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谈话
“这次明义堂伤亡如何？”身经百战、惯于战前鼓舞士气的李恒，此刻坐于堂前沉声问道，宋景、怀甫先生依次坐在他的身侧。
“信使亡了七个，公子近卫亡了两人，临城的明义堂去年才建立，和城中其他商铺房屋一样均已烧毁，其中几座医馆的境况最惨烈，院子在烧毁前就被翻找破坏过，但堂中的药材大部分都被烧毁没有带走，不知是否是在寻找什么。”景冬上前行礼回禀到。
“城中百姓伤亡如何？可有生还？”李恒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城中百姓寻得尸首者三千七百五十三，都是公子一一数过去的，县衙在户人数三千六百一十一人，还有大部分城中买药材的药商，不过我们在城中发现一个藏在茅坑的少年，不过人已经痴傻，现在景雨在看着。”景春接着话继续回着。
“松清，你去看看，试试能不能用些手段，从这个少年嘴里撬出些消息。”宋景看见李恒听着伤亡人数后，就没有放开的眉头，便转身对身边的松清说道。
“成风嘴里的那个姑娘呢？”李恒模样停顿多久，又接着问道，身侧将要离去的松清，闻言顿了顿身形，停下脚步看着将要说话的景春。
“成姑娘没有寻得尸身，只余下…，头骨已经葬于清源山下了，景霜和景秋已经分不出模样，也找不到了，就和其他百姓一起也葬在那边了。”景春没有抬头，哑着声音回道。
“之前一直听闻周伯提起，你也说过几次这个姑娘的事，如今却成了这个光景，葬了便葬了吧。”李恒看了看宋景，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屋外的夜空，叹了一口气，松清也早已离开。
“这群蛮人可以区分出是来自哪几部吗？”怀甫先生开口看着景冬问道。
“从目前的尸体伤口来看，结合仵作的验尸，还有城里祭祀的尸堆，应该只有北鼠人，但具体抓人和下药的有没有其他几部参与，现在不好说，但有一点比较明确，堂中有叛徒，我们在城外的信使身上发现了堂中的暗器，之前运城疫病，公子也发现了一名可疑的人员虚报疫情，唤做景雀，不知这次临城之事是否出自同一人。”景冬出列回话。
“景雀，听着名字，应该是洪州那边的信使，若真的是信使，那知道信道并且拦截消息也说的顺，只是这其中有几人，又分布在哪些地方，还有谁就都不好说了。”怀甫先生捋着胡子说道，洪州连着边境，其中八大城的明义堂都可能有叛徒。
“年前玉城遭灾，边境早已收紧，这些人从哪里进来的？”李恒回过身，接着怀甫先生的话继续问道。
“属下沿着蛮人一路的痕迹追查，发现是从洪州的豁口处进来，沿着洪州的州界，一路从运城进入秦州，奇怪的是，他们是进入秦州开始沿路杀人，且尸体都有掩埋，还有两个比较奇怪的地方。”负责勘察痕迹的景雪回着话。
“说。”李恒回到。
“这其一，蛮人入境在洪州留下的痕迹很少，但也不是微不可查，进入秦州后，蛮人沿途杀得百姓都掩盖，表面看是想掩盖足迹，但若是明义堂的兄弟在，这痕迹又是一定可以发现，所以这般似是而非的遮掩有些奇怪。“
“这其二，临城外发现的村民尸体，瞧着要早于城中百姓的被杀时间，约莫至少要早两三个时辰，比堂中几名信使的死大概早两个时辰，我们沿着临城周围扩圈往外发现，进入康城的路上，也有村民被杀，只比城中早一个时辰左右，虽然堂里的仵作查证死亡时辰不会那么精细，但也不会差太多，若是一开始就是临城，城中的百姓死亡时间不会比城外的晚这么多，杀到康城也会有暴露的风险。”景冬说着这些天自己的查证结果。
“第一条倒也不难解释，想来蛮人的目标一直就是秦州，洪州有蛮人的内应，他们怕被发现想让蛮人帮其隐秘，不要暴露行踪，但蛮人怎是那么容易拿捏的，所以有痕迹消得不明显，进入秦州后，消除痕迹的目的是想拉长被发现的时间，但北鼠虽与楚人肖似，却也有区别，被识别出异样杀人灭口也有可能，还有一点，北鼠人生性暴虐嗜杀成性，看见村民就虐杀也不奇怪。”怀甫先生说完，他的话让屋子里一群小辈都捏紧了拳头，面容很是悲愤。
“可这第二条就值得玩味了，杀了城外的人不进城，反而跑得远杀了康城的人，然后再返回来屠城。”宋景思考着景冬的话，在室内踱着步子说道。
“若他们的目标原来是康城，后来改成了临城呢？”一旁的景冬跟着回道，话一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盯着他看。
