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代管
计长淮与主持只是简短的聊了几句, 他与主持从湖心岛回到了主寺用午饭。
路过主殿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大过其他牌位,且装饰丰满鎏金点珠,计长淮低头笑了笑。
主持也看到了那牌位上的名字, 顿时一惊, 转头问身边的僧人,“这是……”
招待姜凌的高僧过来回话, “师父,是凌阳长公主供奉的牌位。”
主持愕然, 转头看向了计长淮,“这可真是……有点……”
“有点活见鬼的意思?”计长淮看着那娟秀的字迹有些许难挨的情绪,只能苦笑一声。
主持瞪他一眼,一天天就是没正形。
计长淮是十岁到了寺中,一开始沉默寡言, 他十分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时他眼上有伤以为自己眼睛瞎了。
只是拆开纱布的那天忽然像是转了性一样, 爱说爱笑了, 就算是不跟人说话脸上也带着笑。
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好的转变。
主持看着那牌位叹了口气, “隋家当年送你来这,就是为了让你摆脱尘缘,虽然你选择回来,但不必执着于前缘。”
“上一次回来,我是想着不执着于前缘, 但是前缘没放过我啊。”计长淮欠了欠嘴角。
那次他回京秋闱, 本以为安安稳稳考个状元,宁可在姜凌府中做面首也不去纠结计景逸的那些事。
但他错了,直到皇帝将当年的卷宗拿了出来,他才知道计景逸当年为何对他真的动了杀心。
“若是执着于此, 心魔已成。”主持看向这个寺中养大的孩子,颇为感慨,“你确定要一条路走到死?”
“绕不开的。”计长淮叹了口气。
计景逸是绕不过去的。
“罢了。”主持向另一边走去,挥着手,“南恺,走吧。”
“师父,还是别叫我南恺了,计南恺那不是已经死了吗?”计长淮笑着看向姜凌为自己供奉的佛灯。
那华丽的牌位还真有姜凌的风格,就连牌位前供奉的佛灯都是最大的。
那新供奉的牌位之上,有个熟悉的字迹写下三个字。
计南恺。
如果可能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想记起作为计南恺的人生。
但是他不想忘掉姜凌,而现在他又要回到计南恺的束缚之中。
“哦,今日还有位来客,也许你想见见。”主持在计长淮要回去时留了他一阵。
<
计长淮在榕树下等了一阵,看到了一位背着手走过来的中年男子,不禁眼前一热。
“回京竟是没来看看我,这是当了官就忘了老师。”
计长淮冲那人笑笑,“太傅。”
“现在可不是太傅喽,不过是在御史台做着闲职。”梁飞背着手与计长淮并肩而立,当年那个小孩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原先他与计长淮也只是在计国公府上见过几面,但这小子聪明,知道托人给他递信件。
他也就通过信件教了计长淮许久,只可惜生在了国公府。
有时他也后悔,若是早点将计长淮接出来会不会不一样。
“本想今日之后就去拜访,但没想到碰巧遇上了。”计长淮这不是客套话,是真有事要商议。
梁太傅大约四十五左右的年纪,因是先太子的老师,所以皇帝上任之后未得到重用。
但皇帝高估了官职在朝中的影响。
“让我猜猜?”梁飞侧头笑道:“一件是大殿下的事。”
计长淮轻笑着没否认,什么都瞒不过他。
能让计长淮回来的事情不多,但是只是不仅仅是这件事,看这小子的样子还有事要求。
“另一件……?”
计长淮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是凌阳长公主的事。”
姜凌从寺中回来,就在隋府等着赐婚了。
她以为这次应该就是尘埃落定了吧。
那齐云候的儿子还约她出去过几次,姜凌不过是做些寻常采买,几次之后齐文宣便不敢跟她出门了。
“殿下……这也要?”齐文宣看着姜凌打包瓷器铺子中的所有同色瓷盘,惊掉了下巴。
“不然?”姜凌淡淡一瞥,并未放在心上。
“您这用的过来吗?”齐文宣盘算着这几日姜凌采买的东西,都足够齐云候府用上好几年的了。
“这瓷盘可不是用来用的。”姜凌拿起一个翠绿釉的圆盘,成色甚好,堪比碧玉。
“啪——!”
