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绝交
盛夏是个很奇妙的季节，前一刻还是皓月明朗，下一刻就会阴云避月，电闪雷鸣。
一股狂风肆无忌惮地卷起街道上的塑料袋，“哗～”像是被大力快速扯起，然后“哗～”又一下被迅速扯往其他地方。塑料袋被越卷越远，很快就消失到了很远的地方。
深夜里城市的大街被路灯和霓虹灯照的很亮，稀拉的车辆和行人偶尔路过却趁的夜更寂静。夜空在风的呼啸声中，点点雨水滴落，将干燥的街面渐渐打湿，空气中充满尘土的味道。
一道削弱的身影幽魂一样走向幽冥。身影就是夏末，她跑出酒店后又跑过了好几条街，确定没人追过来，她才气喘吁吁的慢慢走着。
夏末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虽然是女性，但是女性的思维她其实只有一部分。被别人欺负她本能的是反抗，只是因为被欺负，而不是因为要被欺负会丢掉贞洁。此刻的她没有女性的羞耻感，更多的是不解是失望。
将近两个月的相处，沈硕知已经是她认可的好友，他们平日里基本每天都会在一起玩，在一起看书和吃饭。这个她印象里有些憨憨的大男孩，今天像是疯狂的狂徒。她在床上睁开眼看到的他，眼睛里带着红光和兴奋，充满侵略的欲望。
她生气的是沈硕知没有边界感，难道在他心里，自己不算朋友吗？如果他认可自己为朋友，那么怎么会对朋友做出逾越的举动！更何况，她单纯的认为男生不能喜欢男生，所以不认为自己会喜欢男生，更遑论做那些恶心的事！
想着想着，有些烦躁的对着路边的小石头踢了一脚。“啊呀……”脚指头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眼中瞬间滑落几许纯水一样的泪。然后她才真觉得羞耻的哦呦哦呦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夜空时而闪烁的雷光终于在一会儿之后传来轰鸣，像是先在远处炸裂空气，一声声越来越近，直至像在头顶炸裂一样。雨开始下大，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身上有些冷。
忽然一件衣服披在她头上，那衣服竟也盖住了她的上身。她转过头看向高她很多的人，沈硕知！
“对不起啊，夏末。我，我犯浑了……”
沈硕知伸出双手帮她遮挡斜打落下的雨水，自己被雨淋在身上。
夏末退了一步，拿开衣服还给他。然后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沈硕知跟在她身后，嘴里一直说对不起，很快两人都淋湿了。
夏末看到远处有个公交站台，快速跑了过去，躲在站台的棚子下避雨，她怕生病也怕生病花钱。
沈硕知站在她前面，似乎是想挡住她前方乱飘的雨。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愧疚，“夏末，原谅我好吗？我恶心，我该死，我不该动邪念！求求你，原谅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不想。”
看着这个满脸愧疚悔恨，不断自辱道歉的人，夏末的心不由软了。她不是心理完整的女孩，不懂女性的羞耻心和对贞洁的重视程度。她叹了口气，把沈硕知拽到棚子下，然后才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好朋友，今晚你做的太过分了。沈硕知，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尊严！你触碰到我底线了！”
“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真的，相信我好吗？”沈硕知看夏末松动了，立刻下了保证。然后似乎怕她不相信，又赶紧发誓:“我发誓，今后如果我再违背你的心意胡乱做什么，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誓言决绝带着狠厉，夏末的心再次被触动。她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友情，这是她孤寂寒冷人生里温暖的光。朋友于她来说是珍宝，她不愿朋友起这么毒的誓言，但是今晚太尴尬了，她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得拉下沈硕知发誓举起的手。
“轰隆！”天威恐怖，一片雷鸣振聋发聩，让人恐惧。沈硕知笑了，哈哈的大笑，手舞足蹈像个憨憨。夏末白了他一眼，却有点发愁该怎么回去。
等沈硕知发完了疯，夏末让他先回去，时间太晚，而且房间那么贵，既然都已经开了那就不要浪费。
“我们都淋雨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再给你开一间，赶紧冲个热水澡，别真感冒了。”
夏末想了想，虽然心疼房钱，但实在不想跟他睡一个屋，让他花钱就算是惩罚吧。
端午后，天气越发炎热。
夏末的衣服似是永成不变，永远是两三身宽大的长袖长裤，衣服被洗的有些发白，但干净整齐看的人也很舒服。
