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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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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形天坑中,幽闭深邃的地下,一群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叮咣不绝的声响在矿洞中回荡。

    “子一,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六天。”

    一如既往的平淡嗓音,手中的工作却丝毫不停,如同在进行他每日的剑道修行一般,重复地摆动着双臂,不停修正着姿势与体态,只不过手中物事变成了矿镐而已。

    ‘已经第六天了啊。’

    目光从李子一头顶收回,莫鸿运已经心中有数,自从降临这个世界,其他人或许还在摸索流浪,他们一行人已经为这个世界创造了六天的gdp了,还是深入矿洞这种一线。

    恐怕基地的人也想不到吧,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试炼者们现在一半以上都在矿里哼哧哼哧地凿着。

    左边那个飞机头叫不通,是河南古少林的武库传人,各种古武技法信手拈来,在西山基地的试炼名单中即使不是最强也是相当棘手的存在,佛家的老成持重没学到半分心中的反骨却是一顶一的,在西山基地就四处与人四处嚷嚷自己南踢少林,北打玄宗。到这里也不例外,不过很快就偃旗息鼓了。用他的话说就是,

    “这些个信球不讲武德!”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他倒也没说,只是摆摆手说不要再问了。

    右边那个寸头叫莫问,是玄宗弟子,龙虎山古天师府的真传,天师一脉历来只传一人,素有“金光护法身,雷咒敕众神”的威名,这个独苗在外的口碑和不通差不多,也许和他俩是童玩有关,看着老实实际上焉坏,不通打过的架有90都是他帮忙约的。包括前些天的矿场暴动事件也是他撺掇的,那一次起码有十来个哥们儿在炮火和弹雨中领了盒饭,现在正搁那儿念往生咒呢,嗷是不通教他的,他的原话是,

    “不通,因为你过失,十七名兄弟姐妹离我们远去,本应由你为他们送行,但你罪孽深重,且由我来为你负重前行。对了,我这几日的挖矿额度就由你代偿了。”

    看着那背对众人,摇摇欲坠的身影,莫鸿运很难相信他是否真的在帮不通超度亡魂还是说在打瞌睡,而且,试炼世界哪儿来的亡灵啊!难道就他一个看了入营须知吗?嗷你问他哪儿看的,当然是和基地负责人对赌赢的情报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在主动破局吧。

    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得好华国的灵能事业,阿西吧saki你们都该切腹自尽!

    来不及为体制的未来哀悼,在莫鸿运眼中这里唯一的正常人只有面前ai一般的李子一,背景只知道应该是某个将军的儿子,无论是第一天的暴动事件还是后续的麻将风波、厕所危机都不曾参与,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正是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精神让他的业绩高居榜首,甩开他们一大截,不仅获得了专属的厕所还能出去放风。

    可恶,怎么这么一想好像他是个卷批。

    工贼竟在我身边!

    好吧这些事情莫鸿运也只是想想,这几天他也摸清了李子一的脾性,单纯的一个做事格外专注的人,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赤子之心了,也只有这种人才能走出剑道这种偏锋吧。

    可惜,满是优点的李子一怎么染上了那样的恶习,莫鸿运摇着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蹑手蹑脚地蹿进李子一的单人宿舍想要商讨越狱大计,却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在

    写日记!

    莫鸿运: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不通:你写吗?

    莫问:我不写!

    ……

    “鸿运,我很丑吗?”

    正当莫鸿运发呆时,一只手不知何时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手的主人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梨红炼,原是某军区的女班长,武力值不确定,但是骂人水平在他们这一帮子人里是独孤求败的存在,麻将风波和厕所危机都有她的参与甚至是主力,前者是大伙闲着没事用矿石雕了麻将在地下打牌,被工头抓了后说是“工作不饱和”要提指标,这姐妹儿捋着袖子就上去争论,与其说是辩论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侮辱,以工头自身为圆心,家族谱系为半径骂了个爽;后者则是她大力促进了一人一厕的落实工作,莫鸿运觉得应该是工头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消除,危机还未爆发便草草给她批了。

    当然莫鸿运没有抹黑军区女兵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梨红炼的素质比较低。

    就像现在,谁家好人动不动拍人肩膀啊,你隔这儿拍花子呢?是不是觉得我莫鸿运好欺负!

    “梨姐你这说的啥话,别说在外面,就在这地下,你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啊,最漂亮那个。”

    无视了莫鸿运谄媚的笑容,梨红炼的眼神愈发冰冷,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现在这地下,不就只有我一个女的吗?”

