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诸葛自作主张
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
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滴答”、“滴答”、“滴答”……
黑暗中，一直蜷缩不动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这是哪儿……是哪儿……哪儿……空灵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一圈圈扩散回荡。
只是她眼中茫然不去，黑暗再次死寂。
外界，李育良有种明悟，这让他心神泛起滔天巨浪。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夏末很多怪异的行为就足以解释清楚。
他再次追问：“张主任李主任，你们今天几次叫夏末丫头姑娘，所以夏末的身份是假的？”
张国忠和李秋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怕说了对夏末有影响，一个专心给夏末喂饭，一个打哈哈劝酒。
李育良突然很生气，他指着夏末，“就这身形，她能瞒多久？”
老家伙们沉默……
“好，就算瞒的了一时，可她以后呢？不嫁人了吗？你们想让她孤独一辈子？”
这话让张国忠和李秋菊抖了抖，他们不是夏末监护人，虽然看她可怜，毕竟也不是自己家孩子，有些事他们不想管也怕插手别人隐私。李育良不同，他爱护自己的学生，虽不能面面俱到，但是大是大非上他想让学生走的正。
“她是个孤儿，没人帮！如果我们不扶她一把，可能她这辈子就毁了……”李育良颓然，端起一杯酒干了。
“两位老主任也看到她现在样子了，我跟你们说说她在学校的情况。”
李育良娓娓道来：“刚入学那会，夏末有三个室友，都是富家官家子弟，听说还有一个朋友家世也不错。夏末整天埋头学习打工，学校里那些个事她估计什么都不懂。只是后来她几个室友朋友都离开了，她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宿舍，整天孤身一人。”
“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贬低我的学生，人是社会性的，只有在社会里她才能成长才能找到自己的路、自己的朋友，才能真正形成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
“这里，孤儿院，偏僻到鬼影都难看到。说好听点叫世外桃源，说难听点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她长期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再加上大学里活在一个不该属于她的社会关系下，你们说她能真正拥有自己的社会关系吗？这样下去真能抗住社会压力生存下去吗？”
张国忠和李秋菊明白了，他们替夏末隐藏身份，就是让她一个女孩整天生活在男孩的社会里，偏偏她又排斥孤立于那个社会，根本无法形成真正有效有益的社会关系。
李育良继续说道：“上面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她用假的身份，如果有一天她亲生父母想找她，那么还能找得到吗？”
这就是当头棒喝晨钟暮鼓！张国忠和李秋菊真正意识到他们帮错了忙。
李秋菊示意张国忠赶紧实话实说。
“小夏老师，您是一位好老师！我敬您一杯，喝完这杯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老师这个职业是受人尊敬的，不管年纪多大，面对老师他们都会用尊称，这也是因为华国几千年来尊师重道的思想根深蒂固。
“张主任，我也敬您，敬李主任！是你们的无私的爱护才能让这些可怜的孩子健康活着，去追求自己的美好人生！敬你们！”
话不说不开，事不梳难解。
张国忠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小夏8岁那年孤儿院老院长去世，因为当时一些部门疏忽导致小夏这孩子被落下了。我跟李老师也没办法，这些年只能稍微照顾下她。”
“今年年关那会，小夏到社区给我们拜年。这孩子变化太大，我跟李老师也是怕她为了生活走偏路，就硬逼着她去检查，就像今天这样身体精神都查了一遍。”
“这孩子骗不下去才承认自己是个女娃。我跟李老师确实很震惊，原来靠自己活了十年的孩子竟然不是男孩。”
张国忠点了支烟，烟雾顺着微风飘到夏末脸上，李秋菊一把夺过烟头给踩灭，又瞪了眼张老头。
张国忠讪讪的起身站院子里又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继续说道：“我跟李老师认为当年老院长可能也是出于保护才给夏末安排的假身份。毕竟以前的世道可没这几年安全。小夏这孩子也承认了。”
“当时我们想着劝小夏改回来，她拒绝了还让我们保密，说自己有办法有分寸。事情就是这样。”