沈硕知跟在夏末身边，他们的关系像是彻底恢复如初。路边时而有人打量着他们，有人羡慕，因为女孩很漂亮就是穿着太过保守。有人猥琐，因为认识夏末，想象两人的“激情”脸上猥琐就更控制不住了。
“知道我为啥老跟在你旁边不？”
夏末瞥了沈硕知一眼，“不知道。”
“因为在你身边自然凉！”
这是什么鬼理由？夏末看他像个二傻子，眼神带着鄙视。
沈硕知嘿嘿一笑，然后很狗的说:“因为你是冰山美女啊，哈哈哈哈。”
自从上次酒店事件后，沈硕知彻底放飞了自我。他心里只有这个女孩子，喜欢的发疯却不敢放肆，但是嘴上的甜言蜜语越发油腻。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天天这几句你也不嫌烦。”夏末有些烦躁，沈硕知除了一开始有些收敛，慢慢却越发油嘴滑舌了。她不介意对方继续做朋友，但是那火热的带着欲望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舒服。
“夏末，陪我逛商场去吧，我想买衣服。”
“不去，我要到图书馆上班。”
“那我陪你。”
“大哥，你上课啊，学习啊，再不行打篮球啊！你就没事吗？你一个大男人老跟着我干嘛？”夏末有些生气。
沈硕知看到她生气到有些红红的脸，却是更喜欢了，夏末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充满清纯和青春少女的气息，再加上她漂亮的脸，如果不是她一直用男性的身份，肯定会有很多人追求她。他装作难过但又强硬的样子说:“夏末，今天是我生日！哎……”
夏末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今天是他生日。朋友之间不应该斤斤计较，而自己因为心情不好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恶声恶气对人，心里弥漫着不安和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夏末对着沈硕知道歉。
“走吧，先陪你去上班。”沈硕知有些得意，他跟夏末认识将近两个月，对她的性格有一定了解。在他看来，夏末是一个很平静很讲义气的人。因为如果是一般女孩，酒店事件后，她们绝不会轻易原谅他。快乐的哼着歌，跟在女孩后面屁颠屁颠的。
苍南明月，南城最文艺最为浪漫的商场。据说老板姓苍，有个女儿叫明月，商场整整两层安排了儿童游乐的地方，而且收费极低。这里是宝妈的聚集地，每天都有很多的小娃娃，声音稚嫩有些还只会咿咿呀呀。特别是小脸假哭的时候，小眼泪像清澈的水滴不要钱的淌满小脸，小萝卜头一样尽力张开小嘴巴使劲哭，边哭还边大眼睛看向自己妈妈，企图看到妈妈赶紧过来哄哄自己。
两人随意闲逛，很快到了五楼服装区。这里不同于大卖场的拥挤，各类设计新颖时尚的衣服要么用模特展示，要么错落有致的悬挂在精致的衣架上，衣服布料一看就知道很是昂贵。夏末看的眼睛迷乱，小手爱不释手的摸着料子，她心里默默想着，原来生活可以如此幸福平淡而精彩。
“夏末，这件休闲西装怎么样？”沈硕知那边已经换好了衣服，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
“好看，很帅！跟你之前气质完全不一样。”夏末眼睛发亮，想起她曾经的梦想，那时候就幻想过自己成为这样精英一样的人，这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她走上前帮沈硕知理了理衣领和肩膀，动作轻缓温柔，然后转圈看了一遍，说：“很合身，帅呆了”。
沈硕知又闻到了那股幽香，每次只要离她很近很近就能闻到。居高临下俯视她那张小脸，竟然满脸柔和，特别是她眼神带着迷恋腻的化不开。他震惊而激动，原来她喜欢自己
两人很快逛到了女装区，沈硕知问夏末：“没见你穿过裙子，进去看看吗？”
女性的衣服相比男装，款式更多颜色更亮丽而且更漂亮。女性的天性是喜欢漂亮事物的，仅仅扫一眼，夏末眼神就露出了欣赏。但很快就被心中反抗的情绪压制，虽然喜欢至少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她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然后说：“算了，我不习惯而且也没钱买，快走吧。”
“没事就看看，买不买没关系。”沈硕知把她推了进去。他们俩这情形谁看都像是情侣，导购员带着微笑走过来，“先生，带女朋友买衣服吗？这边请，南城初夏时尚设计新款都在这里。”
“好的谢谢，我们先看看有需要叫你。”接着沈硕知转头对夏末说:“走吧，我给你挑。”
衣服这种东西是不是好看，跟心情也有关系。夏末无感超级无感，衣裳虽美奈何花无心。
“不看了，我们去买蛋糕吧。”
“这件连衣裙专门给你挑的，试试吧。”
“不要了，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夏末依然摇头。
沈硕知有些生气，语气不由带了些情绪，说道:“夏末，你以前也这样扫兴吗？从没见过哪个女生买衣服这样推三阻四的，试个衣服而已，有这么为难吗？”
