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秦城

    临城屠城消息传出的时候，成风和江孤鸿正好要离开秦城准备分开行走，一个往北欲前往玉城，一个往东南欲前往岐州，准备补给的事项。

    康城的信使得知了临城的惨状，连夜派出人赶往秦城求援，一路上片刻未歇，终于在马累死前消息到了秦城。

    原本需要三队信使才能送达的消息，如今汇成一纸书信，上面只有一句话临城没了，彻彻底底的没了，满城百姓连着周围的几个零零散散的小村落，都没有了。

    成风从接到康城的来信后，立即调转路线，颤抖着的手拿着信条便白了脸，江孤鸿抢过信条看到一句临城没了，邹着眉头问信使什么是没了。

    “城没了，临城被屠了城，外城墙上挂满了孩童和女人的头颅，血糊满了整片墙，城中男人老孺都被残暴的杀死，还被做成祭祀蛮人的尸堆，街道房屋多被烧成了灰。”信使回想临城惨状也是满脸泪痕。

    这次蛮人没有把男人的头颅挂上城墙，来炫耀自己比大楚的男儿优秀，而是挂满了孩子和女人的，似乎在和大楚的将士们宣战，说你们这群废人，连孩子女人都保护不了。”信使跪在地上抹着眼泪说着话，嘴里还在说，太惨了，太惨了，临城太惨了，都是大楚的百姓，可他们死了四五天自己才知道。

    “临城有信使，信道送信到秦城慢也不过一天，怎么会连着四五天都没有得到消息？”景春站在一边，着急的问道，他多希望这是误传的消息。

    “城镇间要互通消息时间已到，可我们一直没有接到临城报安的消息，昨天便派出人去探，一路探到临城外才发现，往秦城和周围城镇一圈，一路上我们发现了很多尸体，有蛮人的，也有堂中的信使的，仅南面的信道来看，出城的信使都被灭了口，临城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信使回着话，身后的景夏景春闻言都赤红了眼睛。

    “去临城。”一直听着话的成风似乎被抽掉了灵魂，他木然的下了令，又转身对着江孤鸿和一众淼安堂的兄弟再次说道，众人见状立马开始准备，不到两刻钟，他们便飞驰在去临城的官道上。

    连续两三日的晴天，带着暖烘烘的温度，临城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挂在城墙上暴晒的头颅也已经分不清谁是谁，成风到达临城前，附近康城的士兵和衙役，已经先行一部分到城中处理。

    成风看着这眼前的惨状，入城便直奔成平的诊堂，可哪还有人呢，整个诊堂都被烧成了灰，到处都没有发现想见的人，转身一声令下，随身的景字辈兄弟全都散开找人，成风也开始了一具具尸体的找过去，每翻动一具，自己的心便沉下一寸，城中陈员外家的数十具女尸一一翻过，路已经走不稳了。

    临城一共三千七百五十三人全死于屠城，那一具具残破焦黑的尸体，都是成风一个个确认的。

    周伯和怀甫先生接着信，赶到临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秦城带来的大批人马，连同康城的援兵，一起把城中的百姓都安置在了城外的清源山下，城中除了透着死寂再也没有其余的声息。

    临城太惨了，周围的村民都这样传着害怕着，景春一行人却都沉默着，这样的景象在他们都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蛮人的残暴与狠厉再一次唤起了他们的愤怒，这一次他们的兄弟也死在这里。

    “景春，说说城中的情况。”怀甫先生没有随着周伯进入内堂，就坐在临时搭起来的院落问着话。

    “临城外围信道发现了死去的信使和少数死掉的蛮人，这次临城的事情，加上运城成姑娘的推断，堂中定有蛮人的细作，城外的村民都被杀了，并且隐秘的很好，想来是为了遮盖行迹，拖延被发现的时间，还有，城中没有发现活着的人。”说道最后一句，景春一句哽咽了。

