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祐
其实没闭多久，在别人看来张翊也就是正常眨了个眼。因为他反应过来不论徐元直要做什么，他都要有骨气，绝不闭眼受死，便迅速睁开了。
徐元直不过是将他胸前的一缕头发拨到了肩后，而后淡淡地说：“小子，我等也不欲为难你，你若肯降，曹操与你多少俸禄，刘使君愿以十倍。只要你说出曹操屯兵多少在樊城？何人为主将？若实在不知，只需说出军中差你探什么也可。使君仁德，必饶你性命，如何？”
徐元直离他很近，张翊就用气声唤他：“徐元直……”他眼看徐元直微微瞪大了眼睛。
张翊很清楚，徐庶收到程昱所伪造的母亲家书后，才坦白告诉刘备他的真名。显然现在是在那之前，因为如果已经收到了母亲家书，徐庶不可能还这么悠哉地来牢里管这些杂事。
果然，他听见徐元直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何人？如何得知我姓字？”
灵感要来真的挡也挡不住，张翊觉得他就算想个通宵也想不出这个编法。
为显真诚，他直视徐元直，说道：“我与水镜先生相识……”
他看见徐元直脸色变了变。
张翊很满意，接着说：“元直既已效忠皇叔，宜速派人接回令堂，若迟恐为曹操所赚……”
他其实没有把握，因为书中是程昱向曹操揭发单福就是徐庶的，却没交代程昱为何知晓？与徐庶有何交情？所以他现在提醒徐庶应该接回母亲其实是没来由的。
徐庶现在托名单福，曹军纵使败了，回报曹操时也只会说为刘备出谋划策的是军师单福。徐庶会觉得曹操军中有人能识破单福就是徐庶吗？会觉得他的母亲是有危险的吗？
所以张翊说完便装晕了，他不想再回答什么问题，话讲到这个份上，再答就要露馅了。
徐元直也没再追着问，如梦方醒般急忙回身，跪在刘玄德面前。
刘玄德吃了一惊，忙俯身扶他：“先生这是为何？快请起。”
“主公，此人绝不是曹军细作，应为水镜先生之友。某本颍川徐庶，字元直，因为人报仇而杀人，更名单福逃难。庶尚有老母和兄弟在颍川，曹操若得知我效忠于主公，必会擒之啊！求主公速派人接他们来新野。”
刘玄德将他扶起身：“先生快快请起，我即刻派人去。”
他转头吩咐侍卫将糜竺、糜芳唤来，然后对徐元直解释道：“就派子仲、子方兄弟二人同去。我将他们唤来，先生当面托付。”
“多谢主公。”徐元直又想起什么，侧身手指张翊道，“若无此子提点，险些酿成大祸，主公可否先放了他？”
刘玄德应了，对张翼德说：“快松绑。请军医为他治伤。”
变故太快，张翼德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命狱卒松绑。
张翊再睁眼时，手下不再是冰凉的地面。他终于躺在了床上，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床。几天下来，他竟觉得睡床也是件奢侈的事。
床上被中太温暖了，他又闭了眼，想再享受一会儿。
他一开始是真的在装晕，后来他被人抬走，又请了军医给他治伤。这一治，可要了他的命了，堪比再上了一轮刑。偏偏他在装晕，硬是咬紧牙关，没吭一声，但还没能熬到最后，就真真正正地晕过去了。
忽然，张翊意识到床边有人，他缓缓转头，果然看见了徐元直。
他顿时有些尴尬，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徐元直按回去了。
张翊道：“徐兄。”
徐元直笑了笑：“在狱中还唤我元直，如今怎么又改徐兄了？”
张翊诚恳地道歉：“狱中多有冒犯，乞请恕罪。”
徐元直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还是唤我元直吧。小子何名？何岁？家在何方？”
张翊早知道有人会问他名姓，他觉得自己本名挺好的，只差一个字。翊是辅佐的意思，想一个意思相近的字并不难。至于家在哪儿之类的也早就编好了。
他还是看着徐元直的眼睛说：“张翊，字天祐。年十八，沛郡人。战乱中，与家人失散，后独自飘荡于江湖间。”
其实张翊不知道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他便说了他原本的年龄——十八岁。
徐元直微微颔首：“如何与水镜先生相识？”
张翊故作神秘道：“元直与水镜先生亦相熟，何不亲问之？”
徐元直闻言挑眉，不再深究，另问：“我见你第一眼，便知你非常人，虽身陷囹圄，骨气不折。只是我不明白天祐因何着曹兵衣服？”
果然问到了这个问题，张翊心里很慌，但还是强装镇定：“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元直为我隐之。长话短说便是我欲投曹操，不想他不仅不听我计，还欲杀我。幸得友人相助，还与我这身衣服，这才逃出城。只是这事不好与皇叔讲。”
这番说辞并不怎么样，张翊本来已经准备好面对徐元直问的更多的问题了，但没想到他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不过我等生于乱世，谁不想择明主而事。实不相瞒，我前几日也刚去拜谒过刘景升。”徐元直轻笑，“不过刘景升与使君乃是同宗，曹操却是汉贼，此事确实不好与使君讲。”徐元直笑了笑，“天祐，天祐，果然是有天祐，若不是遇上我，你打算如何脱困？”
张翊淡声道：“未有之事自会逢凶化吉。”
徐元直道：“你救我母亲，如同救我，我欠你一命。”
张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不想占他便宜，便直言：“元直狱中救我，已经抵了。”
徐元直摇首：“天祐方才不是说未有之事，必能逢凶化吉？我知你无辜，为你说句话理所当然。释你者，使君也。我欠你的，需另还。”
他竟然这样想，上赶着要报恩，张翊哪有拒绝之理：“如此，我便记下了。”
徐元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张翊叹了口气问：“元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徐元直没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去倒了杯水，再递给张翊。
等张翊饮尽杯中水再谢过后，徐元直才开口问：“天祐观刘使君之势何如？”
问到这些，张翊答起来是毫无压力的，他道：“曹操新破袁绍，不久必南下。新野小城，不可久依。近闻刘荆州病重，恐不久于人世。刘琮幼少，却有蔡氏为依，刘琦虽长，性却柔懦，恐难匹之。蔡氏素有降曹之意，必献荆州，不若令刘皇叔先取而代之。”
徐元直颇为赞同：“刘使君仁德，天祐不若与我共辅之。”
张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