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岁贡一
九九重阳节，景秋寄回来一封家书，写道洪州有匪患疑有叛军混入其中，自己前日与景霜前去支援，在惠城与太傅长子周傅盛一起剿匪，信中一再让成平放心，腊月前一定会往回赶。
谁知腊月刚过，成平没有等来景秋与霜儿，却等来了犬戎朝贡的来使，而与之一同前来的是如今声名显赫的靖西王江孤鸿。
“大楚与曾经不一样了，比之十几年前更加充满活力。”此次朝贡的来使之首是犬戎的左贤王舒勒，从进入丰城开始便一直感叹，虽然其中含有拍马屁的成分，但看着内陆如今仅仅过了两年便有脱胎换骨之相，江孤鸿也觉得此言不差。
“这次回去尽可以带话给巴那，若是与大楚为敌，大楚有的是实力把你们打服。”江孤鸿不甚在意，直接回道。
“那不能，大楚如今的繁荣强大，少不了将军的英明神武，我们哪敢在将军的眼皮子底下乱动呢。”舒勒谄媚的说道。
“近了我江孤鸿的眼前，就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刚刚的话若是再让我听见第二次，就不能保证左贤王殿下可以完整的回到犬戎了。”江孤鸿听着他的话，不满的放下杯子说道，身后的荣庆持刀上前被示意退了下去。
“明白明白。”舒勒擦了一把汗回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历来安分守己，如今被巴那安了个左贤王的名号便送到了大楚，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
“王爷，我曾听之前来过大楚的族人说道，这大楚的姑娘生的细皮嫩肉，比犬戎的姑娘水灵一百倍，这次我们把犬戎最美丽的九珠公主送给大楚，不知可否请求大楚的陛下割爱一位公主嫁到犬戎，永修百年之好。”舒勒想起来时巴那的嘱托问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送一个来就要带一个走，端的是狼子野心，一点亏都不吃，“江孤鸿冷冷地回道。
”若是不愿，现在把你们的公主带回便是，若要求娶我大楚的公主，就凭一个你？就算当今圣上同意，那也得问边州的战士同不同意，我泱泱大楚岂用公主来修的百年之好，拳头就可以。”江孤鸿还没有开口说话，身后的荣庆便回道，把手中的重剑重重的插入土中，江孤鸿闻言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色已晚，贤王殿下休息去吧，这到盛都的路且还长着呢，有的是你要花心思的时间。”江孤鸿说着话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露宿的营帐，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腊月刚过，朝贡的队伍便到了盛都，一众人马安置在了盛都的会同驿馆。
腊月初八，等了八日的使臣终于得到了召见，舒勒带着九珠公主和朝岁的贡品踏入了皇宫的太极殿，三跪九叩礼后，呈上了请求与大楚互市的表书。
事前成风已经私下见了江孤鸿，犬戎有比影州边州更优越的草场，战马优良，如今犬戎刚刚从疫病天灾中恢复，建立互市可以让西疆乃至北疆配上更好的战马，大楚可以提供相匹配的食物与衣服等货物，也可以使边境百姓多一个营生，影州山影关口已经建成，如今只需守好山影关，倒也无需担心。
互市的条件已经谈妥，无非就是犬戎多出点血以换取以后的活路，九珠公主没有被成风纳入后宫，也未赏赐给有功之臣，暂时被安置在了宫外的南城别院，但舒勒贪心不死，除了一直要求娶一位大楚的公主，便是请求给九珠名分，均被成风言辞拒绝，因着没有放弃，便临时留在了盛都。
腊月初十，江孤鸿借着感谢成平当年边州疫病救助之恩，在盛都和安楼邀请成平赴宴。
未时刚过成平便带着柳枝来到了和安楼，谁知半路想起忘记服用今日的药，便让柳枝回去取，说是取药，不过是想支走白丞的眼线柳枝罢了。
成平独自来到楼中，说明来意后被伙计带上了顶楼望月阁，谁知刚刚行至二楼便看见了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人，当年渭州城外那群蛮人之二，犬戎的格桑与格鲁兄弟。
舒勒今日本想请江孤鸿，被拒绝后便带着人来着和安楼守着，一直关注着门外的楼梯，担心错过江孤鸿，这一守便守到了独自一人的成平，舒勒并不认识成平，也不知她是如今皇帝的义姐永安郡主，只是看着面前刚刚还在好好说话的格桑兄弟，满脸邪笑的望着门外的一个楚女，动作站了起来。
看着远处站起欲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蛮人，成平满脸惊恐，旧日刻进骨头里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她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如同惯了铁铅一般，动弹不得。
她捂着自己胸口，试图缓解自己急促的呼吸，可胸口如同沉入河底溺水一般，她不止动不了连呼吸也控制不了。
被强迫被打被侮辱，那些过往的记忆涌进脑海，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回忆的泥水里无法反抗。
“救救我，救救我。”成平张着嘴巴求救着，可是她的声音都堵在嗓子里发不出来，眼看着蛮人要跨出门往楼梯走来。
颤抖着身子成平便往楼上跑去，太过急促使得她的脚步虚浮没有落在实处，跌跌撞撞的碰着了许多人，但是她不能停止，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可以把过往压在心底的郡主，而是一个疯子，一个试图拯救自己的疯子。
江孤鸿再次见到成平后，看见的便是她匆忙逃跑的身影，成平慌慌张张中闯入了摘星阁，一边跑一边看着身后，即使她的身后已经没有蛮人，可落在成平的眼里确是曾经无数次追着她的那些蛮人都跟在了她的身后，追着她，笑着要撕碎她。
眼看着蛮人已经追逐她的衣角，成平哑着嗓子闷闷的哭着喊着，落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呜呜的说着听不清楚的话，成平跌倒在地不断的蹬着腿后退，可是她的身后已经是墙壁。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成风，成风，”
