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亏欠
从天盛街回来, 姜凌还以为今日只是寻常的一日。
姜凌回来卸下了繁重的首饰后,又让芸画取来了酒水。
冬日长公主府内烧着地龙并不寒冷,甚至有些燥热, 姜凌坐在窗前推开了窗户, 廊下是一番看了几年都未变的景色。
如今深冬雪季,青松上盖着白雪皑皑, 院落中并非是没有一点绿色。
她等了许久也没见芸画回来,但没过一会儿, 芸棋推了房门进来。
“殿下,宫中差人来说太后请您进宫。”
姜凌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就让她去备了衣装。
就算她在人后自甘堕落放纵无度,也不能在殿前表露出什么, 这点清醒她还是有的。
只是太后此时叫她入宫又有什么意图,金纣郡王不会又来卷土重来吧?
姜凌虽是心中疑惑, 但太后差人来她不得不应了进宫。
芸棋为她系着衣装, 她也没有心思挑那宫装是否合适, 只当是浑浑噩噩的将那衣裙套了进去,任人摆布系好罢了。
“殿下觉得可行?”芸棋为她系好之后,看向了铜镜之中,缓缓问道。
姜凌没去看,若是往常她一定要看看这裙装到底是否合体, 是否合适。
只是现在没有心情, 她点了点头便坐下,让芸棋挽了发髻。
芸棋性子沉默寡言,从不多言语,不比芸画的活泼, 芸琴的稳重体贴,她更多只是一个姜凌身边聆听者。
只是姜凌如今也不太愿意与人敞开心扉,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殿下!”芸画突然推门进来,捧着个红木盘跳着走进来。
“殿下!那是前一阵子再托人去做的镶金头面,今天刚给咱做好送来!”芸画把那红木盘摆在姜凌面前,那是碧珠阁西边新来的匠人,手艺出奇,能让殿下开心些就更好了。
只是还没待姜凌反应过来,芸棋就挡了过去,不让姜凌看到那盘首饰。
芸棋指着那珠钗上的主宝石,芸画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家殿下最讨厌的就是蓝色的宝石。
芸画懊悔不已,赶紧拿手挡住了那头钗,她们送去的宝石可没有一颗是蓝色的,怎么就给拿错了呢?
“嗯?”姜凌转过头看了过去,不知道两人在交流这些什么。
“殿下、殿下那个许是奴婢拿错了,这款是不是咱们定的,现在就去让他们换回来。”芸画磕磕绊绊地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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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姜凌也没上心,也没去仔细瞧,淡淡地答了一声,就让芸画出去了。
芸棋继续为她装扮着,不觉叹了口气。
只是姜凌还昏昏沉沉沉浸在那眼前有些飘忽的景象中,直到再次进了宫门,她才些许清醒了起来。
“殿下,到了。”芸棋在她身边提醒着。
入了宫就不能坐马车,只能换内侍省备好的轿子。
芸棋给在宫门等着的小太监打赏了一番,让他先把轿子暖上,然后才让姜凌下了马车。
姜凌靠在晃晃悠悠的轿子上,险些入睡。
若是能睡个安稳觉都也好了,她如是想着。
太后宫中为了过年图个喜庆,张灯结彩,换上了新鲜的装置,不过太后的品味向来难以令人称赞。
进了宫就看见了,那院儿正中央摆着的大红锦鲤玉雕,配着两旁翡翠盆的松木盆景。
倒也是——别具一格。
姜凌在宫门口深呼了一口气,看来芸棋一眼瞬间打起了精神,眼中也亮了起来。
太后宫中不比别处,这母子当权快一年多了,虽说是她拿着遗诏保三皇兄登基,但那母子二人可能并不记得姜凌多大的恩请。
“你这孩子,哀家等你多时了,此时进宫,出宫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姜凌还未坐稳,太后的一句埋怨就落了下来。
她牵了牵嘴角,请过安以后直接问:“此时叫儿臣进宫可有急事?”
