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是蒋明的声音。
鹿晓用手捧了捧脸,说:“你这么早来做什么?”她并不打算给蒋明开门,“我现在很难看,我不想见你。”
她不想让蒋明对现在的她留下任何印象。
蒋明说:“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些。”
鹿晓犹豫几秒,隔着门又问:“你今天不用工作吗?特地来找我做什么?”他本来应该要上半天班的。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那你等一下。”鹿晓用手抓了头发,回去换了一件衣服,顺便照了镜子,果然,脸上的伤已经让她肿了几分,她揉了揉脸颊,但并没什么用,索性算了,这才过去给蒋明开了门。
门外的蒋明一身白衬衫黑裤子,开门时,他正低着头思索着什么,见到鹿晓后,他浮起微笑。
“你想说什么?”鹿晓侧身站着,希望能避开他的眼神。
但蒋明抓着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看向他。
“嫁给我吧。”他说。
“什么?”鹿晓惊讶地看向他,他的眼睛闪着盈盈亮光,生动得不像平常,“你说什么?”
蒋明笑道:“我说,你嫁给我吧。”他没迎来期待中的喜悦,笑容逐渐淡去,“你不愿意吗?”
鹿晓听到这个,的确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她撇嘴,“你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才突然决定吗?”
她不要,她不希望蒋明混淆了同情和爱情。
“不。”蒋明摇头,“和你长相厮守不是一时的决定,只是我将它提前了而已。鹿晓,我想得很明白。”他走进来,反身关上门,轻柔地抱着鹿晓,“过几天,我们就去领证。”
后知后觉的,鹿晓终于开始激动,她无措地抓着蒋明腰间的衣服,想到可能很快她会和这个人在一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但是,我也很担心……”蒋明叹了口气,“我父亲是个病人,你嫁给我的日子并不会轻松。”
鹿晓马上摇头,“我不介意,我愿意照顾蒋老师。”她仰起头问,“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从一个不婚主义,突然进化成了结婚激进党,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蒋明笑道:“我想保护你。”
原来,他一大清早就去了公安局打听昨天的案子,杨大友果然连夜逃跑了,他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所以对方很委婉地暗示他,这个案子可能最终会不了了之。
这不是单纯的暴力或者流氓,这是强/奸未遂。但在这个没有摄像头,也没有高科技检测方式的年代,鹿晓的这种案子,实在太难办了。
杨大友离开了……鹿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离开了蒋明的怀抱,“他离开了?”
“怎么了?”蒋明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鹿晓想起原书的情节——故事场景的转移,让许多角色都离开了吴城,包括小配角杨大友。
杨大友去了南省,在那里发了一笔财,然后又回到了吴城,鹿家答应他娶鹿晓也有这层原因。
故事里唯一没有离开吴城的重要角色,只有鹿晓。
最近鹿向平越发频繁地和梅芳约会,除了联络感情,大概梅芳也在考虑离开吴城到申市去了吧?
冥冥中,她不在剧情内,剧情却照旧发展着。鹿晓苦笑了一下,问:“除了杨大友,还有吗?”
“还有……”蒋明重新将鹿晓拥入怀中,柔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
鹿晓一愣,蒋明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她头顶传来,隐隐带着他的心跳声。
“你就当我自以为是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当年要抛弃你,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从十四岁后就没读过书,也不能理解你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想的是推卸责任……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能去苛责别人,我能做的,只有将我的未来分你一半。”
他的语气很诚恳,带着淡淡忧伤,明明在求婚,鹿晓却莫名想到了“私奔”二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对已知的未来有未知的恐惧,如果别人的结局都已经注定,她的结局呢?
蒋明说的对,鹿家如果真心对待这个女儿,就不会任由原主野蛮生长了。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在此刻解开:她和鹿家父母从未真正亲近过,从前是,现在也是。
鹿晓紧紧抱住了蒋明,说:“其实,我从第一眼见你时,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和你要好一点。”她扬起脸笑着。
突然转移的话题冲淡了蒋明的惆怅神色,他笑问:“为什么?”
