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上时，点赞
“是，是，那啥，我们先回去了，您吃好喝好啊，有事您找我，我叫李四儿，您应该听说过吧？就是罩咱们这一带的四爷。哎呦，我又他妈说错话了，怎么能在沈爷面前称爷。”
“你他妈放手！操！放手！”那秃头大哥好像很痛的样子……
不会游泳的梁音在水里扑腾，当时楚楚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救她——虽然海那么深，虽然自己的水性也不太好，虽然她抢走了杨羽，但是——她要救她。
但是现在，她不会像以前一样了，再也不会了。
那语气很和蔼，像是在问一个小孩犯了什么错一般。
“小叔，您路子真是野，这帮人都压得住，我现在真是服您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上时慢慢悠悠站起身，一只手插着兜走向那秃头大哥，问道：“你们老板是谁。”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羽忽然站了起来，他神态凝重的说道：“对不起外公，这件事和小音无关，都是我的错。之前，我爷爷奶奶和我叔叔住在一起，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我婶婶把他们二老从家里赶出来了。更可恶的是，我叔叔背着我爷爷偷偷把我家的老宅子给卖了，现在我爷爷奶奶无家可归了……”他的眼神中仿佛有泪光：“我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是我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流落街头……我更不能向梁音开口借钱，我只能向财务公司借钱，给我爷爷奶奶贷款买个房子，让他们能安度晚年。”说着，他赶忙将眼角的泪水揩了揩。
“别介，我可罩不住你，你太大了，不是自称c杯吗？”
沈上时背过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回去跟你们老板说，三天后我侄女就把钱如数奉还。”
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那秃头大哥脸色慢慢变成了煞白，不停的对电话里的人说“是，是，好的，我知道了，是。”
楚楚看着这俩演戏的样子，完全石化了。她真是想不到，杨羽和梁音竟然会来这么一出，用所谓的孝心感天动地，洗白自己的罪过。
曲终人散时已是暮色四合，于是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梁音和杨羽负责把外公外婆送回家，楚楚的父母和楚楚，沈上时想多陪陪外公外婆，也回了外公家。
“你丫管得着么？”
过了良久以后，外公终于开口：“杨羽，小音，你能不能说说，怎么会招惹上那些人？”
这几日，梁音很冷静的在思考，她要么就拿出自己的积蓄帮杨羽还钱，但这是她为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所攒下的钱，用身体和尊严换来的，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而抛弃荣华富贵呢？
“上时你真是黑道白道的人都认识啊。”
沈上时不慌不忙的侧身并擒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臂一扭，背在身后，秃头大哥顿时动弹不得。
冷风像刀子一样的扎在楚楚的脸颊上，灿烂的夕阳在天边一点点沉了下去。
“梁音，小姑这张卡里钱不多，你先把利息还给他们。”
——行，你俩可真棒，真不愧是一对。
这时候梁音恰到好处的对杨羽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我怎么会不借给你钱呢？再说，你也可以把爷爷奶奶接到咱家来住啊，你真傻老公”
“我的意思是，谁帮你我抽谁。”
“——救命！救命！梁音，梁音！……”
听了这么一番话，众人都对他表示理解。二姨竟然还假么假事儿的说：“你现在是我们的亲人，亲人就是要互相帮忙的，以后有事你直接开口。”
外公点了点头，重重的叹气道：“唉，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旋即，他慷慨说道：“杨羽，如果还钱很吃力的话就跟外公说，外公虽然没什么钱，但是还是能帮上你的。现在小音怀孕了，不能让她每天担惊受怕过度操劳。”
楚楚向他抱拳，正色道“沈爷，以后小的就靠您罩了！”
有句话叫宠辱不惊，说的就是他了。
“哎呦，好酸呐。”梁音在鼻子面前扇了扇道：“好浓的一股醋味呀。”
“行。”
梁音听到以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声，道：“哎呦，我好怕啊，对我不客气？就凭你？”她又鄙视的冷笑了一声：“楚楚，你别太自不量力了。我之前把你男朋友抢走，你肯定很恨我吧，但是你又能怎么办呢？”
沈上时看着他惋惜的叹了口气，理了理他凌乱的衣襟道：“小子，我跟你讲啊。这事要发生在大街上而不是老太太的生日聚会上，我肯定抄起家伙就跟他们干。”
上楼之前，楚楚把梁音拉到小区里的小花园中。梁音依旧把嗓子捏得很尖，嗲嗲道：“妹妹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啦，很冷哎～”
