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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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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世,富阳百货大楼。

    从汹涌的人流中穿过,路宇豪跟随着任务指引离开了下层商业区,自应急通道直往上层冲去,这些家伙真是嚣张啊,将据点设在基地的眼皮子底下。

    ‘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底气吧。’

    思索间,十余层的跨度他如履平地,两手齐推轰开了大门,在楼下他就已经嗅到了这帮地老鼠身上的臭味,现在尤为强烈,甚至让他兴奋得灵觉有些战栗了!

    看着面前旁若无人品着咖啡的西装客,似乎并未因他的叨扰而意外。

    “下午好,不辞辛劳的贵客。”

    他举起咖啡向路宇豪点头示意,笑容澹然,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圣教的新任副教主,这些日子有劳您对圣教教众们的辛勤照顾了。”

    路宇豪静静地看着他,即使那副吃定他的模样尤其让人不爽,他知道这里并非适合大打出手的场合,在正月的当下,能否拿下面前的装逼犯尚且不谈,楼下人满为患的商场恐怕十不存一。

    “说吧,什么事?把我骗过来又不动手,不符合你们的行事风格。”

    路宇豪灵觉谨慎地扫过周遭,防备着各种可能的袭击。

    “就不能是同事之间的下午茶吗?”

    低头轻轻吹散咖啡表面的浮沫,那人手指轻击桌面,一杯同样的咖啡出现在路宇豪的一侧,一同出现的还有相同规格的躺椅。

    ‘凭空造物?不对,更像是幻术。’

    路宇豪没有顺对方的意,而是在对方显露的同时评估着其能力和战力。

    见路宇豪不领情,他也不恼,放下杯子从躺椅中站起与路宇豪平视着,嘴角的玩味笑容不减

    “路先生,我们是一类人……”

    “你在说什么屁话?”

    路宇豪仰头斜视着面前笑容愈发猖獗的家伙,神色不耐地打断,

    “我们都是为了人人平等奋斗的斗士啊!”

    他张开双臂,语气突兀地高昂,如同阐述什么宏伟史诗般述说他的心中所想,

    “你们是为了人人平等地生,我们则是让人人平等地死!这世间的平等,万物的生死,不都在我们掌合之中?我们,是同志啊!”

    不等路宇豪开口,他神色逐渐癫狂起来,行至落地窗前,指着楼外的往来车流滔滔不绝,

    “凡俗世界就是不公的垒砌,庸人的一生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沉沦。”

    “如果人生真的有无数个选择,那世界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模样,战火,饥饿,疾病,是他们不想选对的吗?”

    “这个世界就是一滩狗屎!”

    “咦哈哈哈哈……”

    “生命的参差是人性的产物。”

    “假的!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嘿嘿。”

    “庸人受之,吾辈毙之。”

    “我受够了这些繁文缛节!”

    “去xxx。”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不遵守他们的规则就该去死吗?”

    “有的选吗?有得选吗!”

    “当死亡都不再受万物天平均衡,毁灭的归宿必将来临!”

    “无论你我还是其外的万万人,都是祭品!”

    ……

    “路君,何不与我,再造苍天?”

    半晌后,昏昏欲睡的路宇豪终于对上了那双已布满血丝的眸子,内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你疯了。”

    ‘我也疯了。’

    路宇豪想着,和一个邪教头子有什么好聊的,一天是邪教,一辈子都是邪教,真是懒得说,他也不配听。

    “不疯魔……”

    西装男无所谓地耸耸肩,解下了胸口的领结,和着外套一同抛掷一旁,露出洁白的内衬,挽起小臂袖口

    “何以成活。”

    “拜贵队所赐,我得以入圣教上层,今日,且由我回馈于你吧。”

    随言语一同落下的还有那势大力沉的一脚,直将茶几踹得飞起向路宇豪面门而去。

    路宇豪虽时刻提防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这家伙的动作和他的变脸速度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左手抵住茶几,右手握成拳轰穿桌面与其后发的冲拳对撞,气劲震得屋内扬尘四起,落地窗也爆碎成渣滓,引得楼下惊呼连连。

    来不及为下方的伤亡担忧,西装客的凌厉攻势未曾停止,内敛的灵力充盈着他的肉身每每出击都是往路宇豪的招式罩门而去,仿佛真是在指导他一般。

    路宇豪的心神亦是震荡,这个人对他的了解有些过分清楚了,无论是出招的力道还是方向都了若指掌,就像是一同作战许久的战友一般,某个想法不可遏制地生出,

    ‘队伍里,出现叛徒了吗?’

