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愚蠢的二楚
里面没有出声，沈上时大步上前一把扯开浴帘。
“我，有，了。”
楚楚听到这里立马火了，她刚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了医生对她说的话，这几天不要张口说话，否则伤后会裂开，感染就麻烦了。
“你外公已经邮过来了，明天就能到，今天就先忍一忍吧。”
她站在这盈满剔透阳光的客厅里，心想，自己真是悲哀。在她22岁之前被男朋友背叛，生日那天也没有任何人发来祝福短信，最爱的妈妈还骗了自己，而且这个倒霉的生日还是她最讨厌的人陪她过的。
沈上时“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道：“对了，今天你是生日，我去买个生日蛋糕，晚上我亲自下厨。别多想，就当是为了庆祝你失恋，顺便给你接风。”
医院交费处排了很长的一条队，楚楚走到沈上时旁边，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沈上时转过身，然后低下头：“我不是让你在那好好等着么，怎么过来了？”
回到家，沈上时跟个贤妻良母似的系着围裙亲自下厨。他做事时看似漫不经心，动作懒散的样子，实际上干净利落又细致，一小堆一小堆的菜码整齐均匀地排布在菜板上，水、米和调味料的比例精密准确，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他把锅盖盖上，然后靠着墙壁点上一支烟。一道菜做完后，他的周围洁净如初。
就在方才，她去卫生间时，却发现灯泡坏了，机智的楚楚将灯泡拧了下来，端详了许久，忽然想起沈上时在物理课拿着个大灯泡讲电学时说：友情提醒，千万不要把灯泡含进嘴里，否则一定拿不出来。
那一刻，终于也轮到沈上时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一回。
“楚楚你怎么不说话呀？楚楚……你这是什么表情呢？你应该恭喜我们呀。”梁音忽闪着长睫毛，一脸茫然地看向楚楚，像个真人版的芭比娃娃。
“杨羽给你打电话了？还是梁音又找你了？莫非，你……气我骗你？”这句话他说得很轻柔，像是个知错的孩子，又或是怕她生自己的气。
“没事的啦！亲爱的放心哦！”
“我去给你排队拿药，你在这乖乖站着别动。别跟陌生人走，小心别人把你卖了。不过，想来应该也没人想做亏本买卖。”
楚楚站在医院大厅的自动售货机前面，将手里的三枚硬币投进去，她看着里面五彩缤纷的饮料罐目光炯炯——橙汁，可乐，奶茶，喝哪个呢？为什么哪个看起来都那么好喝呢！
从梁音嘴里吐露出的那几个像糖果炮弹一样的字，一字一顿地，缓慢地回响在楚楚的耳畔。
楚楚攥紧十指，努力深呼吸，让自己身体内汹涌沸腾的血液平静下来。如果可以，她真想让自己嘴里的血在瞬间像喷泉一般喷射而出，射俩人一脸的狗血！
“……”
“哦对了，我这房子是三居室，一间是仓库，一间是书房，还有一间是我的房间。你是想睡客厅的沙发还是我的房间？哦，你说你想睡沙发啊，好的。”
“楚楚？”沈上时唤她，她却一动不动。
楚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已经变得狰狞恐怖了。她想大骂梁音，可医生叮嘱过她这几天不能说话。她想走，可这样做就显得她太没风度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夕阳渐渐沉了下去。这段日子的经历让楚楚可以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她也预感到了，这一年将是她人生中最悲催的一年，没有之一。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于是上前拽了拽她，她甩开他的手，跑到浴池里面，又回手把帘子拉上。
于是，她就变成了这样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蠢样。
这时，在一旁的沈上时按下了选择键，下方的出货口发出“哐啷”的一声。楚楚一愣，她恨恨地瞪着他，他这意思是——这是我的钱！
沈上时拉着楚楚来到附近医院的急诊部。楚楚这么平凡的一个女孩，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个子还很矮小，走在大街上几乎没有存在感。这一天也许这是她有生以来回头率最高的一天，几乎可以说是沈上时这辈子回头率的两倍。所有人看到她后都会站住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半张着嘴瞠目结舌，他们像阅兵仪式上的士兵一样，齐刷刷的，目光随着她的路径而缓缓转头，回身，直到她走了很远了还缓不过神来。
他弯腰拿出了水，对楚楚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又敲了一下她的头顶道：“不许喝饮料，只能喝矿泉水。”
楚楚低着头，没说话。她不想让沈上时知道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也不准备告诉沈上时刚才发生的一切。
梁音自顾自道：“楚楚我真是太幸福了，有杨羽这么好的老公，还和他有了宝宝。楚楚你不知道，刚刚他得知我有了宝宝的时候开心得不行，他说以后不能让我干一点活，刚刚还不想让我走路，想抱着我，真是受不了他呢。对了楚楚，你来医院是生病了吗？还是……”梁音犹疑了半饷，又急忙摆手道，“哎呀我怎么会以为你是来这里打胎的呀。”
沈上时拎着蛋糕回来了，他喊楚楚，却无人应声，去书房，厨房，他的卧室找都无果，最后，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里面黑漆漆的。凭借着透进来的一点阳光，他看到她背对着自己低着头站在那里。