    “景夏，你接着说。”怀甫先生红着眼睛看了看景春，转身对景夏说道。

    “临城的明义堂人全没了，被大火烧成了焦尸，无法辨认身份，城中巡防队的人发现死于城中酒馆，也都被烧了，景秋和景霜不见踪迹，目前城中发现的一半焦尸中，有些被分了尸，他们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可能也被分了尸烧了。”景夏忍着悲伤说着话。

    “那公子抱着的人头，是怎么回事？”怀甫先生苍老的神情，流露出悲戚，问道。

    “是成姑娘，公子和我们入城以后，就一直在寻找成姑娘和景霜景秋的下落，因为大部分人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后来是在收殓城墙上的头颅里面，发现了成姑娘的头，头颅布满伤痕已经无法辨认，但头颅里插了一根公子曾经送给姑娘的发簪，公子看见后便…便疯了。”景夏再也控制不住悲伤，哭出了声音，

    那日，成风随着他们找到了那根入头骨寸余的发簪时，人先是呆立未动半刻，接着发疯着把已经腐烂的头颅抱在怀里，这一抱就是数天，听不得人劝，也不再进食，精神已然崩溃，每天都抱着头颅，不睡觉也不休息，跟来的高将军威逼利诱都唤不醒公子，这才找上了怀甫先生和周伯。

    据说盛都已经发出了消息，勒令赵毅将军将功补过，集齐兵力随时待命，风岳将军连同洪州的刘干刺史都已经整装待发，边境收严，连梧州的晋王得了怀甫先生的信，也偷偷的往这边赶来，应该这两天也会到临城。

    怀甫先生让众人下去休息，迈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后院。

    “阿风怎么样了？”怀甫先生看着坐在堂中的周伯问道。

    “身体太虚弱了，这个倒也不难，好好养着就好了，只是人有些不大清醒，似乎又想起了玉城的事情，一会爹一会娘一会成姑娘的喊着，怀甫啊，我也没有办法了，你说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周伯抹着眼泪说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如今这一死一病，难免悲从心来。

    “宋景接了信，到辰州去接华夫人了，先想些法子让成风吃点东西，就算是铁人不吃东西也撑不住，这是心病，等恒儿到了后，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怀甫先生叹着气说道。

    几日过去。

    李恒进入成风房间的时候，房间里面，成风怀里还抱着一个圆滚滚的木头球，成平的头颅腐烂的严重，周伯用药迫使成风睡了两天，找不到尸身，也只能把一颗头颅先下葬，埋在了清源山下，如今抱着的这个木头，还是景雨连夜按着人形，用木头做的。

    “展儿，”李恒走到成风的床边坐下，语出声悲，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未语泪先流。

    十多年了，上一次看见李展，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时他入京参加百官宴，虽然自己已二十多岁了却仍还像个孩子，上有母后疼爱下有兄长护着，岁月悠悠又有大把的时间给他浪费。

    后来边州事变，一夜之间，长兄身死，母亲被禁，他鸣冤被禁足在梧州，虽然已经解禁五年了，但为逼人耳目未曾来寻过李展，连盛都的母后也不愿意见他，到现在，他连风儿还活着的消息都无法告诉母后。

    如今至亲再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接二连三的变故却已经压垮了他。

    “展儿，我是五叔啊，你醒醒啊。”李恒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孩子，唤道。

    “这是进入牛角尖了，恒之，你先别急，心病哪是你着急就可以解决的，”宋景站在李恒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地说着。

    “过两天孤鸿就从玉城回来了，到时让孤鸿看看，同龄人总有可以说的话，母亲明天也会到临城，不要担心，人总会清醒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宋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嘴里也说着话，李恒偷偷的奔骑数日，脸上都是冒起的青茬，瞧着很是憔悴。

    听了他的话，面前的李恒转过头，红红的眼睛盯着宋景，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怀甫先生和明义堂的孩子，现在都等在前堂呢，你去看看，临城的事情折了不少明义堂的弟兄，成风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这群孩子气势都很低沉，你得去看看，尽量在展儿清醒前把士气托住。”宋景看着李恒的脸，伸手抚了抚，耐心的说着。

    李恒答应了一声后，给床上的李展盖好了被子，之后随着宋景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