孤儿院里沉默了一会，只有李秋菊喂夏末勺子碰到碗的声音，无神的夏末吃的很慢。
李育良有点回过味来，虽然同样震惊夏末是女孩，但更愿意接受她这个身份。自己的学生到底是没有走歧路！犹记去年夏末哭着对他说的话“我若有可活……”或许她稚嫩的思想不敢撕开十多年的保护罩吧。
“前段时间夏末遭网暴的事，两位主任应该都知道吧。”
李秋菊先张国忠一步愤愤道：“知道，也不知哪个王八羔子吃饱了撑得，搞这么大舆论是想逼死我们小夏吗！”
张国忠点了点头，说：“是啊，小夏这孩子从小到大省吃俭用的，一块钱都想掰成两半花，怎么会买那么贵的东西！肯定是有什么事，即使没事就算孩子买了，至于上纲上线非要抓典型一样吗！”
李秋菊接话道：“反正我们相信小夏不是爱慕虚荣的人！还有你们学校不是说那天是小夏的同学硬要给她买的吗？我们小夏肯定是拒绝不了又不愿意占那同学的便宜才买的，这比现在很多小姑娘动不动就张口就要可强多了！”
李育良道：“这事是有点奇怪，我以后多留意吧。我说下我的想法！”
“我认为应该给夏末调整身份，至少在学校她就不会再一个人吃穿住行！我给她调整到班里女生宿舍，有同学陪着她也不至于一个人想不开。两位主任，这需要你们的帮助！”
其实张国忠和李秋菊刚刚就已经被继续讲的话说服了，这会不再多想表示支持并且会尽快落实。至于夏末学籍资料住宿安排就要看李育良的了。
风风火火的身份问题两天就搞定了，夏末自此失去了人生最后一丝曾经的印迹。当然，这些她不知道，此时的她还未完全醒来。
又是五天过去。每天晚上李秋菊和张国忠都会过来看她，帮她洗澡喂饭喂药。白天里她自己在家，只不过会无意识的自己坐长廊下。
盛夏已去，金秋踏来。今年夏天干旱的厉害，没想到秋天却迎来了连日的雨水。
这一晚，李秋菊和张国忠离开后，夏末又梦游一样坐到廊下。没过多久夜空就频繁闪现电光，轰隆隆的雷声连续不断，这场雨来得急来的大，夜幕中哗哗的雨水直直落到干旱的大地上。雨水很快灌满了地面的裂缝，渐渐就积成了小溪流。
夏末意识的黑暗世界里不再死寂，外界的电闪雷鸣印进了这个世界。黑暗空间无边无际，一道道闪光虽然难以照亮这个世界的全部，却足以照到世界里唯一的人。
蜷缩起闭着眼睛的女孩被耀眼的光时不时照亮眼皮，她大脑中只看到一次次的血红，雷鸣声更是在死寂的空间中震的她发抖，她那双莹莹细长的胳膊死死抱着自己。
“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轰隆”，“轰”，“噼”，“哗”……
“吵死了，啊！”
那女孩忽而睁开了愤怒的眼睛，想阻止一切扰乱静寂之地的东西。但是随着她眼睛的睁开，瞬间无数杂乱的记忆塞进她的大脑。
“哼～”女孩痛苦的哼了一声。
外界，炸雷仿佛在孤儿院上方徘徊，廊下的夏末躺在地上抱着头挣扎。痛，极致的疼痛，青丝被汗水粘在脸上。
哗哗的雨声一夜未停，当东方的鱼肚白亮起，雨停了。
极致的疼痛后是极致的舒畅，廊下的身影呼吸平缓，眉眼舒展，睡着了。
雨过天晴，雀鸟啼鸣。
中午，日头高照，长廊下竟是一片荫凉。“啊哈～”一声娇柔的哈欠声，声音听着肯定是睡的很舒服。
“啊呀，好舒服呀～”声音甜腻的慌，可惜就她自己一个人，她也没感觉。
“咦，我怎么睡这里了？”夏末有点茫然，挠了挠乱糟糟的长发，长发被挠出几缕飘在白皙细嫩的脸上。
“咕～咕噜咕噜～”
肚子像是被饿扁了，强烈的饥饿感一瞬间就席卷身体。夏末觉得肚子里在泛酸，嘴巴不由的张开淌了几滴清水。
人饿急了身体会颤抖流虚汗，夏末两条修长的腿抖啊抖的走向厨房。因为穿的是大裤衩，就看到白莹莹的两条大腿贴在一起滑呀滑，滑呀滑……
给自己烧了一碗米粥，夏末美滋滋的小口小口的吃着。她饭量很小，小时候没钱吃不饱，大一点就不敢吃，日积月累下她的胃估计就她小手那么大一点点。
填饱了肚子，夏末从屋里拿出一张凉席铺在走廊下，悠闲的躺下眯着眼睛享受惬意的时光。两条腿交叉着，圆溜溜小巧的脚指头在挖呀挖呀挖
9月的阳光仍然很强烈，小院里那些花花草草被晒的蔫蔫巴巴，院里院外的蝉声都透着有气无力。因为昨夜刚下过雨，地面被晒的蒸腾着热气，空气扭曲的晃动。廊下虽然不时有热风吹进来，但是夏末很瘦竟觉得很暖。
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的深沉，直到院落里响起夏夜的虫鸣。
迷糊中，夏末感觉有人在轻轻拨弄她的头发，似是不经意间老用手蹭她的脸，有点剌皮肤。那人不顾她嘴中呜呜叨叨的嘟囔，又拉着她的胳膊捏啊捏，最后拉着她的柔软的手揉来揉去。
“哎呀！”夏末不耐烦的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李秋菊爱怜地看着她。
“李奶奶，您怎么在这？”她叽里咕噜爬坐起来问道。
李秋菊笑的眼睛都弯了，从刚才进来看到夏末躺在凉席上她就猜到夏末应该是恢复了，只是没忍心叫醒她，就坐旁边打量。谁知道越看越喜欢，心里暗暗想着“这丫头长的真好看头发顺溜溜的到底是小姑娘，脸上的皮肤真嫩这细胳膊真滑溜小手真软”
“小夏，你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没？”李秋菊不放心关切地问夏末。
