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仿造
“先生, 宫里传消息出来了。”
“殿下说……早已不记得有过婚约。”
霍青一拿到消息就传话给计长淮了,他正在户部衙门办差,听见这句手上一顿。
“知道了。”计长淮淡淡地说道, 这也是他早就料到的。
“去将那东西给太傅送去吧。”
即便是知道的结果, 他也没办法放手,这次就当是他自私罢了。
礼部定下的日子早就满城皆知, 那一日早朝的事务百官也识相的没有过于难缠。
百官垂手而立,等着皇帝宣诏, 甚至盘算着长公主大婚是不是能捞到两日休沐。
“陛下有旨——”
只是内侍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梁太傅出列手中高举同样明黄色的圣旨。
“微臣有先皇遗诏要宣。”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惊在原地,如此时节搬出的遗诏,莫不是要节外生枝?
梁太傅不紧不慢地上前, 内侍也连忙到了梁太傅跟前,但只见梁太傅展开圣旨直接就要宣。
“昭德皇帝有诏!”
内侍瞄了一眼那圣旨, 不禁心中一惊, 立刻想起了那接旨的规矩, 高声喊:“跪——!”
百官齐跪,高呼万岁。
先皇的遗诏高于一切,更别说皇帝就是凭借先皇遗诏登基的,所以这遗诏不管是什么皇帝都要准了。
若不然他违抗了遗诏,那么明日就有人说那为什么你登基的时候却要遵从遗诏呢?
所以他是最害怕先皇遗诏再次出现的, 所以皇帝此刻十分忐忑。
“五公主姜凌, 静顺贤德,秀外慧中……”
梁太傅安稳地宣着遗诏,百官都噤了声,这果真是赐婚圣旨的开端, 总归是要夸上一夸的,只不过这圣旨放到现在,长公主这可称不上是“静顺贤德”。
只是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挑这个时候宣先皇的遗诏,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但也有好事情,难道说传说中的第二道遗诏,就是关于凌阳的婚事?
若是这样他也不用那么大动干戈了!
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百官都静静等着这被钦定的驸马是谁,有的低头交谈,揣测着到底是谁。
只是也不奇怪,若是凌阳长公主先帝有所安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是最受宠爱的公主,连侍疾也只唤了她一人,只是早不拿出来晚不
<拿出来,现在又有什么人是更合适的呢?
百官也觉得没有比齐家更合适的了。
总不能是刚回来的计长淮吧,那可是此前拒过婚事连先皇都没勉强的啊。
梁太傅也不管百官如何作想,接着往下念着,“宣宇四十年新科状元,时任西疆刺史计长淮,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为驸马之……”
?!
文武百官皆是一阵哗然,竟然真是计长淮?!
大殿之上的目光全部汇集在计长淮身上,朝中也有不少四年前放榜时在场的大臣,此时都盯着计长淮,看他会不会再一次拒婚。
“故朕下旨钦定计长淮为五公主驸马,择吉日完婚!钦此!”
只是这次计长淮笑着从百官之中走出,来到梁太傅面前。
“计大人,接旨吧。”梁太傅宣这道圣旨也是捏了一把汗,虽说应当是万无一失,但终究是打在了那二位的脸上。
计长淮上前行礼谢恩,双手接过遗诏,“臣计长淮,谨遵圣意。”
在高台之上的皇帝松了一口气,这遗诏宣完了只是给凌阳赐个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传那遗诏可是有传位的第二选择,只不过凌阳颁的时候选了将位置传给他的那道。
他本以为计国公位高权重,权势滔天,必定是不会同意让自己登基的。
但计国公竟然
虽说是赐给计长淮,不过并无区别,那计长淮不还是计国公的远亲吗。
只是皇帝看向了计国公的脸色,那冷肃的国公爷正铁青着脸盯着梁太傅和接旨的计长淮。
“且慢!”计国公厉声阻止两人,“即便是先皇遗诏,也要核验一番。”
计国公一出声后大殿之上噤若寒蝉,他挥着手让中书省常为皇帝颁布诏令的大臣上前核验,眼睛紧盯着计长淮,冷漠肃穆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退让的余地。
梁太傅看向计国公,拱手道:“下官自是没有伪造遗诏的本事,不过计国公若是要查验,便验一验最为稳妥。”
几位大臣上前查验过后皆为点头,只是有人有些疑虑,到了计国公跟前悄声回话,指着那圣旨的某处嘀咕着。
若是有疑虑,普通大臣是不敢质疑的,只不过是些小事情。
计国公查看再三,沉声道:“先皇遗诏确有一份在外,然中书省所出的圣旨皆有起草诏书者加印,这份为何没有?”