太后正让侍女捶着肩膀,斜在圈椅上拄着额头,见姜凌直接问便看了她一眼。
“听永怡说你那日宫宴回去了之后再也没出来过,还像是担心你别在府中憋出什么事情来。”
姜凌一听,挑了挑眉,这话说的像永怡同她多么姐妹情深一样。
她客套了两句搪塞了过去,太后叫她来必定不是因为这事。
太后心中腹诽着,谁都知道她那年与计长淮的事情,此时连府门都不出恐怕是躲着计长淮。
只是京中可不只有一个计长淮,姜凌的婚事还得继续。
“金纣郡王邀了陛下去山上狩猎,就在两日后,特意说要带上你。”太后睁开眼看向姜凌,瞧着这人神色无常,倒是不像受影响的样子。
那就好,别再计长淮回来了,姜凌又要吵着嫁就行了。
姜凌挑挑眉,果然,这事还没完。
太后母子一直急着把她嫁出去,许是与她扶三皇
<兄登基有关,许是怕她再拿出遗诏摄政。
瞧着那每年急切地想把她往外嫁就知道了,多怕她留在京城一样。
那他们可真是想多了,谁想跟他们玩那些个勾心斗角的。
她嫁人条件还真的挺简单的,就在京城就行,别的地方都不接受。
所以就跟太后母子僵住了。
“这回叫的人多,一起热闹热闹,都是些年轻的……”
太后还在劝说着姜凌,揣测着姜凌的神色,生怕她不答应,金纣郡王没几日就要走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但姜凌忽然点头,“好,儿臣回去准备准备。”
太后狐疑一阵,今日怎么答应这么痛快?
姜凌答应的顺畅,太后也没多废话,又唠了几句寻常话就让姜凌出宫了。
在出宫的路上姜凌松懈了下来,上了马车靠在软枕上就要睡着了,但一阵颠簸让姜凌惊醒,但不只是惊醒。
她猛然拉住芸棋,像是才回过神一样,惶惶地问到:
“芸棋,本宫答应什么了?”
太后原先还是淑妃的时候确实不受宠,母族能给的帮助也很有限,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他们母子站到了最后。
只是扶他们上位的是前太子亲妹,拿着遗诏手刃兄长。
这怎么能让他们放心?
她见姜凌应下告退,心中虽有疑问,但总归应下就好。
晚间,皇帝姜知奕来了长寿宫。
“母后,凌阳答应了?”
皇帝姜知奕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普通的样貌与他普通的才干相匹配,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答应了,今日竟是没说胡话。”太后舀了一碗银耳羹递给皇帝。
姜凌从小娇纵,谁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姜知奕登基以后,她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勉强。
伶牙俐齿,谁都不让。
姜知奕点点头,放下心来,“希望这次能成。”
“若是不成,就让她嫁个京里随便什么人算了,别为她费心。”太后不解皇帝为何如此执着,只是这事难办。
姜知奕皱了眉,缓缓说道:“计国公临走前特意叮嘱,把凌阳早些嫁出去,越远越好。”
他登基才一年多一点,根基未稳,只能仰仗朝中权势最高的人——计国公。
计国公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无人能与之匹敌。
所以
<计国公交代的话他不能不听。
“那倒是能嫁出去更好,但你看哪个郡王敢娶?”太后也是忧愁姜凌的婚事,梗在这里让他们犯难,“一个公主能翻出多少浪花?”
公主而已,给她找个平庸的驸马,她母族还就是个商贾,能有什么滔天之力?
姜知奕轻轻皱眉,不大同意太后的想法。
“凌阳留在京中迟早是个祸患。”
“毕竟,她一日不拿出第二张遗诏,朕一日就睡不安生。”
醉酒误事,姜凌切实体会到了。
她竟然这时候答应了去跟金纣郡王狩猎?!
姜凌回到府中就是一阵唉声叹气,面临着必须要出府会客,姜凌盯着那酒盅让芸画搬了出去。
不能再醉酒了。
只是长夜难熬,姜凌睁着眼睛清醒的可怕,她盯着帷幔不敢闭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都是她不愿意想起来的画面。
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支穿云而过的银箭,一个又一个离去的身影,一个个由温热转为青紫毫无血色的手。
只剩她一个人了。
就这么熬了两天,她也只是偶尔能睡上那么一会,但也被梦魇缠身很快就醒了。
只不过,疲惫总比醉酒强。
现在她还要自保。
这狩猎就是姜凌给自己多找一个要敷衍的闲事,于是她拉上了隋婷婷和她一起受难。
“今日听说邀了不少人来呢。”隋婷婷跟她乘了一辆马车,到了京郊围场。
两人一身骑装一胭脂红一杏黄,在一众人中格外惹眼。
“到了年底都这么闲?”姜凌悻悻问了一句,没什么精神。
她头上带的红穗金钗晃动在耳边,和一身红裙正相称,扑了粉脂厚重了些,以掩盖她惨白的气色。
这世上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没走两步就碰上了永怡的马车停了下来,像是赶点劫她一样。
永怡穿了套金丝齐腰裙,奢华得很,她现在才是皇帝亲妹。
“呦,皇姐这是愿意出门了?”永怡见了面就嘲姜凌拒了她的帖子的事。
姜凌现在脑袋发木,只当是乌鸦在聒噪的叫,理都没想理就径直往前走。
可是永怡在原地冲着姜凌漫不经心地嘲讽道:“也是呢,今日计大人也来,皇姐怎么可能不来呢。”
姜凌顿时一股气上心头,顿住脚步,转过头盯着
<永怡。
谁都能拿计长淮嘲她?