但下一瞬间,姜凌一松手,那瓷器跌落到地上,瓷碎满地。
“这瓷器是用来摔得。”
齐文宣心中一颤,虽说对姜凌的挥霍程度早有准备,但是亲眼见到还是十分震惊。
姜凌满不在乎,皇姐说得对,花自己的钱管别人干什么。
只是齐云候似乎不这么想,齐文宣应是回去同他父亲说了
<,齐云候当天就进了宫同太后讲了些什么。
姜凌那时正在隋府等着隋夫人包的饺子就被叫进了宫中,不耐烦的很。
到了太后宫中,自然是又客套了一阵,说上了礼部选的吉利日子。
话锋一转就说到了她的花销上,姜凌轻轻皱眉。
“听文宣说,你近日又上街了?”太后荡着茶水中漂浮的叶片,淡淡地说。
姜凌没有立刻搭话,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倚在扶手上,“不过是寻常采买。”
“凌阳。”太后抬眼看了她,沉声道:“你也是要嫁人的人了,以后到了侯府是要主掌中馈的,怎可如此挥霍?”
姜凌猜到就是要念她这件事,“母后言重了,不过是花些小钱。”
“小钱?”太后听了额角直突突,姜凌母族确实富有,但她嫁了人可就不能如此行事了。
“你嫁的是侯府,不比商贾可以不顾名声。”
姜凌懒得争辩,只想等着太后念完。
“先皇后去得早,无人教你这些,如今只能哀家来教你为人妻的道理。”太后幽幽地说着。
先前姜凌还能忍住,但现在她忍不住了,“不管是为谁妻子,儿臣自己的钱财都不能做主,这是嫁的怎样的人家?”
那到底是嫁人,还是去受罪了?
“看来是不好好教导你是不行了,到大婚前,你就住在宫中吧。”太后挥手叫人进来。
姜凌腾得一下就站了起来,什么?让她留在宫中?!
只是鱼贯而入的禁军像就等着她一样,姜凌还在争辩着,她住在了宫中那不是等着被人磋磨吗?
“殿下,请。”
但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缓缓回过头。
原是赵越。
姜凌虽然悬着的心因为赵越放了下来,但太后的命令不可违抗,而她也不能在这时为难赵越。
“凌阳,不过就是住到大婚前,哀家还能苛待了你不成?”太后挥挥手让人把姜凌带出去,“你就还住在你原来的寝殿,倒也熟悉。”
姜凌想了想,不过也就是换了个地方消磨时间。
若是几年前,她必定是谁都不服的,就算是新帝母子又如何,她能闹上三天三夜。
只是她现在累了,应该也就是常人说的逆来顺受了吧。
能留在京中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个年可能又要过得十分凄冷了。
<
太后见姜凌竟然没有过于吵闹就接受了,心想这还真是顺畅啊,不禁喃喃跟侍女说了几句,“你看这就是没了母兄的公主,可别让永怡再不知足了。”
姜凌原先住在宫中的时候住的是宝华台,二层青瓦的阁楼在宫中独一处。
因是她虽父皇去了趟江南,喜欢那江南烟雨青瓦,回来父皇见她喜欢便换了宝华台的所有瓦片,宫墙也全部粉刷成新。
重新回到这里倒是有些显得孤寂,她甚至能记起在院中与皇兄对弈,在廊下画着工笔山水向母后讨赏,在梧桐树下被父皇提问课业。
点点滴滴似乎就在昨天。
出嫁前似乎回来住一住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是还有亲人给她送嫁吧。
赵越送了她回到宝华台,虽是禁军但不能在内宫多留。
“有劳了。”姜凌在院门口向赵越道谢。
皇兄走后,赵越回了禁军,虽是先太子的人,但赵越的能力实在太过出众,倒是没被苛待。
她也同赵越说不要有负担,从今开始就是自己的人生了。
只是这话说的轻松,她自己却做不到。
“殿下多保重。”赵越仍旧是少言寡语。
姜凌勾了勾唇角,“再拜托你件事,给隋府递消息出去,说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待几天而已。”
若说是这皇宫中还有谁真正只得她信任,那想必就是赵越了,此刻有他在禁军,倒也是放心。
赵越默然应下,手中握着刀柄,并未立即离开。
姜凌还有些疑惑,“可还有事?”
“殿下可是要嫁?”赵越沉声道,脸上仍旧看不出情绪。
“你觉本宫可还有得选?”姜凌已经反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现在应当是很确定了。
赵越看向了四周,其他守卫离得很远应当是听不见,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殿下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
姜凌垂下眼睫,再而抬眼换上了平静地笑意,“要本宫的财富?给他们就是了。”
赵越没再说话,行礼转身告退了。
姜凌转身回到宝华台,静静地坐在院子中看着宫人们忙上忙下。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他们想要的是遗诏,只是她不能交出去而已。
那日计长淮办完公差刚坐进马车,霍青就进来了,面色不善。
“先生,长公主被留在宫中了。”
< 计长淮手中一顿,静静地等着霍青说完。
“太后似乎要下懿旨全部代管长公主的财产,直到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