    念头一起便如杂草般再也无法清除,他手脚之间也愈发狠厉,

    ‘叛徒?那我就来清理门户!’

    顿时屋内人影交错,乱石飞溅,肢体挥动的破空声一度盖过了高层寒风的呼啸,即使是刚照面的数秒,二人的交锋已有数十回合,进入白热化。

    右手抵住路宇豪一记高鞭腿,左手将其推开,脱离战团的西装客面色潮红但神色依旧沉静,即使脚下的楼板已经因刚才一击产生蛛网般的裂纹,但放眼整个房间,在刚才的兔起鹘落间已是满目残破再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块了。

    “还不展开灵域吗?”

    他的目光直视着路宇豪的胸口,或者说其外套下的黑金色纹章,

    “些许拳脚能有什么进步?我等的有些心焦了。”

    一边说着一边侧头望向窗外,失去玻璃的保护露出了原本的天空,高层的风景展露无遗,

    “左玲英快到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想留下我,就展开它吧。”

    他冷静地陈述着,自然得像是在说,

    “赶紧的,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

    身为现任邪教副教主的他比谁都清楚前任是怎么没的,在川蜀能和左玲英大声说话的也没几个,他的前辈不行,教主也不行,他更不行。

    但他仍是淡然无惧的姿态,不在乎路宇豪是否在拖延时间,只是在灌进屋内的寒风呼啸声中沉默着,等待进入新的战场,仿佛笃定了路宇豪的选择。

    “你真是疯子。”

    路宇豪手指拭去嘴角的鲜红,同样的话语这次却表达了不同的含义。

    “我们的确是一类人。”

    双肩一抖将外套褪下,露出同样精壮的身躯和左胸的纹章,右手握拳横在其上,猛猛砸下!

    “但我们不是同志。”

    随着拳肉相交的敦实闷响,黑金色纹章的尾针刺入皮肤,殷红的血色浸湿了衬衫,其上的刀剑铮亮,龙首微抬。

    “我会在左队长到来之前……结束这场闹剧。”

    在西装客那似是怀念的目光中,无形的波动自纹章晕开,笼罩了两人和周遭的整个世界。

    “灵域,展开。”

    ……

    寒风再次席卷了空荡的十八层,然而这次已空无一人。

    数公里外的国道上,左玲英在沉默而拥堵的车流中抬起眸子,

    “这股波动……”

    不再枯等,她从副驾仓内取出警报器安放在车顶,在循环嘈杂的“乌拉”声中分开沉积的车流,直往波动源头赶去。

    “吃席的话,要随几百呢……”

    …………

    永昼城,会客大厅。

    “林城主,这位是……”

    宽敞的会客厅铺垫着柔软的地毯,林天佑高坐在主位上,管家阿福站在其后。没有人会小觑安坐在他面前的两位女士。

    “这位是附近最大幸存者营地‘星火’的管理者,程娴首领。”

    “这位是贯通废土商道,无物不可换的‘野草’商队话事人,姚婧女士。”

    二人颔首算是了解,废土的礼节就是如此,简单高效,利益至上,林天佑组织的三方会谈一定是有利可图,而且一定是对他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程娴暗自将防备心提了一个等级,那个粉色瞳孔的女人让她很不舒服,还有其后那个两米多身躯宽阔包裹全身的东西让她的寒毛直竖,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八岁那年,在废墟中遇见的那个名为“饕餮”的变体,那个畜生生吞了她的童年好友,即使到现在她仍会偶尔想起,那种无力感,如今又再次出现了。