她还能不知道计长淮要来这狩猎?躲着才不像话。
隋婷婷在一旁拉着她,劝她不要上头。
永怡见姜凌走过来,姜凌比她高挑,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冰冷如数九寒冬,不由得让她打了寒战。
她只是冷笑一声,“本宫看你也是挺关心计大人的,不如你退了何家的婚事,嫁给他算了。”
永怡轻“啧”一声,她从来在姜凌这占不到便宜。
只是她越过姜凌往后看去,顿时噤了声。
隋婷婷也轻轻扯着姜凌,让她回头看看。
姜凌转过头,就在几步开外看到了她们提到的那人。
围场空旷,寒风凛冽,让人顿时杂念全消,被那寒冷占据所有。
“见过长公主。”
计长淮披着狐裘大氅再也没有以前清瘦的感觉,就像那封疆大吏该有的模样一般。
只是那眼罩并未有半分改变,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含笑。
但又有什么用呢?
姜凌也只是愣了一瞬,他不会听到了吧?
但转念一想,听到就听到,永怡要真嫁给计长淮,她必定送上厚重礼金。
而后又打起十二分精神,扬起了笑脸,“计大人。”
只是那话语中冷淡不含任何情感。
简短的打过招呼以后,她拉上了隋婷婷从那人身边走过,不带有一丝留恋,擦肩而过的瞬间姜凌在寒风中眨了眨眼睛。
一定是冬日冷风太过刮人。
若计长淮要留在京城许是以后还要有这样的情景,她会习惯的。
那在原地驻足的封疆大吏,只有呼出的白雾消散在那里。
是了,他怨不得别人。
隋婷婷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是想让姜凌开心些,“凌阳,一会你想要个什么?我给你打来!”
将门之后说话都豪气,虽说隋婷婷也就学了个半吊子,但总归是比姜凌骑射要好。
姜凌笑笑,“我说要头老虎,你还能打来?”
隋婷婷“嘶”了一声,“那我还是给你绣一个吧。”
这可比女红难多了。
往围场中没走两步,就见围栏中一个枣红色骏马疾驰而过,身后跟着一匹棕红色的紧追不舍。
这是还未开始狩猎,就开始炫耀上了。
只是那棕红色骏马“吁
<”的一声停在了她的眼前,一个穿着金纣民族服饰的大汉翻身下马。
“七殿下!”
这就是金纣郡王,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喊着姜凌。
郡王蓄须编发,狂放豪爽的挥舞着手臂向她走来。
姜凌轻叹一口气,和隋婷婷对视一眼,这就是今天她要敷衍的对象。
这种事她熟,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总归不会超过第三次。
“见过郡王。”姜凌礼数周到,虽然疲惫,但这是刻在本能里的。
郡王见了美人心情愉悦,上前跟姜凌说着金纣语,什么鸡鸭鹅兔子猛虎,总之就是要在围场中打猎展示一下。
“我……你、打个……兔子!”郡王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金纣郡王这转变也不是没猜到,听说前两日皇帝请了些高僧给郡王算了一卦。
估计是破除了迷信,又对她产生了兴趣。
不怕挥霍,不怕凶兆,这郡王还真挺执着。he
姜凌陪着笑,在郡王金纣语和中原话中试图理解一下他的意思。
她只能听得懂一些金纣语,也不知道这郡王的随侍哪去了也不给翻译一下。
郡王像是也坚持不下去,决定寻觅一个翻译,他在人群中搜寻一眼,瞄准了一个目标,张口就喊:
“计大人!”
姜凌觉得那大师给她算的命中有一劫,不知道到底是那一劫,总觉得她像是在过一劫又一劫。
可能要凑够二十四“劫”气吧。
真是劫劫逃不过计长淮。
她早该想到的,金纣郡王在这唯一的熟人就是计长淮。
这真是天崩地裂级别的尴尬。
就在金纣郡王喊出“计大人”那三个字的时候,整个围场,没错,整个围场。
霎时寂静了下来。
姜凌都能想到男男女女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拒了长公主婚事的计长淮?”
“长公主现在正在和金纣郡王谈婚事?”
“郡王竟然叫计长淮过去?”
