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公
张翊一直怀疑徐元直嗜棋，直下到看不清棋盘，又回屋烧灯续昼，再战。
二人下棋一直互有输赢，认真算算还是徐元直赢得多，张翊怀疑有时赢个一子半子是徐元直故意让着他的。
又被拖着下了几局后，终于听到徐元直开口：“主公不会回了。天色已晚，某就不再留君了。”
张翊起身：“元直早些歇息，明日一同去见孔明。”
徐元直道：“明日主公最快也要午后方归了。天祐先来我处，而后一同去见。”
张翊应下，辞别回了馆舍。
他早早上了床，但真正入睡却很晚。
他一直在想，明日见了诸葛孔明，要说些什么。诸葛孔明会问他什么，他又要如何回答。
因为心里有事，第二日也早早便醒了。
用过早饭后，他在屋里一会儿坐，一会儿立，熬了快一个时辰，才熬到平常去见徐庶的时刻。他怕无缘无故去得太早，被徐元直察觉到他的异常。
与诸葛孔明初次相见，肯定是有些紧张的。尤其张翊还是有所求的——希望诸葛孔明对他有个好印象。
临出门张翊揽镜在手，仔细照了照。
昨晚睡前他还好好沐浴熏香了一番。按道理应该是今日熏香，但张翊素来不喜欢身上有太浓的香味，所以昨晚便熏了，第二天味道散去一些，淡淡的就好。
没想到徐元直见到他第一句就问：“你熏香了？”
张翊没想到一夜之后，与徐元直一桌之隔，还能被闻出来。他瞬间有些尴尬。
徐元直笑问：“你每日来我处，也不见你熏香。天祐如此敬孔明，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只是闻名，不曾见面。”张翊苦笑道，“我第一回见元直是在狱中，落魄不已，是翊再怎么熏香也抹不去的。若无前事，第一回见元直，也是要熏香的。”
徐元直郑重道：“某说过，众人皆见君穷困，某独见君骨气轩昂。”
张翊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晌后他才开口：“多谢。”
徐元直不再说话。
一局终了，他用手轻轻一推，打乱了棋子。
“一同用午饭罢，饭后去县衙等主公回来。”
张翊应了。
到县衙后，徐元直先令厨下儿准备饭菜，然后与张翊在县衙门前等了小半个时辰，便听到杂乱的马蹄声自远处街市传来。
不多时，张翊远远看见四人策马而来的身影。刘玄德与诸葛孔明在前，关云长与张翼德在后。
四人在门前勒马。
张翊这才看清四人的神情。刘玄德与诸葛孔明满面春风，容光焕发。关云长一双卧蚕眉紧锁，一脸严肃，而张翼德满面只写着四个字——不情不愿。
四人下马，再自马后转出身来，终于和张翊、徐元直面对面站着了。
张翊跟着徐元直向刘玄德行礼道：“主公，一路辛苦。”
刘玄德笑道：“元直、天祐，快不必多礼。”
张翊起身后，先看了眼诸葛孔明。
诸葛孔明头戴纶巾，身披鹤氅，身量比刘玄德要高一些。
徐元直不久前才说张翊骨气轩昂，见了诸葛孔明，张翊才知道什么是风骨。他在游戏中看到过不少不同人设计的诸葛孔明形象，他脑海中也有自己想象的诸葛孔明形象。但真正见过诸葛孔明之后才知道，想象终归是想象，永远没有亲眼见的震撼。
诸葛孔明躬耕多年，身上却没有烟火气，反而超然物外。
除了看到他出离尘世的气质，张翊还看到四个字——少年意气。
虽说诸葛孔明此时已是三九之年，但其锋芒所向，问这乱世何人能挡之一二？才如江东周郎，至死都没能胜诸葛孔明一局。临终那六个字——“既生瑜，何生亮”，道尽多少心酸与不甘。
多少人想成为他这样的人。张翊自认不是个自卑的人，此刻竟大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之感。
刘玄德笑着牵起诸葛孔明的手，带着他向前走了两步，而后指着张翊说道：“孔明，这便是举荐你的张翊张天祐。”
诸葛孔明闻言向张翊看去。
张翊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急忙再向他行礼：“卧龙先生。”
“天祐快请起。”诸葛孔明快步上前扶住张翊，“‘先生’二字不敢当，你我乃同僚，称字便可。”
张翊起身后发现诸葛孔明和他也是差不多高的。实际上徐元直与他也差不多高，所以他们三人与张翼德都是身长八尺。张翊不禁感叹，遍地都是身长八尺之人。
张翊谦虚道：“翊年幼，不敢造次。”
诸葛孔明道：“无妨。蒙君举荐，才得入皇叔帐下。”
“此是小事。”张翊朝侧旁跨了一步，看了身后的徐元直一眼，然后回头道，“纵翊不荐，还有元直。”
徐元直这才上前道：“孔明，别来无恙。”
诸葛孔明走到徐元直面前轻声问：“元直，亮未先来拜谒君，便投了皇叔。君可怨我？”
徐元直挑眉：“怎么会？”
诸葛孔明解释道：“亮曾在草庐问过皇叔，问元直可知皇叔三顾敝庐之事？皇叔言天祐举荐之前曾先去问过元直。亮想元直既然知情，亮便再无顾虑了。”
徐元直轻笑：“是，所以该是某问。某明知公在何处，却未及时向主公举荐。公可怨某？”
诸葛孔明大笑一声：“自然不怨，元直军事繁忙。此前对吕旷、曹仁之战，皆大获全胜。”
徐元直笑着对刘玄德道：“主公，孔明不出草庐而知天下事，无愧伏龙之名。”
“好！”刘玄德走到三人中间，逐一看过去，笑道，“备欲成大业，须赖三公。今后三公当同心协力，匡扶汉室。”
三人闻言皆向刘玄德一礼，算是应了。
关云长沉默不语，张翼德更是不乐意了，高声道：“大哥有了这几人，便忘了兄弟。”
刘玄德转身安抚：“智赖三公，勇须二弟。”
张翼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张翊心想不止三公，除了入川后才投靠的法正法孝直，前期至少还会有个庞统庞士元。
徐元直对刘玄德说道：“某已请人备好饭菜，主公与孔明进屋再叙罢。”
刘玄德应道：“好，元直、天祐，一同用饭。”
徐元直道：“我与天祐已用过了。孔明初来，主公定有不少话要叙。我等先告辞，主公若要见我们，再传唤。”
刘玄德笑道：“好，你二人辛苦。”
“分内之事。”
徐元直与张翊便向众人辞别而去。
回去的路上，张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与诸葛孔明的初次会面，算不上很好，但也不算太差。张翊不可能初次见面就希望与别人能增进感情，第一印象不太差就行，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