    该说不说,这个黑心矿窑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做到了男女平等的,起码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在矿下嗷嗷甩膀子干,虽然只持续了几天其他女矿友们就被带出地面不再回来,最后只剩了梨红炼一人。大伙都在为她们的未来担忧呢,你梨红炼却在怨念没带你走是吧,你看看人家不通,愤怒得矿镐都要抡出火星子了,再看看人家莫问,悲伤得都要昏古去了,还有人家李子一,嗷,不看他。

    似乎也看懂了莫鸿运晦涩的眼神,梨红炼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小莫子,你不会在想,‘哎哟,别的女孩子都被带走了,她梨红炼不会是觉得自己外貌不行而烦恼吧,只关注个人得失,一点不关心同袍,没有同理心。’你是这样想的吧。”

    ‘姐,你说归说,手别往我脊椎摸行不?’

    莫鸿运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发现了,即使身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还是强忍着出手干笑,

    “没有没有,哪儿能啊,不是您先问我您好看嘛……”

    “我是在可惜没把我带上去,不然我一定……”

    一边说着,梨红炼右手狠狠一握,看得莫鸿运不自觉得身子一抖,他毫不怀疑她的话语含金量,别看他们现在老老实实的在矿底下待着,初期不通率领的暴动小分队几乎打残了外面驻扎的几个守备营,最后呼叫了重火力洗地,要不是莫问扯了不通一把都重开了,外面那个天坑就是这么来的。

    可惜现在上面起码驻扎了千人,应该还布置了雷区,不过这都不是事。

    没有率众响应暴动不是他莫鸿运特立独行,而是在蛰伏已久的现在,从他们召回那些女工友开始,胜率的天平已向他们倾斜,并且在不断加码,他知道,是时候出手,重见天日了。

    …………

    “这里还挺……”

    “挺大的吧,可惜被这帮人管理着。”

    程娴带领着众人经过门前的关卡进入到城中,徐裴梦还是第一次见到布满了热武器的冷兵器时代围墙。

    这里就是石头城吗?在她看来与现世的现代化都市相去甚远,但是相比钢筋裸露,乱石丛生的城外废墟,这里多少算的上文明了,只是道路旁那些衣衫褴褛不怀好意的人们似乎在向她证明,为何程娴称之为石头城,而不是它的本名永昼城。

    程娴从不惮以最大恶意去揣测永昼城的上位者们,包括这次的所谓交易也是如此,所谓避难所的财富应当由废土上的生存者们共享,交易名单上的24名女性放在平时一定早就被他们吃干抹净,这毕竟不是什么新鲜事。

    回头瞥了眼好奇四顾的徐裴梦与单雪宁,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想来那些人里也有她俩认识的人吧……

    “唉?这个雕像是谁的啊,好大啊~”

    徐裴梦的惊呼打断了程娴的思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座三十余米高,占地百来平的巨大人像伫立在永昼城的中心,目光注视着正门。

    “永昼城的初代城主,原始先民的救世主,黑暗动乱的终结者。”‘石头城’的诨名程娴也只会在私下说,无论当代掌权者何等的昏聩无能,初代的光辉即使在数百年后仍普照着这片废土,她作为根正苗红的废土之后,自然也是其崇拜者之一。

    包括她的管理理念和为人方式都是以初代为蓝本,在众多的杂记中汲取他的美好品德,其实不仅是她,其他许多散布在废土的幸存者营地都是原教旨主义的初代传人,反而是他留下的永昼城沦为了孑孓的乐园,那伫立在此的高大雕像在这里显得格外扎眼与讽刺。

    “唉,雪宁,你再发什么呆呀?”

    徐裴梦手指戳了戳正望着身旁大卡车队出神的雪宁脸蛋,

    雪宁收回目光,她总感觉刚才那辆车上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没什么。”

    …………

    “啪嗒。”

    “啪嗒。”

    看着身前小嘴嗑个不停的姚婧,张如意终究还是没吃上阿花的瓜子,倒不是因为面甲存在没法吃,主要是他同情人家,是这个理。

    但是坐在对面的姚婧老是有意无意地把瓜子壳吐在他脚畔,这让他有点恼火。

    “对准点啊你……”

    张如意掰开姚婧的腿,把垃圾桶端端正正夹在中间,车厢就这么大,等会儿你不得吐我脸上去了。

    “哎呀~多大个事儿嘛……”

    姚婧不情不愿地嘟囔,嘴里的动作倒是丝毫不停,小嘴一开一合阿花的瓜子儿就只剩了皮。

    “话说我现在这个状态真的能行吗?”