因为她能看到未来,而她恰好想要去往那个未来。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呢,她换了个说辞:“大概冥冥之中,觉得我们俩一定会长久地认识。”
蒋明笑了一下,捏了一下她的鼻头,“这么自信。”
鹿晓推开他,说:“所以啊,结婚不急于一时,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难受。”
世界上比她苦的人太多了,她反而幸运至极。她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蒋明的领口,大概他来得太匆忙,竟没发现自己的衣服折进去了。
“你回去上班吧。”她安抚道。
蒋明放开了她,他低头一笑,“看来我还是太冲动了,那还是按照原计划,等周末我再过来。”他临走前又转身说,“你最近不要一个人行动了。”
“我明白。”鹿晓站在门口看着他,他说的是杨大友的事情。
“我最近会每天过来找你。”
“我知道了。”鹿晓下意识地想摸脸,但忍住了。
他突然折回来抱了她一下,“鹿晓,我爱你。”
鹿晓似乎被他的心撞到了,一下子说不出话。而蒋明也很快又转身离去,小跑着离开。她看着他瘦长的背影,心里被揪了一下。
蒋明走后,鹿晓将房门紧闭,听到一点声音,便如惊弓之鸟,要许久才能平复了心情。
这种情况,直到鹿家人回来之后才缓解。
赵河君带回来了一些药,说是能缓解肿胀,鹿晓坐下来将拿个药膏闻了闻,不禁皱起鼻头——着实难闻了。
赵河君说:“良药苦口,你今晚涂了,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也是出了这档子事,本来我们都快和未来亲家见面了。”语气中颇有遗憾。
鹿晓说:“也不是很着急,就算见面了,也没那么快结婚的。”
赵河君笑了,“说不定你到时候比我都着急。”又过了一会儿,她转移了话题,“诶,我回来路上看到赵喜了,你们今天不做活儿,她也上街摆摊啊?”
鹿晓点头,“她们以后陆续会卖点其他东西,不局限在我们做的物件上了。”
“那钱怎么分啊?”赵河君担忧地问。
鹿晓看着她询问的目光,耐下性子解释了她们分账的模式,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瞒的。
赵河君一开始听不明白,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抬头惊讶道:“算起来你更亏本啊,什么都是你出的,她们要是吃回扣,你也不会知道。”
“以后再说吧。”鹿晓想到这个有点心累,起码眼前她还是信任赵喜和钱小燕的,“规矩是死的,到时候弄出一个更合理的就好了。”
她想赶紧结束了这个敏感话题,赵河君却不乐意,念叨了几句,又说:“虽然你现在赚钱了,但也不值得骄傲。你还记得郭博深吗?”
“郭博深?”鹿晓重复了这个早已陌生的名字,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他怎么了?”
“我们今天在街上遇到了,听说他在南省搞什么批条子,现在都万元户了。”赵河君一边说,一边不服气,“和你梅芳姐一个年纪。”
鹿晓差点忘了许久之前,赵河君还批判过郭博深过于精明。
两人正聊着,鹿向平和鹿简章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几张报纸,原来两人一起去邮局取东西了。
鹿向平听到了郭博深的话题,对于母亲的艳羡之情有些不悦,“那有什么,那么短时间内的万元户,也不是一般人能搞的。”
赵河君突然释怀:“也是,还是国家大锅饭吃得安稳。”
鹿晓正暗自庆幸话题从她这里转移,正准备拎着药要回自己的房间,谁想鹿向平又接了一句:
“要说万元户,说不定我们晓儿过阵子就是了。”他说完,自豪地看了一眼妹妹。
鹿晓刚要迈出的脚收了回来,对着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啊!”
鹿简章收拾了东西刚进客厅,问:“按你那个进度,应该也很快吧?”
鹿晓心里嘀咕,敢情大家都在悄悄替她算了账?她抿着嘴微笑,说:“没有,最近想存钱买一台缝纫机。”
谁知道这个年头,缝纫机不仅不降价,反而有涨价的趋势。
鹿简章说:“那不简单,家里有钱,随便给你买。”
“不一样。”鹿晓鼓起脸,“我都赚钱了,不能再随意花家里的钱了。”
一直沉默的赵河君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说:“我们家以前不是有一台缝纫机吗?”
其他三个人诧异地看着她:除了梅芳姑父送来的那台半旧不新的缝纫机,鹿家那里还有缝纫机的影子?
赵河君指了指屋顶,“忘啦?楼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