    姚婧也在暗叹程娴的敏锐,当然张如意这个样子确实太惹眼了,即使她出手帮忙遮掩也难免暴露,索性就不管了,也许在接下来的交易谈判有奇效也说不定。看着如临大敌的程娴与故作轻松的林天佑,姚婧知道在后者那始终放在桌下的右手上一定握着某种大杀伤武器。

    “林城主,说说交易的事吧。”

    姚婧倒也不去拆穿,别人怕她是好事,废土上敬畏是最好的通行证。

    见姚婧起了话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林天佑露出营业式的微笑,将桌下紧扣扳机的手指稍稍松开,

    “这次大家聚在一起,不是为了我林天佑一人,也不单单是为了我永昼城。”

    他看向程娴与姚婧,主要精神还是集中在张如意身上,

    “还包括我们的幸存者营地,商队,甚至是所有生活在这片希望之地的人们。”

    ‘希望之地?这片废土么?’

    张如意站在姚婧的身后,不方便开口的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而且现在看起来他就像那个城主身后谦卑的管家一样,

    ‘可恶,我才不要做姚婧的狗。’

    这般想着,他用手戳了戳姚婧的脊梁骨,丝毫不知道这番举动几乎让时刻关注他动作的林天佑脑子里的那根弦崩了。

    “咳,姚女士,您有什么想法吗?”

    “唉?”

    莫名其妙被戳的姚婧又被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嘴,现在的场合也不好问张如意干嘛,既然动作也不大就由他去了

    “没有,你继续说吧。”

    林天佑也不再卖关子,稍稍压低了声音,即使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屋外的人也早已遣散,

    “火种计划!”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会客厅一下沉寂下来,

    但是意想中的惊呼并没传来,反而是两张懵逼的面容,这样的落差让林天佑扣住扳机的右手都抖了抖,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你们……没听过吗?”

    “没有。”

    “没有。”

    异口同声的回答后,程娴与姚婧面面相觑,两人的眼眸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林天佑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程女士不知道有可能,但是最初这个计划不是姚女士你和我说的吗?”

    “开个玩笑嘛,活跃活跃气氛啦。”

    姚婧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相比正襟危坐的程娴和林天佑,她看起来更像是这个城堡的主人。

    程娴的内心警铃大作,

    ‘难道这是他们二人组的局想吃掉营地?但要真是如此为何还会让她知道?还是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她松懈……’

    没有理会正天人交战的程娴,林天佑将所谓的“火种计划”和盘托出,当然一开始这是姚婧说的,甚至原始的交易并未提及,是他察觉到有缺漏后才从姚婧口中挖出,整理的最新交易方案。

    原本的“火种计划”是废土前时代的那个文明纪元为应对大灾变制定的,在姚婧于废土中收集的情报表明,其主要目的是庇护灾民,并在灾后时代重启文明。但受未知因素影响,该计划始终搁置,至今只留存了只言片语,但过去许多人都曾寻找过它的踪迹,寻找这枚开启新时代的钥匙,包括初代永昼城城主也是如此。

    “所以,你们找到了?”

    随着了解的越多,程娴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这种利益不知几何的东西,不说不了解的姚婧,单单是林天佑就不可能与她分享。

    “我们找到了。”

    林天佑看着谨慎的程娴,

    “地点就在永昼城!”

    姚婧也接过话头补充道,

    “程首领,你就是钥匙。”

    会客厅再次陷入沉默中。

    无视林天佑热切的眼神和姚婧的注视,程娴始终波动的内心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身体放松地陷在沙发里,左手托腮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种涉及到整个文明生死存亡的宏伟计划会寄于个人之上?难道这是什么遗产?”