楚楚紧张的咬着唇瓣，十指不由自主缓缓收拢，指骨发出‘咯咯’的响声，手背绷得雪白。
她忽然想问问身边的梁音，为什么要答应杨羽的交往。为什么她这么信任她，她却还要伤害她。
“打到还钱为止！”
楚楚微笑着，目光却很锐利，她的语气忽然轻松了下来：“那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这句话，永远不要为你说出的这些话而感到后悔。”
“这里就咱俩，你就别装了。”
她咳了一声，不再微嘟着唇瓣，瞪大双眼，也不再发出稚嫩又令人作呕的声音。她真实的嗓音有点粗：“说罢。”
“别打外公钱的主意，听明白了吗？”
一边，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笑眯眯的对沈上时文绉绉道：“俺们老板是道上的龙爷，请问先森找俺们老板有何贵干？”
“是，外公，我先谢谢您了。”说着，他对外公一个九十度鞠躬。
梁音一直瞪着她，她眼中再没有以前刻意伪装的稚嫩，只有一种像毒蛇般的冰冷，和她那甜美的外表非常不搭。
——梁音，你看清楚他了吗？你所爱的人，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是多么肮脏不堪。你难道还要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么？你还愿意怀胎十月为他生孩子吗？我真的应该把当初他跪在我伪装的白月脚下乞求我别离开他时的模样录下来，让你彻彻底底的看透他。
“……”
然后——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龙信是吧，行。”说着，他掏出手机拨号码。这时，那秃头大哥以为沈上时要报警，急忙伸手要去夺他的手机。
惊魂未定的杨羽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对沈上时道：“小、小叔……谢，谢您。”
她看向身边的梁音，是小时候的那个梁音，很矮，是个丑姑娘。
四周如寒冰的气氛在顷刻间融化，气氛渐渐在亲戚们的七嘴八舌中舒缓开来。沈上时的唇边还是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他永远都是这样，无论是面对诋毁还是称赞。就像以前地中海校长对他说：“又有学生投诉你了啊，说你在学校抽烟影响不好。”
“那不叨扰沈爷了，各位吃好喝好啊。”说着，秃头大哥带人离开了包间。楚楚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她看向奇葩们的脸色，他们的面部上混合呈现出敬佩、仰望、惊讶和痴呆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智障儿童看见超人从窗前飞过。
就在梁音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楚楚妈妈的一句话让她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失去了，她不用再艰难的做决定了。
在有朝一日午夜梦回时惊醒，忽然认为自己当初的固执和做法都非常傻逼，这个就叫报应。但是楚楚没有用这种类似诅咒的词汇，否则又会让梁音多想。她只是想告诉她，好自为之。
“小沈，你该不会以前是……在道上混的吧？”
气氛又急转直下。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的那个梦么？
有那么一瞬间，楚楚回想起，在她们很小很小的时候，梁音总被一些同龄孩子们骂是没人要的丑八怪。然后，楚楚就会攥紧拳头去和她们拼命，把他们赶走，最后也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总的来说，那天外婆的生日过得还算愉快。
“说什么呢！上时可是军人出身。”
“梁音，你不是很有钱么？现在拿出来啊！你就眼看着他们在外婆的生日聚会上闹？！”二姐义愤填膺说道。
“是，是。我知道错了。真是多亏了您……”
看来这人不光吃，次不分，四，十也不分……
这时，秃头大哥下令，同几个手下一起对杨羽拳打脚踢，杨羽只得抱着头大喊求饶。而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挠。
渐渐的，杨羽求饶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这些日子财务公司一直堵在梁音的家门口，并在他家门口洒油漆，写上‘还钱’的字样。他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每天过着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日子。他连续几天无法入睡，有时困到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会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但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将他惊醒，整个人濒临崩溃。他曾经跪在梁音面前乞求她帮帮自己，梁音抱着他的头，轻轻的抚摸着他毛茸茸的短发，眼泪不停的在眼睛里打转。
