生啊，生女儿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程遇风你不要这么幼稚好吗？！哈哈哈……”
明明夜里还生龙活虎的。
在这么多前辈面前，陈年很是不好意思，她站起来鞠了个躬：“我只是做了自己喜欢做且应该做的事，如果我们的努力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点的改变，那么它就是值得的。”
琳姐带头：“鼓掌！”
刚好实验室那边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弯曲双膝，似乎要跪下来，立鹏飞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曾经，他的世界就如那首歌所唱：“……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最后，副组长总结：“预计还有两个月左右，我们的研究成果就要面世了，这无疑将是一个重大突破，我个人表示非常期待。”
怎么可能会嫌弃？
陈年又说：“你刚才看到的是柠檬。”
程遇风把棉拖捡起来并排放在一块，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她很自然地把腿伸过去：“揉揉。”
不过，看他刚刚的反应，她心里大概有底了。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生活方式，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没有权利干涉，琳姐不是没有妥协过，可她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要和一个男人共度余生。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陈年也一本正经地回道：“儿子不嫌弃，嫌弃儿子他爸。”
大年初一, 陈年正式迎来二十五周岁生日, 这次并没有大举宴请亲朋好友, 只是一家人温馨地度过, 不过，该收的礼物一样都没少, 大部分在年前就陆续从国内外寄到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