“而且这份诏书的笔迹与普通圣旨不
<大相同。”
“计国公有所不知,此道圣旨为先皇亲自交给下官,并未经过中书省,此前也有未经中书省的诏令,若计国公不放心可以取来与此诏对比。”梁太傅冷静地对答,安稳地交手而立,等着计国公的反应。
昭德皇帝的诏令有的经过中书省,而有的经过自己的密阁,无人知道那密阁之中都有谁,所以所处的圣旨也会与中书省有所不同。
但是效力都是一样的,都加盖了昭德皇帝的玉玺和朱批。
朝臣皆知,只是从不明说。
计国公再看了看这圣旨,最后抬头看向了高台之上的皇帝。
皇帝被看了一眼,不禁心中一惊,立刻端坐起来。
计国公的眼神……像是在问他什么意思?
皇帝看了一圈朝臣,一副都不敢出声的样子,像是等着他发话。
若说这就是第二道遗诏,那么他们此刻就可以安心下来。
不过是将凌阳嫁给计长淮,本就凌阳那挥霍的秉性让京中高门贵府避之不及,若不是为了那遗诏也不会让齐家娶她。
现在倒好了,遗诏出现了,他也可以不用担心了。
虽说凌阳母族富庶,但照她这么挥霍下去迟早有空的那一天,即便是有太后帮忙管制那与他有何关系。
这赐婚应就应了。
“计国公可还有疑虑?若是没有,既然是父皇遗愿,朕必定要为他完成。”皇帝清了清嗓子,试探地看向了计国公。
计国公覆手而立,转头看了一眼计长淮,将那遗诏递给了内侍,对皇帝行礼回话:“臣未有疑虑,陛下圣明慈孝,先皇在天之灵见到遗愿实现,也能九天含笑。”
“如此甚好。”皇帝笑了笑,看向了计长淮,“礼部,准备挑个吉日。”
早朝的赐婚变故自然是朝臣下了早朝最热议的话题,计长淮身边围绕着众多向他道喜的官员,加之年关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临出宫门,他向那宝华台的方向看去。
再等等。
不过他在宫门外等来了梁太傅,冬日之下格外寒冷,梁太傅显得脸色比早朝的时候有些苍白。
梁太傅拽了计长淮就到了无人的角落,询问了他的暗卫是否确认这处无人才向他问:
“你小子真够大胆的,这你也敢自己写?”
计长淮笑笑,拍了拍梁太傅的肩膀,“太傅,这可不是仿造。”
“你这还不是仿造?”
<梁太傅一直知道有道遗诏是在姜凌手中,只是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这种赐婚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日计长淮给他送来了这遗诏就将他吓了一跳,他仔细查看了那遗诏确实逼真,没有任何细节上的差池。
但是他知道,先皇从没有给姜凌赐过婚,更不可能给一个拒绝过自己女儿的男子再次赐婚。
只是即便是仿造的圣旨这个忙他也得帮,至少为了大殿下,凌阳长公主不可能嫁给齐家。
“若是仿造,要仿。”计长淮将手中的令牌转了个圈,将正面冲上给梁太傅看了看,“学生不必仿。”
梁太傅看了那双龙衔珠的令牌,顿时一惊,想明白了计长淮是从哪凭空变出一张遗诏出来。
“你是密阁的人?”