“我…就…就猜测一下，若是蛮人在城外只是路过杀人，其真正要去的是康城，结果临时改了主意，也有这个可能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景冬看着大家的目光，连忙解释道。
“临城的明义堂一直不成气候，也是去年成平到了这，风儿才临时规整了一番，临城素来安全，所以当时只安排了信使，加之城中留了景秋和景霜已经够用，但康城却没有明义堂，康城比临城就大了一点点，但若是康城出事，那问责的就不止是赵毅，可能还要连着高湛了。”怀甫先生说着说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瞪着眼睛看着李恒，眼睛里盛满了担心，难道盛都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可改路线到临城的原因总得有，但临城有什么？没有康城富庶，没有秦城繁华…”宋景问出一句话后，陡然失了声，众人看着他怔忪了片刻，似乎都了然了。
城中有谁呢？临城是个小镇，大多数百姓素来以草药和耕田为生，城中药堂不少，若是真的有些什么，那就只有去年来的成平了。
“若是如此，那他们应该是知道了，不过知道了何种程度便不知了。”李恒看着宋景和怀甫先生说了一句话，眼神包含的内容只有两个人知道，从运城到临城，他们只是误把成平当做影舟，这也代表着至少江孤鸿的存在已经暴露了。
“景春、景夏、景冬，你们这群景字辈的近卫，我就不一一点名了，你们的身世，连同你们追随的公子的身世，应该不需要我细说了，”
“如今临城之事，蛮人跨越半个州城进入内境杀人，这是有恃无恐，幼童女人头颅悬于城门，这是侮辱我大楚男儿，连孩子女人都保护不了，从我进入这临城，就发现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这样如何保证临城之事不再发生！下次是否是岐州？是角州？还是盛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景秋景霜不能白死，你们得给他们报仇！”李恒看着面前站成两排的明义堂精英，来回踱着步子，沉声地说着话。
“你们都是明义堂挑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你们以后不是去做马前卒的，是要去做冲锋陷阵的将军，边州是要在你们的手里收回来！你们父母的骸骨是要你们去拾回来入土的！“
“都给我打起精神，无辜枉死的人等着你们去带回来，蒙冤而死的人等着你们雪耻，没有人比你们对这片土地更加熟悉，你们若是泄了气，边州就再无收回的可能，如今边州骇人的累累白骨，是你们的父辈再代替你们守着那个州城，若是你们带不回来，再过十年，白骨都成了飞灰，那时蛮人彻底没了畏惧，边州就真的是西境第六部了。”李恒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个个摩拳擦掌的少年，心中已知话到此时，其余不需要多说。
对景春示意一下后，抬手挥了挥让他们都下去了，松清与这群孩子擦肩而过。
“公子，我刚刚去见了那个少年，人已经疯的不成样子了，但反复说着医馆，也不知道医馆什么的，其余的，就都说不出来了。”松清等众人离开后，进入堂内行完礼后，对宋景说道。
“这就对上了，”宋景听完看了看李恒说道，一边的松清听完他的话，甚是疑惑地看着他们。
“松清，你下去吧。”怀甫先生从椅子上起身，先对松清说道。
“是！”松清行完礼后，又微微抬头看了看几人，起身退着离开，心中想到要去问问刚刚出去的几个小孩子，刚刚堂里发生了什么。
松清走后，堂中的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会想到，蛮人十年后的第一刀会插进临城，也没有人会想到如今蛮人未除，堂中有了细作，加之盛都那边的猜忌，后面的火要如何烧，目前都是未知数。
李恒偷偷离开梧州，还有西州越来越乱的局势，盛都是要借刀杀人，还是有恃无恐，亦或是重蹈覆辙，如今内忧外患糊着双眼，以后是越来越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