“啊，能借个火儿吗？忘带了。”
良久以后，他毕恭毕敬的将手机还给了沈上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满脸堆笑道：“哎呦，我真他妈有眼无珠，冒犯了沈爷的人，我该屎，该屎。”他一边说着一边抽自己嘴巴，还满脸的笑容。
“我今天懒得和你吵。不过作为你的表妹，我还是好心奉劝你一句，早点看清你的枕边人，对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好处。”
楚楚想，真会说话，刚才你们干嘛去了？
梁音不屑的笑道：“看清谁？杨羽吗？呵呵，我这双眼睛很毒的，所有人在我眼皮底下都只能原形毕露。”她又坦然道：“我承认，杨羽是有缺点，但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楚楚，你只活在你的世界里，你只能接受完美的男人，你容不得对方有一点过错！就是因为这样杨羽才离开的你！”
“我承认，我之前恨你抢走他，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应该庆幸这种只会吃软饭的渣男离开了我。”
就在这样强烈的愿望中，她醒了过来。那时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法彻底地恨她。
“是啊！再不拿钱就真出人命了！”二姨焦急地说道。
“老公，要不然……我们先把钱借给他们吧。”楚楚的妈妈在征求楚楚爸爸的意见。
楚楚红着脸使劲掐他大腿根。
——梁音，用你那些用来炫耀的钱去拯救你爱的那个人吧！
沈上时回到座位后，又点上了一根烟，这时大家都在对他表示由衷的感谢和称赞。而杨羽和梁音半死不活的坐在那不说话，当然，也没人想和他俩说话。
“得了吧，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了，你就是想拆散我们！你就是见不得杨羽对我这么好！或许他会骗别人的钱，但是他永远不会骗我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杨羽爱我，他不爱你！”她的双眼亮得惊人，像是有泪水，里面还有一种强烈的偏执。
那天，她梦见她和梁音站在海中央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片浩瀚的汪洋中心会有一块那么突兀的石头，但因为她知道这是梦，就没有再多想。然后，她看向天空，天空那么美，翻腾着五彩斑斓的云朵，海也是那样清澈，波澜起伏着金灿的光芒，但是——海好像很深，她再往下看就只能看到漆黑浓稠层层渐变的深蓝色。
或者是——“这次你们四班全年级考试第一名，你奖金最多啊。”
“没听说过，真不好意思，我不问世事已经多年，就跟龙信还有点交情。行了，回去吧。挺好，挺能玩命的，我看好你。”沈上时一脸赞许的点了点头。
楚楚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警告你一下，你俩在外边怎么作我管不着，要是因此而伤害到外公外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有句话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妈没教过你么？”楚楚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刺痛梁音，妈妈是她永远不敢提及的痛楚。
梁音只是冲她笑了笑，那种笑容是清澈纯洁的，只有小时的梁音才会拥有这样纯洁不染一丝尘世的笑容。
“我相信你们是有苦衷的。”
大家都在努力地营造出喜悦的气氛，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外公一直在绷着脸，不说话。众人见外公如此，便说着说着就不说了，都尴尬的闭上了嘴。
“嗯。”
楚楚双瞳微眯，看向梁音，此时的她还是垂着头一动不动，唇瓣上的口红似乎掉了色，她的嘴唇变得干裂，瘦小的双肩好像在微微颤抖，她脸上的表情很奇特，好像在努力用伪装的平静去覆盖住心里的恐慌和无助。
楚楚转过了身，她在想，为什么当自己看见梁音即将踏入火海时，还是忍不住去拉她一把呢？
“你错了梁音。如果在以前，我肯定在听完你说这些话以后觉得错真的在我。可现在我只会觉得你是非不分，三观不正。有些人值得爱值得被包容，有些人就是他妈欠虐！”
沈上时没搭理他，左手一用力，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沈上时将手机放在耳边，道：“喂？小龙是吧，我是上时啊，听说你开了家叫好运的财务公司是吧？呵呵，当然不是我借钱，是我侄女惹上了他们。您是派人过来把他们领走啊还是怎么着？嗯行，请我吃饭就不用了，给我备两条好烟就行了，我就这么点爱好。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嗯，你等会。”
楚楚的爸爸很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老师，您又评上优秀教师啦，恭喜恭喜啊。”
而后，沈上时松手将他放开，他将手机给秃头大哥递了递，示意他听电话。秃头大哥看了他半响，有些不敢置信的慢慢接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