计长淮笑而不答。
宝华台与往常无异,只是今日摆香设案,等待着皇帝赐婚的圣旨。
今日太后都没有派嬷嬷过来敦促姜凌再读那些劳什子束缚女子的东西,姜凌只是悠闲地靠在榻上翻着话本。
“殿下,府上年终的账目送进来了。”芸琴将账簿放到了姜凌身边,匆匆退下。
只是她知道殿下是不会看的,自从计长淮走了之后姜凌就再也没看过账簿,只是年终的时候看一眼结余签个字。
现在账簿和府上的生意都是她打理的,只是无法做得更好,盈余也就是勉强看得过去。
姜凌搭了一眼账簿,立刻又转回了眼神。
只是那话本她也根本看不进去,硬逼着自己翻了几页之后终归还是放下了。
纤长白净的手终究是搭上了那订装着暗蓝封皮的账簿,她轻轻翻开一页,芸琴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今日她似乎看到的并不是芸琴的字迹。
那些字迹浮在账簿之上,一个个隐忍内敛,钢骨不屈,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她静静地看着计长淮写账簿的午后。
午后暖意正浓,两人闲聊着宿州的趣闻,无忧无虑。
只是她以为无忧无虑罢了。
姜凌顿时一阵气恼,明明都要被赐婚了,怎么想的还是计长淮?!
她一时气急合上了账簿扔到了一边,急速地眨着眼睛,胸口起伏着将眼尾激出一道红晕。
不该这样的,今日赐婚之后就好了,跟他再无任何瓜葛了。
只是那一声“圣旨到”的声音强迫着姜凌从纠结中走出,她用帕子沾了沾眼尾,让芸琴理好了衣装便出去接旨了
<。
“恭喜殿下!”内侍省派来了原先跟着她母后的周公公,脸上是真诚的笑容,恭喜着姜凌,“快接旨吧!”
姜凌恍然一顿,这才像是意识到她已经被赐了婚事。
她看向了院中的众人,内侍省派来的人都是喜气洋洋,而跟着她的芸琴、芸棋还有芸画都看不出笑意,只是跟她一样很平静。
今日过后,她就一定要嫁给齐家了。
姜凌看着那周公公手中的圣旨,那些人还等着自己接旨才能宣,但她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周公公上前悄声提醒道:“殿下,接旨吧。”
姜凌此时像是心中在茫茫雪地中穿行,漫无目的,只是喃喃道了一声,“本宫不接。”
圣旨到了眼前她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嫁人,更不喜欢齐文宣,只是到现在她无法改变,也无法拒绝。
一句软弱无助的抗拒都可能成为明日被弹劾抗旨的理由,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这就是她一步一步选择到今天的结果,她怨不得别人。
姜凌此时有些哽咽,但不能这样接旨,她侧过身深吸一口气,但再转过来的时候眼睫上蓄的一大滴眼泪滴落在地,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周公公见姜凌不大乐意,他也是清楚的,只能焦急地提醒姜凌,“殿下,您这是说得什么话。”
“奴才向您保证,这圣旨您一定欢喜,接了吧,啊。”
姜凌强笑一声,惶惶回过神,理好心绪,反问自己,不是已经想好了吗?到了今日不能反悔了。
“本宫明白,公公宣旨吧。”姜凌冲周公公笑了笑,行礼准备接旨。
她告诉自己只要听完了圣旨有很多时间给她去整理心情,只需要听完就好。
但她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猛然抬头。
“昭德皇帝有旨!”
姜凌僵在原地,竟是不知道怎样听完的那道圣旨。
“故朕下旨钦定计长淮为五公主驸马,择吉日完婚!钦此!”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