    “这……”

    林天佑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但无奈他知道的就这么多,于是向姚婧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是一个人。”

    姚婧解释着,

    “而是一群人,最接近原始血统的人。”

    程娴眉眼一挑,“什么叫……”

    话未出口她便明白了,是了,在灾变后的世界污染横行,地表的人甚至畸变成了变异体,其他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或多或少基因都被污染,这是他们与前时代的鸿沟,灾难不仅阻隔了文明,还在基因层面断绝了回归的可能。

    而刚从地下回到地面的他们,在各方的排斥与倾轧下根本没有通婚,如果说谁离前时代血脉最接近废土那么大不一定是他们,但在永昼城势力辐射范围内只有他们。

    ‘想来即使永昼城外真有原始的血统,林天佑宁愿搁置也不会启动计划吧。’

    程娴看着林天佑热切的眼神,她知道这位看似风光无两的城主大人,权势覆盖了整个永昼城和附近方圆百里,但是在他的权力触手无法触及的地方皆是反对的声音。

    永昼城的下层是煎熬的,上层也是分裂的,至于中层,没有这个层别。她还记得昨晚的永昼城可是相当不太平,这样的剧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她虽然是第六代首领,面前这位城主却已是第十八任了。

    至于所谓的“火种计划”,老实说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如果是为了诓骗迫害自己的借口也无妨,“星火”最不缺的就是首领,但最害怕的,一定是希望,可望不可即的希望。

    “所以,交易的内容是……”

    短暂的思考后程娴开口了,即使前面也许是她的深渊。

    林天佑不知道面前的女士为何突然就理解了,也许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但这不重要,什么幸存者营地在他这里比不上那些杂种的一根,协助说服程娴不过是他与姚婧的交易内容罢了。

    “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吧,永昼城需要‘野草’开辟商路,维护治安,‘野草’需要程女士你开启‘火种计划’,我们将提供给‘星火’干净的女人,二十四个。”

    林天佑说完还补充道,

    “是绝对干净的,我们没有碰她们一根手指。”

    当然没有人碰了,即使是流浪狗一般的拾荒者如果不是死了都要爱的也不会对避难所复苏的冰棍们有想法,谁知道他们的身上携带着什么样的远古病毒,你不信?你以为永昼城第四、九、十六任城主怎么死的,除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其他都是被动的,要么是被阴谋家把她们送到城主府,要么是“粉红浪漫”的新人,如同诅咒一般,胆敢僭越者,半个月后一代新人就换旧人了。

    以林天佑的眼光来看,那些可看不能吃的女人不如程娴,有手段有地位,不俗的外貌只是点缀,至于姚婧?拜托,想死可以找舒服一点方式。

    程娴感到一阵恶寒,强忍着掩饰心中的嫌恶,无论是林天佑视女性如商品的话还是眼神都让他感受到了生理不适。与其在这里被他视奸,不如早点结束回到营地交代好后事。姚婧话语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是她想起来,“星火”营地的名字并非由来已久,初代首领的手札中有记载,那时的营地,叫“蝉”。

    “我没有意见。”

    程娴平淡说道,

    “但我需要回去查阅下相关资料,无论是否证实我都会履约前来。”

    “没问题!那些女人……欧不,女士,您现在就可以带走了。”

    看着对方不善的目光,林天佑改口,向姚婧投去探寻的目光,

    “那姚女士……”

    “没问题,契约已经立下,待我们护送程女士归来,自会履行我们的职责。”

    姚婧笑着回应。

    “那真是太好了。”

    见交易达成,林天佑如释重负,藏在桌下许久的手指第一次从扳机上拿下,招了招手,

    “阿福,让厨房多做两个菜,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好的大人……”

    “不必了。”

    程娴打断道,

    “这件事情关系太大,我要立刻回到营地,下次再吃吧。”

    姚婧亦是起身,

    “那我们就跟程首领走一趟咯。”

    林天佑没有挽留,永昼城不缺这么一顿,不吃归不吃,这笔账还是要走公款的。

    在他出神的时候,行走在末尾的姚婧回过头,向他摆手,

    “再见咯,林城主。”

    “啊…再见,姚女士。”

    告别后,林天佑目视着他们在阿福的带领下离去。

    刚刚因为合作达成的喜悦平息下去,焦虑始终不曾减轻,如果不是没得选,姚婧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接触。

