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姜云殊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山海伏妖录站在这群低矮的平房群边缘的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房子的房顶上,这天夜里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姜云殊藏青色的大衣上,一片又一片挤在一起但是没有融化。
周围的地上、房顶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雪,银装素裹,看起来赏心悦目。
呼啸的北风吹动着她的衣袂,她冷漠地看着这堆杂乱无章的自建房,手上的铜钱手链发出微弱的光泽。
赵肖阑开着他那辆快报废的面包车到这里的时候,一下车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十多岁黑着脸的小娃子跟在他屁股后面下了车。
“这是谁?”那个小娃子吃力的抬头看向站在房顶吹风的人问道,寒风吹的他的小脸通红,他裹紧了袄。
“上次那个小姑娘,我记得是叫姜云殊来着。”赵肖阑叼起一根劣质香烟,用两块钱的塑料打火机点燃,回道。他吐出一个烟圈,走到那栋房子下面,仰头冲着姜云殊压低了声音喊道:“喂,小云殊,你怎么上去的?真别说,还挺帅。”
“旁边有梯子。”姜云殊听到声音,见来人是赵肖阑,低头道。
“呵。”赵肖阑把烟夹在手里尬笑一声,“有梯子?我还以为你飞上去的呢!”
“幼稚不幼稚。”那个十多岁的娃子已经在爬梯子了,他吐槽赵肖阑。
“嘿。”赵肖阑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之后也跟着爬上了房顶。一上房顶他就一屁股坐在房脊上,长叹了一口气:“这大冷天的,妖怪也不安分,净给别人添加工作负担,半夜了还得出勤,是吧,队长?等回头记得算加班费啊。”
“又没人强迫你来,是你自己闲不住。”小娃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赵肖阑干笑一声,对着姜云殊说:“你看他嘴毒的,真不近人情。”
“这位队长贵姓。”姜云殊见怪不怪。
“裴舟,二十五,侏儒症,不长个儿。”赵肖阑拍了拍外表年龄只有十二岁的裴舟,冲着姜云殊龇着牙笑。
“滚。”裴舟打开他的手,翻了一个白眼,“别听他胡说,我是因为之前出任务受伤了。”
“哦哦哦。”姜云殊也坐了下来,把山海伏妖录放在膝盖上,搓着手想让手暖和一些。
“知道冷了?穿这么薄,小姑娘爱美也不能不注意保暖啊。”赵肖阑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暖宝宝撕开,啪叽一下贴在了姜云殊的胳膊上。姜云殊从大衣上撕下暖宝宝贴在大衣里靠近心脏的位置。冲着赵肖阑说:“谢谢你,赵大哥。”
“叫赵哥就行。小云殊,你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吧,我们虽然工资少,但我们活儿多啊。”赵肖阑一下一下按着打火机。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姜云殊没有吭声,裴舟站了起来,赵肖阑也停止了无聊的按打火机的动作,霎时间天地一片寂静,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但是仔细听,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了。”裴舟压低了声音。
月光照亮了地上爬行的东西——蛇,密密麻麻向王姨所在的房子那边爬去。
但是打头阵的那些蛇刚一接近王姨所在的屋子旁的一颗杨树,纵横交错的几条红绳便发出了微弱的淡金色的光芒,头部进入这条红绳包围的区域的蛇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后面的蛇却任然不怕死似的一股脑地向前冲。
“一点钟方向,走!”裴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就率先跳下了屋顶。姜云殊朝那个方向看去,一个单薄的身影一闪而过,麻溜的冲进了山上的林子里。
赵肖阑和裴舟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姜云殊才晃晃悠悠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捧着山海伏妖录跟了上去。
“我靠,这什么妖怪跑的这么风驰电掣?”赵肖阑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扶着后腰跟在裴舟后面。
“赵肖阑你行不行!你连我这具十二岁的身体都跟不上?”裴舟回头看了一眼他不成器的样子。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赵肖阑喘着粗气,但他跑了几公里之后实在是跑不动了,“我是真不行了。”