楚楚不理会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的梁音，径直走开。说真的，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医生说你嘴里有伤口，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看来你也只能喝着大米粥看我吃你的生日蛋糕了。老话儿说得好啊，一报还一报。”
楚楚对着被沈上时“嘭”的一声撞上的防盗门喊道。
沈上时要是不提，楚楚还真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楚楚转过身，看到沈上时打开一把画着贵妃醉酒的折扇，学着上边儿的杨贵妃的身段儿，风姿无限。
“别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原谅你！”
他看见了她那被灯泡撑得圆滚滚，看起来像是个卡通人物的脸。
她抱膝坐在浴缸里，而后缓缓抬起头，梨花带雨，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
楚楚再次咬牙切齿地瞪向他离去的背影。
他愣了很久才道：“说地球话好么外星人？”
楚楚咬着唇瓣，悲痛欲绝地看着他。
大妈一脸惋惜地摇摇头看了看楚楚，又对沈上时道：“你这个做叔叔的可真不容易啊。”
听到这个甜腻的声音，楚楚浑身跟通了电似的。她猛地转身，只见梁音笑嘻嘻地挽着杨羽的手臂。
“……”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在某种程度来讲还算聪明的孩子，却总是做傻事。
楚楚非常想作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可是这对于她来讲太艰难了，于是她只能用玉石俱焚的目光瞪着沈上时。
她嘴角抽搐，感叹道：“沈老爷子，想不到您的品位还真高端啊。”
杨羽急忙拉过梁音，宠溺地责备道：“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稳重一些，伤到我儿子怎么办？”
她的人生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茶几，上面放的全是盛满喜闻乐见的杯具。
“像么？”
然后，梁音兴奋地抱住了她，突然间，楚楚全身都僵住了。梁音用她的脑袋蹭着楚楚，道：“亲爱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哦！”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上天你是在玩我吧！
为什么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帮他骗自己，为什么！
“楚楚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沈上时的家朝向好，采光好，不大的三居室亮堂堂的，空气中飘满了沈上时身上混杂着烟味的香气。装潢简洁，以浅色调为主，且五脏俱全。尤其是他的书房，古色古香，楚楚刚一看见以为自己穿越到清朝了。梨木翘头书桌上摆满文房四宝，椅子是黑漆嵌螺钿圈椅，红木书架上全是古书，京剧戏本占大多数。还有青花瓷、红雕漆器，绘着清明上河图的丝绸屏风，为数最多的是京剧行头。
他端着粥走到客厅的饭桌旁坐了下来，对一脸倒霉相的楚楚道：“满汉全席万寿宴之一——菜粥。”
《阿甘正传》里的主人公在那个世界的所有人眼里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人们会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的说：“你看起来像个傻子。”而阿甘只是满不在乎的撇着嘴角道：“做傻事的人才是傻瓜。”这句话成为了至理名言。相对于楚楚来讲，她从小到大因为成绩优异而总有人夸她：“楚楚这孩子聪明，有灵气。”
所以，她只能半张着嘴小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医生将灯泡一点点敲碎后将碎片取了出来，过程相当惊心动魄。碎片将楚楚嘴里扎出了血，疼得她想叫却不能叫出声，也不能动。沈上时在一旁抱着臂津津乐道地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一旁有很多围观他的小护士面上红霞飞。
楚楚把这句话当作大人们用来骗小孩的谎话一样，于是，楚楚决定以身试法，拆穿沈上时的谬论……
“等等，我从今天就开始住在你家？我的行李还在我外公家呢。”
她可能有了一栋房子，或者是有了一辆自行车，再不济，三蹦子也可以。但是，楚楚非常不想往那个最坏的点想——梁音怀孕了，而且是杨羽的。
楚楚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不就那天狠狠宰了他一顿吗，至于嘛，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爱记仇的男人！她多想冒着失血过多的生命危险说出这句话啊，可她还是觉得，生命比较重要。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吵。
楚楚一脸黑线。
“……”
急诊科人很多，排队时，有个大妈站在楚楚旁边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楚楚很尴尬地转过身。沈上时拍了拍楚楚的脑袋，对大妈叹息道：“唉，我侄女，天生智障，玩灯泡的时候不小心给吃进去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