“李奶奶，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好好的呀，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秋菊今晚就看上夏末了，听她空灵软糯的声音，更加喜欢的紧。
看出夏末可能对这段时间没有记忆，于是李秋菊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对她说了一遍。
夏末听完就沉默了，李秋菊本以为她会震惊会惊恐，可没想到是沉默。
李秋菊怕她被刺激到又像前段时间那样，小心翼翼问她：“小夏，你怎么了？”
夏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安静了一会才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李奶奶，我没事，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明天我就去学校报到可能来不及当面给张爷爷道谢，您帮我跟他说一声。”
李秋菊还是不放心，“小夏，你真没事吧？”
夏末：“嗯，您放心吧！我对您说的没什么记忆，就是觉得很离奇，只是想不到会发生在我身上……”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复杂的情绪。
李秋菊：“小夏，你还年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么多年你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你就好好学习，等将来毕业找个好工作，找个好人家嫁了，这辈子能安安稳稳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夏末对李秋菊说的嫁人也不想辩驳，这对她来说没意义。“李奶奶，您就别操心我了。天晚了您早点回去吧。”
李秋菊又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丫头，晚上跟你老师通个电话，明天赶紧去学校吧。你老师人不错，这次也多亏了人家。”
夏末送走了李秋菊，默默回屋里躺在床上。李秋菊所说的，她虽然一直反应平淡，可是心里怕极了，原来，她再一次差点死了。内心苦涩，有些想嘲笑自己的命运。
她终究还是怕死的，特别是连自己都不知情的时候。
夏末走到小院的水井旁打了点井水，夏夜的井水很清凉。素白盈盈一握的手抄起水扑在晶莹白皙的脸上，洗去了泪痕，井水的清凉也缓解了眼睛的红肿。
再次回到屋里，夏末给李育良拨打了电话。
“老师您好，我是夏末，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
李育良惊喜的说：“夏末同学，你醒了？”
“嗯，老师，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没了……”
“瞎说什么！好了，能醒过来就好，以后可别钻牛角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遇到事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知道吗？”
夏末嗯了一声，说：“老师，我记住了。”
李育良：“学校的事我给你报了病假，不过学习上你耽误太长时间了，老师希望你没事的话明天就赶紧过来报到。”
夏末：“好的老师，我明天一早就过去，谢谢您老师！”
“那老师您早点休息，老师再见。”虽然说了再见可是对面也没声音回复，夏末不敢直接挂断，心想万一老师没听到刚才的话自己给挂了多不礼貌。
“老师？”夏末轻轻叫了一声，还是没回复，她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挂断。
“老师？”
“老师您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说完夏末觉得可以结束对话了，刚想挂断对面却传出李育良的声音。
“夏末同学。”
夏末：“老师，我在。”
李育良此时已经糗的抓头发了。事情是他提议让夏末回归女儿身，融入女孩子们的群体。所以他和张国忠李秋菊出了个损招，把夏末以前的男孩衣服都给藏社区仓库去了，然后三个人凑了点钱给夏末置办了两身衣服，就是为了不给她留余地，所以让她赶紧去学校报到。
但是当时夏末没醒，所以三个人没啥感觉甚至认为他们做的对手段秒！可面对醒来的夏末，至少李秋菊没好意思明说，她觉得自己为老不尊欺负小姑娘，所以刚才走的很爽快……
现在李育良开始觉得自己为师不尊了……他身为老师的身份，肯定不想干这种逼迫学生的事，可是初心也是为了她好，这会自己的学生恢复清明了，肿么办？万一怀疑自己是变态，那他这个老师可怎么面对学生……啊！头大了一圈……
“咳～没事没事，对了夏末同学，明天一早必须来学校知道吗？直接到院办来找我！”说完李育良挂断了……
夏末疑惑的挠了挠头，怎么突然画风不对了呢？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