今日她本应当不是主角的,但如此众人的眼光有意无意地都落在了她身上。
估计这又要承揽京城高门贵府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吧。
计长淮在人群之中显眼,又是刚回来的高官,身边围着众多的人闲谈,见金纣郡王喊他,便从人群中望了过来。
<他身边的人也都是一个想法,此刻计长淮但凡皱一下眉那就都是厌恶姜凌的铁证。
果真计长淮看见了姜凌身边还跟这个金纣郡王皱了皱眉,但转而轻笑一声,走了过去,“郡王、长公主。”
众人只道果真计大人十分厌烦长公主!
郡王自然是读不懂周围的气氛,拍着计长淮叽里咕噜说了一顿,一脸期待地让计长淮翻译给姜凌听。
但显然郡王还没有彻底认识计长淮这人是什么样的人。
计长淮听完点着头,转头对姜凌说:“郡王说他去打个猛虎把头砍下来,送给殿下挂在床头辟邪。”
姜凌瞪了计长淮一眼,她虽然金纣语学艺不精,但是也能听出郡王那是说抓个兔子给她养养!
“多谢郡王,本宫非常喜欢。”姜凌笑着冲郡王答道,用的金纣语。
金纣郡王顿时开怀大笑,挥着拳头就转身骑马往山中去。
郡王的离去让姜凌松了一口气,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众人焦点的地方。
“殿下可知郡王还想要和亲?”
只是计长淮突然开口,让她顿住。
姜凌转过头,计长淮正盯着她,那样熟悉的眼睛此刻又觉得那样陌生。
甚至塞不进回忆当中。
四年也许太久,她已经分辨不出计长淮脸上能读出什么,她只觉得应对这些让人十分疲惫。
“这当然知道。”她缓缓开口,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计长淮默然,也许是他没话找话了,“殿下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计大人何干?西疆也要管公主和亲?”姜凌直接反问回去。
计长淮知道姜凌这是带气了,没再出声。
任谁巧舌如簧,四年重逢,也是纠结在其中,一堆话说不出口。
姜凌看向远方骑马进山的金纣郡王,轻笑一声,“谁知道呢?本宫喜欢执着的人,也许就应了呢?”
原先她执着地喜欢别人没有结果,现在接受一个执着的喜欢她的也不是不行。
寒风吹过半晌,凝结了周围的气氛许久。
计长淮应是早就预想到的,不辞而别,缺失的四年,他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甚至想找个开口的机会都要用别人的借口。
如今他对姜凌来说,应当是最不想见到的陌生人吧。
想来想去他能说的只有——
“下官此番归京
<,便不再走了。”
姜凌觉得今日应该喝醉点来的,毕竟现在跟喝醉了也没差什么,头痛难解。
听别人说,和听他亲口说是不一样的。
像是伤口撕开再划上一道,鲜血直流而止不住的新伤,不觉得很痛,但是看着很痛。
哪怕是四年前,哪怕是三年前,他回来说这句姜凌都能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现在她好累啊。
“太晚了。”
姜凌喃喃说着,不再抬眼去看他,转身就走。
现在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凌……”
那抹熟悉的身影如清风一样远去,如同计长淮没能喊出的名字一样,是他无法挽回的亏欠。
姜凌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在围场的帐篷里等着他们打猎回来,暖炉烘着让人困意连连,她在椅子上拄着下颌就睡着了。
也许是舟车劳顿真的累了,她睡得还算踏实。
只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帐篷里多了几个人。
她脚边感觉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拱着她的裙摆,姜凌低头看了去,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正窝在那里。
姜凌摸了摸兔子,那兔子吓得就跑到一边去了,她笑了笑抬头对上了金纣郡王的眼睛。
原来是他们打猎回来了。
她用金纣语说了一声“谢谢”。
只是金纣郡王盯着她半晌没动,突然指着她说道:“京城,你、不开心。”
姜凌顿时怔住,哑然失笑,“郡王说笑了。”
可金纣郡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着简短的话,“金纣,开心!”
姜凌笑笑,连异域人都看出来自己过得不开心,看来那是真的过得挺惨。
金纣郡王见姜凌笑了,还哗啦啦的比划着,“钱!”
“噗”姜凌被逗笑了,真不怪她,郡王夸张的样子属实好笑。
郡王还拍着自己,继续豪放地比划着,“没、夫人。没、狗儿子!”
“噗!”
姜凌实在忍不住了,她知道郡王府内清净,但是这么说真的很好笑。
谁教的狗儿子啊?
姜凌笑着抹眼泪,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能这么笑了。
“好?”
那一个瞬间她似乎真的想点头。
逃离京城,逃离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