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突围
别说那些曹军士卒了，张翊都有些被徐元直的威严震慑到了。
时至今日张翊才发现，他并不完全了解徐元直。
至于徐元直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现身救人，张翊猜测大概还是借了他们身旁这棵树。方才曹兵看见的活人只有张翊一人，曹兵或许觉得没有多大的威胁，便没有对他进行包围，所以除了他身后有两个人制着他，其余人都在他身前聚着。没有人会去在意旁边那棵合抱的树，更没有人会想到刚刚揪出藏人的树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会再躲进一个人，树后成了绝佳的藏身之地。徐元直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偷偷潜到了树后，又在适当的时机出手救人。
那不知名的士卒，杀了李平，不出一刻，便被徐元直几乎以同样的方法击杀。张翊忍不住叹一句因果报应。
曹军将领本已准备上马了，没想到竟出了意外。他站在众人后面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提起枪走到最前面。
徐元直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背上背的剑。
那将领问徐元直：“你是何人？”
徐元直毫不避讳，清清楚楚地道：“某乃徐庶。”
张翊吃惊地望向徐元直，不明白他为何要自报家门，是生怕别人不捉他，不杀他回去领赏吗？
那将领又在说什么，张翊已经没心思听了，因为他听到徐元直在他耳边悄声道：“待会儿我会先解决右手边那几个人，你便从那儿闯出去，夺马速走。”
张翊立刻反驳道：“不可，要走一起走。”
徐元直忽然问：“小子，你杀过人么？”
自然没有，张翊本就是正直青年，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里。更何况他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确实连只鸡都没杀过。但他知道徐元直此时问出这样的问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甚至还会拖累徐元直。
见张翊沉默，徐元直继续道：“如此乱世，你不杀人，就会为人所杀。”
张翊欲言又止。
“我说过你救过我母亲，这是我欠你的。”徐元直终于转头看向张翊，“但昨夜我与老母失散，现下仍未寻到……”
张翊知道徐元直是想托他寻母，事态紧急，不能再迟疑了，他轻声却坚定地回道：“寻到老夫人，翊必以命相护。”
徐元直微微颔首。
有士卒吼道：“我们将军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张翊脱下外衣，蹲下身，看了李平最后一眼，而后伸手覆上他的眼睛，帮他合了眼帘。
徐元直朗声道：“某不会降，将军勿费口舌。”
那将领沉默片刻，下令：“上，捉活的。”
张翊最后将外衣覆在李平的尸身上，而后起身在徐元直耳边道：“徐元直，你要活着。”
徐元直没有回他，而是伸左手抓上他的肩，右手剑横扫杀敌，左手随之使力将张翊推出去。
在徐元直的手抓上他肩膀的那刻张翊便知道徐元直要做什么了，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便不至于被猝不及防的力道直接推倒。他顺着徐元直推的力道撞向那两个未及反应便被割了喉的士卒。
被割喉的两个士卒还未气绝自行倒下，就先被张翊轻易撞开。
变故虽发生在一瞬间，但那些曹军士卒们不说身经百战，也是训练有素的。他们迅速反应过来，部分人去截张翊，部分人去捉徐元直。
徐元直早料到会是这样，所以当他将张翊推出去时，他也一刻不停地跟在了张翊身后，沿路杀人。
张翊早认准了一匹马，径直冲过去。他听到了身后聚集而来的脚步声与短兵相接之声，可他知道，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不能停步。
机会稍纵即逝，但凡有刹那的迟疑，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那才是真正对不起徐元直的以身犯险。
张翊只能相信徐元直，只能将后背交给他，也将性命交给他。
当先去截人的士卒将刀对准张翊的腿，可还未砍下去，便被徐元直割了喉。
有刀当头劈下来，徐元直没有举剑格挡，而是挺剑直刺，刺入了那人的胸膛，悬在头顶的刀便再劈不下来了。只是与此同时，徐元直感到后背一凉，紧接着痛楚袭来，但他只蹙了下眉，并未吭声。手上动作只顿了一瞬便迅速拔剑，翻腕后刺，又杀一人。
张翊的手抓到缰绳的那刻，一只脚也踩上了马镫。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牵引缰绳控制方向的同时双腿一夹马腹，便向南而去。
他开始庆幸他是会骑马的。
他好似听见身后那将领大喊：“勿追，全力活捉徐庶！”
整个过程，没有人碰到过他一片衣角。明明逃脱非常成功，张翊却开始失控地落泪。
身后接连传来惨叫声，可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若方才还是不能回头看，那么现在便是不敢。他希望看到徐元直将曹军杀得四处逃窜，但比起希望看到的，他更不愿看到徐元直伤在他们手下，不敢看也不忍看。
张翊不想往坏的方向去想，可他克制不住。他没有细数过曹兵有多少人，但凭感觉估摸，至少有五十人。寻常士兵以一当十都是难得，更何况还有一个武将在场。
说到底徐元直是文臣，就算曾经会用剑又如何。他也说自己已弃刀剑多年，张翊与他一同弈棋的那段时间，从未见过他练刀剑，不会有假。若不是徐元直提醒，张翊根本记不起他还有为人报仇杀人这桩往事。若不是被逼无奈，恐怕徐元直再也不会拔剑。
徐元直一定要张翊先走，到底是因为张翊在场他便需要分神保护，还是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张翊真的不希望是后者。
仅仅为了当初一个承诺，一个张翊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上的承诺，徐元直便自愿舍命救他，救他这样一个危难关头只会教人弃主而逃的一无是处之人。
张翊好想问问他，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