夏末不知怎么去说，她本意确实不想穿女性特征太明显的衣服，但绝不是故意摆脸色。对于沈硕知生气说出伤人的话，她感觉心脏被狠狠插了一刀。做了快一年的女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同化了很多很多。心脏的位置突然很难受，紧接着一股连接灵魂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继而心痛中带着酸楚，甚至嘴里泛着苦涩的味道。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捂着心口深呼吸再呼吸，勉强压下这股刺痛。眼中失望的看着沈硕知说道：“好，我试。不过沈硕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说的冰冷，今天对于她第一次太多了，第一次心痛，第一次冷言冷语，第一次妥协。
沈硕知已经不在乎了，憨傻话痨都是他的伪装面具。他对夏末的心太过火热，对她越是了解就越是难以自拔，同时带有一分强者对弱者的怜悯。试问我如此对你，你怎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耐烦，这让他不舒服想发狂，他更喜欢一开始乖巧的夏末。
再次出现的夏末像是一朵冰艳的花，一身白底黄色碎花裙，上身臌胀腰部纤细，露出的一双小腿笔直。这是她第一次穿裙子，原本矮小的身材被衬托的挺拔。
沈硕知愿望成真，他终于看到了她穿上裙子美丽的样子，那副身躯让他激动兴奋让他想要囚禁她。虽然他也看到她脸上的冰冷，特别是她细长的双眉，让她冰冷的面孔更加冰冷。可是他不在乎，反让他更加疯狂地想征服她，彻底打碎她平淡的心态，让她像正常女孩那样恐惧害怕、像正常女孩那样柔弱哭泣哀求！
“漂亮，很漂亮！夏末我爱你，爱死你了！”沈硕知的双眼冒着猩红的火光，他急不可耐的抱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抱紧她，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导购员已经被他这疯癫的样子吓住了，那疯狂到变态扭曲的表情让导购员想逃掉，但是双腿被吓得发软连动都动不了。
夏末安静的被他死死抱住，这一刻她的心彻底凉了。
“好了，放开我吧。”还是空灵的声音，只不过多了些落寞和伤感。
直至过了好半晌沈硕知才恢复冷静，然后自顾自说道：“你太漂亮了，真的。你就是天上仙女，我是地上一世一世仰慕你千年的凡人，终于这一天我见到了你的真身。你的美丽耀眼让我狂热的崇拜和爱慕，我愿意奉上我的心我的一切，只求挽留住你，暮鼓晨钟之时，有你胜却人间无数。”
腻腻的声音说着甜言蜜语，如果是情投意合，大概听的人已经彻底沉沦，幸福甜美了吧。可他们两人不是，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我已经答应你穿裙子了，快走吧，去给你过生日。”夏末的反应很奇怪，她安安静静的任由沈硕知抱着她，此时说话的语气更是温柔。
沈硕知内心狂喜，两个月的追求终是换来了对面女孩的认同，这一刻，千金不换！他兴冲冲去结账，却被夏末拉住，依然用柔和的语气说：“这是我人生第一件裙子，让我自己来买好吗？而且就当是纪念了，为了我这段经历。”
“好！”沈硕知不再争着付钱，满眼都是宠溺。刚才的店员看着两人和睦的样子，突然就打了个冷颤，这种福气她不敢苟同更是敬而远之
“你好，美女，3000元，扫码还是现金？”营业员面带和蔼的微笑。
夏末……啊，肉疼……然后硬着头皮付了……
过生日的地方是沈硕知特意选的复古的江南园林庭院，穿过蜿蜒低矮的长廊和墙门，拨开奇石假山，在一层层千姿百态花草树木的掩映中，是一间临塘雅间。雅间后门是一道三米长的暗道，两侧山石陡峭，暗道如峡谷深渊。巧妙的设计既保护了客户的隐私和安全，更增添了鬼斧神工的神秘体验感。
静谧的房间只有两人，一番仪式过后，沈硕知殷勤的给夏末切蛋糕。夏末：“硕知，祝你生日快乐！一岁一礼，一生无忧。”
应该是为了衬托气氛，房间没开灯只是在墙壁的悬挂灯台上点了几根蜡烛。昏暗的烛光下，沈硕知看到对面女孩微笑的模样，她的声音总是让人愉悦和享受，他深深咽了口唾沫，暂时压下心中的火热。
“谢谢！”
生日宴结束的很快，看看时间也才晚上7点多。沈硕知提出一起去后面的房间休息，言语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夏末拒绝了。
“为什么还在拒绝我，下午的时候你明明很温柔，明明让我抱了！”沈硕知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夏末看着他，神情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她说:“沈硕知，我们绝交吧！”
气氛像是高昂的交响乐，在最高潮的部分突然被打断，沉浸在交响乐的人一时有被撕裂的难受感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