“快点,马上追上了!”裴舟加快了速度,离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的距离逐渐缩小。
“这什么玩意儿!”裴舟突然破口大骂,伸手抓住身上黏糊糊滑溜溜的东西。“啊~~~啊啊啊啊啊!”他一把甩掉那条丑了吧唧的蛇,但是更多的蛇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他愤怒中夹杂着恐惧,大喊道:“我真的服了,这妖怪不讲武德!!!赵肖阑!救命啊!”裴舟调转方向冲向赵肖阑。
“你怎么跑回来了啊?”赵肖阑正疑惑,就看见裴舟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上百条蛇,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裴舟你跑回来干什么!赶紧捉妖啊。”
众所周知,非正常事物管理局六队裴队长裴舟最怕爬行生物以及无脊椎生物,简而言之就是虫子和蛇。
“喊什么喊?大半夜的!”远处的强光手电筒直愣愣照到了赵肖阑脸上,赵肖阑被晃得睁不开眼。
赵肖阑看不清路和闭着眼跑的裴舟撞在了一起,裴舟重心不稳,躺在了蛇堆里。
“啊!我真的服了,赵肖阑!”裴舟生无可恋地大叫着。
姜云殊这时才赶到,见裴舟毫无形象地在蛇堆里大喊大叫,她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心里掐诀,指尖并没有如愿冒出火苗。
赵肖阑粗手粗脚地把裴舟从蛇堆里提溜出来,裴舟这才大着胆子睁开了眼。
“你这是干嘛?”赵肖阑看着姜云殊标准但没有结果的动作,哑然失笑。
“我,嗯……,吓唬一下这些蛇。”姜云殊信口开河,把手背到了身后。
“喂,说你们呐!大半夜地在墓地里大喊大叫干嘛!?”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中年人提着强光手电筒跑了过来,看见满地几乎要被冻僵的蛇,脱口而出一句国粹,“你们这是大半夜不睡觉去掏了多少蛇窝?”
“额——就,就不多”赵肖阑挠了挠头,他找补道,“蛇胆能换钱,就想着趁着蛇冬眠来掏点儿。”
“真是缺了大德,这儿可是墓地。”墓地管理员踢了一脚地上冻僵的蛇,“你自己来就算了,还带着闺女、儿子。”管理员拧着眉,教训着赵肖阑,“姑娘还穿的这么少,你怎么当爹的?”
“我错了我错了。”赵肖阑把裴舟放在地上,双手合十向管理员鞠躬,“再也不敢了。”
“半夜里来墓地,真是,还摸蛇窝。”管理员撇了撇嘴。赵肖阑从怀里掏出一盒上次李家给的好烟,塞到了管理员手里,他说道:“真是大半夜的打扰到您了,实在抱歉,您抽根烟消消气。”
管理员接过香烟塞进军大衣的内兜里,哼笑一声:“打扰到我还没什么,就怕是你们打扰到了别的东西。”管理员手电筒照亮了墓碑给赵肖阑他们看,他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军大衣,看了他们一眼又扫一眼地上的蛇,转身走了。
“你看你,大喊大叫什么?又损失了我一盒好烟。”赵肖阑心疼地叹了口气。裴舟翻了一白眼:“切~”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十多岁的小孩子。
“那妖怪也跑了?”姜云殊蹲在地上戳着冻僵的蛇。
“跑了。”
“看清楚是什么妖怪了没?”
“没。”赵肖阑摇头,“裴队跑到最快,你问他。”赵肖阑用肩膀撞了撞裴舟,把他撞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裴舟不满地瞟了赵肖阑一眼,说:“我也没看清,这妖怪不讲武德。”
“还不是你胆子小?”赵肖阑调侃道。
见裴舟做出来一副要发脾气的架势,姜云殊急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这妖怪跟蛇有关对吧。”姜云殊实在是看见蛇就反胃,她前些日子在地下连续吃了好长时间的蛇。
“这些蛇怎么处理?”裴舟极力转着头不去看地上的蛇。
“拿回去泡酒吧。”姜云殊看向赵肖阑。
赵肖阑戳了戳裴舟红扑扑的脸蛋:“泡酒,怎么样?”
“不好。”裴舟气鼓鼓的,“你别想把这玩意儿带到车里。”
“那我拿回去卖钱吧。”姜云殊从兜里掏出一个尿素袋子,把冻得邦硬的蛇捡了进来。赵肖阑不解,问:“你随身带着肥料袋子干嘛?”
“不小心打死妖怪了可以装走,免得吓着人。”姜云殊捡完了蛇,把袋子口扎好,抗在了肩上。她冲着赵肖阑和裴舟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拜拜。”赵肖阑和她告别,转头对裴舟说,“咱也走吧。”
“嗯。”裴舟忙不迭地走在赵肖阑前面,赵肖阑用胳膊环住裴舟的脑袋,从怀里摸出来个丑了吧唧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裴舟本想挣扎开,但脑袋暖和了许多。好像,也没有那么别扭。
他们身后,一个墓碑后面,一个黑影悄悄探出了头,它的心情似乎有些不悦,它吐了吐信子,隐匿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