    姚婧说她要参与一场商业谈判,聘请了他做保镖,从刚才掀开油布的一瞥,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人员,很难保证在面对自己时不会擦枪走火。

    “么事么事,出事姐姐罩你。”

    嘴里含着东西的姚婧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大体意思张如意还是读懂了,是否有说服力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张如意不自觉地活动活动身子,将窥视的油布只留一道小缝,观察环境的同时开始在心里规划撤退路线。

    姚婧看着面前煞有介事的少年,轻笑道,“阿宋,你就像是废土上的月亮。”

    “啥意思?”张如意回过头,却只看到对方俏皮地眨眨眼,

    “你猜?”

    ‘我猜你大坝!’

    …………

    永昼城,城主堡。

    “城主大人,他们已经进城了。”

    “嗯……”

    书桌后的人仍是背对着,负手欣赏着其后那幅画像,裸体之人与被簇拥的神食指接电似的将触未触,他看不懂其上的意向,出身卑微靠运气成为城主管事的他只知道其来历巨大,是永昼的无价之宝,因为它是那位的遗藏。

    阿福低着头,生怕多看一眼都是对城主财产的侵犯与亵渎,他可不会忘记自己的前辈是怎么消失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阿福啊。”

    “我在。”阿福的腰背愈发谦恭。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为什么?是身为永昼城城主却摆低姿态与低贱的流浪者们交易?还是引火上身与该死的基因变异的杂种们谋皮?

    阿福不知道,阿福不清楚,阿福不明白,总之不会是因为城内贫富差距两极分化,下层人沸民怨,上层分赃不均,城主的权利威望无法再保持平衡,需要向外部转移矛盾。

    “您的旨意就是阿福的前进方向。”

    阿福的柔韧性很好,额头几乎快碰到自己的小腿。

    “呵呵。”

    书桌后的男人淡笑,分不清喜怒哀乐,

    “你呀你,老是耍滑头。”

    他回过身,看着折叠的阿福,嘴上不在意,眼角的纹路却满是赞许,要是下人都像阿福这样知趣就好了,什么?装的?他怎么只在我的面前装不敢在你的面前装?这不是我调教的好嘛。不过要是真是在与他虚与委蛇,打死就好了。

    永昼城,不缺狗腿。

    坐回象征城主的座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指,

    “罗家最近有些毛躁了,你帮我打磨一下。”

    “好的大人。”

    没有询问手段的烈度,阿福知道这是要准备借着外人的东风先给反动派们剪除羽翼却又不会伤筋动骨,罗家是副城主赵家的狗罢了,还不是最大的一只,这样的狗其余几家都有,所以……

    “胡家,孙家,孟家都一起料理了吧……”

    满不在乎的报菜名的口吻,就像是点菜似的轻松,身为主厨的阿福感受到了一点点压力,但是问题不大。

    “好的大人。”

    “另外,动手麻利点,别让外宾以为我们永昼城不礼貌呢。”

    “好的大人。”

    半晌见没有下文,阿福缓缓直起身子却又不敢高过坐着的城主,保持着谦恭的姿势向着门外退去,今夜注定无眠,他得去磨刀了。

    “奥对了!”

    就在阿福半个身子到屋外时,城主才恍然想到什么叫住了他,

    “给程首领的交易名单好像有24个人?我记得矿场动乱后还剩25个吧……是我记错了吗?”

    阿福第一次抬起头对上那对古井无波的眸子,却格外的坦然,

    “是的大人,您没有记错,是25人。”

    “在汇报里有注明不建议交易的原因,其桀骜不驯,口不择言,为避免与外宾交恶所以……没能向您当面说明是我的失职。”

    “我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好吧……”

    “她会为我们召来战火。”

    “有这么严重?”

    看着阿福坚定的目光,城主摆了摆手不再坚持,其实他的想法是这帮避难所苏醒的女人看着养眼但没人敢玩,养着还浪费资源,不如交给那些好心的城外人去处理。至于战火什么的,他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谈判,那些畸变杂种们,才是他真正坐稳城主之位的奇兵。

    在阿福以谦卑的身影退下后,空旷的屋内再无其他声响,书桌后的男人缓缓揉着鼻梁,

    ‘阿福刚才是在为我着想,还是在为永昼城着想呢……’

    平静的倚靠在座位上,手指不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他的思绪并不像表面那般安宁。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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