    回到城主办公室,林天佑闭目沉思着,如今的永昼城下层糜烂,恰逢常年紧闭的避难所大量的冷冻人复苏,还有那些秃鹫们……

    手掌不自觉地握紧,半晌后又松开。

    “我还是……太仁慈了啊。”

    叹了口气,他仰坐在椅子上,看着装饰华丽,纹路繁复的天花板,仿佛撬动了久远的记忆般,越看越觉得熟悉,

    还有姚婧离开的那个突然告别与意味深长的眼神尤其令他在意,就这样一直发呆直到有人推门进入也没有发现。

    永昼城并不是永昼,落日坠落地平线,余晖洒在林天佑的脸上时他才从思索中醒来,看着门口阴影处的身影,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阿福?”

    他发出不确定的问询。

    阴影蠕动着,像是举起了什么东西,干涩的嗓音埋藏着几乎喷薄的热切,

    “林天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全名。”

    是了,难怪这么陌生,阿福可从来不会直着身子和他这么说话,他都快以为是天生的驼背了。

    “客人都送走了吗?”

    林天佑淡然地问道,甚至没有去看阴影中的人,即使对方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他也很难生出什么危机感,甚至不如姚婧带的保镖动动手指给他的威胁大。

    害怕被自己豢养多年的狗咬死什么的,真的很难有这种情绪啊。

    他的无视让阴影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仍是短暂的抑制着胸中几乎喷薄欲出的火焰,细数着他的罪孽,

    “1345天,3521人!林天佑,你该死!”

    “哦。”

    林天佑语气淡淡的算是回应,真是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了,他哪里会去记这些东西,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里面起码一大半都是你帮我代劳的吧,辛苦了,给你涨工资。”

    “行了吧。”

    他平淡的尾音在办公室内回响,夕阳几乎沉入地底,平时这个时候阿福早已将灯光开启,但现在,黄昏的分割线将房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半是沉默的漆黑,一半是疲倦的昏黄,如林天佑身后的那幅壁画一般,神向人伸出手指,阿福在阴影下按下保险,神权与人权的交割,肃穆庄重的氛围陡然填充了整个房间。

    随着阴影的的弥漫,阿福的声音也愈发空灵,

    “所以,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林天佑从来不知道扣动扳机后会有这么大的声响,还是说这是子弹在脑子里反弹的回音?

    自他射出的子弹不计其数,这种切身体验还是头一次。

    在将要堕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想起来了,阿福的本名。

    “罗福。”

    看着脑袋被轰碎成渣的残尸,现在他不再高人一等了,罗福的语气铿锵,积蓄多年的泪水此刻泄洪般的奔涌而出,深埋多年的记忆也开始流转。

    “我的名字,叫罗福。”

    “你的名字,叫罗福。”

    一如多年前,那个满面笑意的男人举起自己那般,他哭笑着宣告自己的新生。

    尊严,是废土的毒药。

    为了尊严,他的父亲被枭首置于立柱上示众;为了尊严,他的母亲劳顿死于烟花之中;同样为了尊严,他不得不卑躬屈膝服侍仇人数年之久,甚至不惜成为刽子手。

    难得直起的身子又佝偻下去,他心中惨然,

    “3521人,3521人!”

    那个冷冻人骂得没错,自己就是那样不堪的东西,为了报杀全家的仇恨去杀别人全家,自己和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有什么区别。

    这般想着,他也躺了下来,躺在尊贵的城主大人身旁,耳边是绵延不绝的爆炸声,还有各种喧嚣,他知道,那是矿场的方向。

    闹吧,叫吧,混乱只是暂时的,秩序迟早会降临。

    眼前那幅画的名字,他知道,因为那是他的父亲画的,父亲是永昼城里最好的古画家,曾经。

    “《创造亚当》”

    ‘神明啊,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神国,为何要让人遭受这样的苦难。’

    ‘也许从没有天堂,人间就是地狱。’

    躺在地上,心神仿佛与脚下这片土地连接,呼喊声,奔走声,一切都格外的清晰。

    侧过头最后欣赏了一下城主大人的遗容,冰冷的枪口抵住下颌,

    “这么看,你也没那么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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