“景秋景秋，霜儿，救救我，救救我。”
成平已经入了魔障，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人，只能不停的乞求着。
她不停的挥着手不让人靠近，一时之间似乎回到了渭州城外。
蛮人撕碎她的衣服，一群人□□她用听不懂的话语打骂她，他们挑断她的手筋脚筋看着她痛苦，然后发出的声声大笑，用蛮人的弯刀在她的身上划着花样与字迹，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在耻辱时无法呼吸，看她不停的发抖，最后拿着树枝戳破她的脖子□□，在她的挣扎颤抖中体会征服的快感。
“你们都退后退后，离的远一点，”江孤鸿见状不再迟疑，叫人疏散看热闹的人，自己则慢慢的靠近成平，试图阻止她那凄惨又无助地呼救，他想听清楚她呜咽的嗓子中说出的话语。
成平猛地把他推倒在身边。
“啊…啊…”成平看着面前倒下的人，想起了死在自己面前，被蛮人削去了肩膀的景九，还有断成两节的小十一。
“对不起，啊…，对不起。”成平张着嘴巴说不出太长的话，只能勉强的道着歉。
“成平，你看看我是谁？看看我。”江孤鸿看着成平抖成筛子的身体，满脸的泪水急促的呼吸，走近试图唤醒她。
成平又一次把他推倒，然后快速的爬上身后的窗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了下去。
“成平！”江孤鸿吓得傻了眼，快速的起身上前，还好拉住了成平的胳膊，这是六楼，楼下是和安楼的一处景观池，池里都是山石雕的假山，这要是下去砸到了石头上，或者寒冬腊月入了冰水，都是要命的事情，何况现在被拉起的成平撑着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
江孤鸿把人拉上来，抱在怀里一边给顺着气，一边发号施令让荣庆抓人，凡是楼中鬼鬼祟祟者都抓起来。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成平会这样，江孤鸿还在颤抖害怕的成平抱进了望月阁的隔间，看着怀里还在喃喃的说着什么的成平，他怀疑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成平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在避讳，直接喊了人。
“荣庆，让伙计送两床锦被来，然后暗中派人去查这些年郡主的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了着重查一下当年边州到盛都路上的事情，还有宫里的事情，离京之前必须要查清。”江孤鸿抱着人说道。
慢慢地怀里的成平似乎恢复了过来，她傻傻的看着江孤鸿，颤抖的身体因着温暖的锦被渐渐平息，时不时的小声抽着气。
“我的王妃，就这么怕见到本王么？”江孤鸿看着人似乎恢复了过来，便笑着问道。
“我的王妃竟如此怕我么？那以后我们要成亲，还要行周公之礼呢？你也这么害怕吗。”江孤鸿高大的身躯欺近成平，嘴角含笑的看着满脸泪水未干的成平，伸手想给她擦去泪痕，突然之间成平挣扎着打着自己的头，试图用手抓破自己的脖子和脸。
江孤鸿伸手抓住她的手压住，成平挣扎着挣扎着便不动了，嘴唇上下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现在江孤鸿终于可以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去听清她的话。
“救我，救…我，杀了我。”
“我…想死，让我…死。”江孤鸿听清话后猛然抬头盯着成平，然后眼睛慢慢变红，往事浮在眼前过去，曾经亲眼目睹自己的阿姐被蛮人糟蹋，遍体鳞伤的躺在自己的面前，也是这样绝望对着他说话，求着他杀了自己，最后阿姐也死在了那里。
他放开成平的手改成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安抚着。
“阿姐，没事了，没事了，阿姐，不要害怕，我一直在这里，”江孤鸿抱着成平哄着叹着。
“阿风，”成平逐渐平静下来，开口喊着，闻言江孤鸿突然放开他，愣怔了几秒便起身离开房间。
成平就这样被丢在房间里中，慢慢的陷入了沉睡，申时三刻寻着人得柳枝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没有把人带回宫中，给皇后送了信便把人带回了成府。
小年已过，景秋和霜儿仍然没有回来，但荣庆派出的人在这几天陆陆续续的都回到盛都王府。
“你说的可是真的？”江孤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下属厉声问道。
“王爷，属下找了当年的守城卫兵才得到些许消息，当年原本应该走西宁的郡主，临时改道去了渭城，最后停留了月余才由松大人护着回了盛都，松大人护送本该有功，却被发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臣跟着这条线索找了几日，最后在城中找到了当年渭州城外的二户庄两个老汉的其中之一。”
“按照老汉的说法，当年的那个女尸不出意外就是郡主，最奇怪的是属下刚准备按着他的话去找另一个老汉，那个老汉竟跌死在家中，等属下回来，这个老汉竟撞死在路上的马车下，线索便断了。”调查的手下跪在下面说道。
“荣庆，去找舒勒，把当日和安楼他的随从都带到王府，我得好好审问，”江孤鸿想起舒勒来的路上提出前两年族人曾到过大楚的，会不会引发成平异状的是蛮人，犬戎人体型高大更接近楚人，若是细心伪装倒也不易察觉。
何况如今舒勒为了显示诚意，都命手下打扮成了楚人的样子，按理说成平没有见过蛮人不会察觉不同，但若成平曾经见过这些人呢，所以即使他们伪装成楚人，她也记得呢，那日楼中的人都查了个遍，目前看来只有这些蛮人有问题。
荣庆前两日查到似乎成平曾经生过孩子，那这个孩子是谁的？若是成风的，那断没有封郡主的道理，直接封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