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这一夜没有月亮，人工霓虹如往常一般五光十色地亮着，掩盖了天上那一点点星子的微光。
银灰色的汽车穿梭在纵横的道路之间，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很快落在了身后。唐玥坐在后排，将车窗往下降了一点。夜风带着凉意扑到脸上，她不觉得冷，反倒觉得被风一吹，整个人脑子都舒服了一些。
王佳慧是个活泼的性子，上车后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讲着各种有趣的事。
唐玥打起精神附和，但是等一回到家，在灯光点亮的那一刻，身体仿佛跟着被打开了怠惰的开关，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手习惯性地拿出了手机，点进各个app胡乱浏览一通，却很刻意地忽略了平时最常用的微信。
先前在餐厅门口，她拒绝了向谨送她回家的请求，并且客气地劝他回朋友那里，离开时的他表情竟然是难过的。
唐玥有些搞不懂他，明明他才是这段关系中越来越敷衍的那个人。
门外传来什么动静，唐玥竖起耳朵，隐约能听到“这里”、“干什么”之类的字眼。
兴许是同楼层的邻居在吵架吧，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现实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门外的动静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让她难以忽略。就在她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唐玥甚至愣了两秒，才确定外面的人敲的确实是她家的门。
她一惊，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趴在门上从猫眼处向外看，那小心翼翼的一瞥，正对上向谨隽秀的脸。
他怎么来了？
唐玥下意识抿紧了唇，这是她紧张时惯有的动作。恰好此时，向谨侧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猫眼看过来。唐玥的心跳漏了一拍，慌慌张张往旁边躲，又后知后觉地想起，隔着一扇门，对方根本看不见她。
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四肢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的人又开始敲门了。
笃笃笃的声响敲打在她的耳膜上，明明知道外面是谁，她却偏要自欺欺人地去问，“是谁？”
仿佛这样问就能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门外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向谨有些晦涩的声音：“玥玥，是我。”
在餐厅时，唐玥尚且能维持表情的平静，可是现在，那个紧紧压着她的东西已经被悄悄移开了，怅然涌了上来，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和向谨再发生什么。
偏偏向谨正站在她家门外，避无可避，在这期间，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唐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门只开了一点，娇小的身子有一半都藏在门后。
“是有什么事吗？”她小声问道，眼睛紧跟着外面的人。
“唐小姐，这个人你认识吗？我在楼层巡逻，看到他在你家门口一直徘徊。”说话的人是公寓大楼的保安，唐玥跟物业关系不错，这里的保安都认识她。“我上去问他干什么，他又支支吾吾，只说认识你。”
保安一边解释，一边警惕地盯着向谨，谨防他突然发难。
这年头，人模人样、打扮光鲜的犯罪分子不在少数，保安这么做也是负责任的表现。
一瞬间，唐玥还真想说“不认识”，然后把向谨扔给保安处置。不过这种任性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
“认识的。”她点点头，把门敞开，等向谨进来后不忘和保安道谢，“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保安摆摆手，说他在这里工作，这些都他应该做的。
房门在身后合上，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玥走在前面，向谨跟在后面，两个人正好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想做什么？”她可没忘记刚才保安说的话。
“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向谨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但唐玥却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以为在餐厅门口拒绝他后，他便离开了，没想到还开车暗暗跟在后面。
她搞不懂他的想法。
见唐玥脸色一变，向谨连忙解释道：“看到你平安回家，我才能放心。”
“只是这样吗？”唐玥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那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向谨哑然。
最开始他只是想亲眼确认她已经回家，但是后来，心思陡然生变，他又开始想见她，想听她多说几句话。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她家门口，却偏偏没有了敲门的勇气。
以前轻易便能做到的事，如今却让他感到那么挣扎。
好在最后，他终于如愿了。
屋里的布局和他以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客厅的沙发上胡乱搭着几件衣服。向谨走过去捡起，一件一件帮忙折好，整齐地放在沙发垫上。
他做这些事倒让唐玥感到有点意外。
这段时间她比较忙，和向谨之间的感情也岌岌可危，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压根没心思去整理屋子。
没想到现在正好被向谨看见了，反正他现在还挂着男朋友的名头，帮她收拾这些也理所应当。这么想着，她渐渐心安理得起来。
等到手上的衣服折完，向谨坐到了她的旁边。他沉吟片刻：“玥玥，或许你想和我谈谈？”
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先前更加平静温和，但熟悉他的唐玥却敏锐地发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紧张。
她的唇角向上扬起，带着几分嘲弄的弧度，“聊什么呢？聊你最近是如何避着我的？”
两个月前，她给向谨发消息约他出来看电影，被他以要开会为理由拒绝。
一个月前，她订好餐厅想要和向谨一起去，可向谨却告诉她已经约了重要客户见面。
类似的事不止这两起。
直到一个星期前，她再次约向谨出来碰面，无论是吃饭还是喝咖啡，又或者是坐在广场上纯聊天都行，她就只是想要面对面地见见他。
但还是被拒绝了，这次的理由是工作堆积太多要加班。
可也是在当天，唐玥发现他们的一位共同好友发了一条朋友圈。朋友圈没有配文字，只发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黄豆人表情，下面的照片是聚会照，好几个人聚在一起谈天说笑，香槟堆成了塔。
她在照片的角落处看到了向谨的半边侧脸，他的手指上甚至还戴着他们的情侣戒指，闪亮的铂金色在那样的场合下也显得黯淡无光。
没过一会儿，那张照片就被删除了。
但唐玥已经懂了，说加班没时间和她见面，但是却有空和朋友一起聚会喝酒。
她觉得荒诞，微妙的自尊心让她没有去质问他。
而此时此刻在自己家中，唐玥终于把话说了个明白。向谨耐心地听完，明白了她的态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他咎由自取。
拒绝是真，和朋友去喝酒聚会是真，还有这段时间的痛苦……也是真。
“所以王佳慧约你见面，你不想叫上我。”向谨艰难地开口道。
他知道王佳慧是唐玥很重要的朋友。两人交往后，唐玥还专门把他介绍给对方，态度郑重。
可这次的聚会，唐玥却提都没有跟他提。
“就算叫上你，你那么忙也不一定能来，干脆省略这一个步骤了。”唐玥诚实地回答他，但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他们会在同一家餐厅碰面。
阳台的门没有关严，晚风从缝隙处灌了进来，白色纱帘跟着轻轻晃动。
唐玥许久没有听到向谨的回应，先前强迫移开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落回到了他的脸上。
眼睛像是被突然刺到，慌张地眨了好几下，唐玥咬了咬唇，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吧？”
坦白来说，他看起来并不好。在客厅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浓郁到近乎全黑，眸光沉沉，仿佛没有光能透进去。
两人亲密无间时，她曾说向谨的眼睛像是美丽的、小小的湖泊。可如今，湖面下形成了庞然的漩涡，酝酿着复杂的，危险的情绪。
他像是在压抑自己，又仿佛想要释放自己。
唐玥眨了眨眼，终于察觉到向谨此时情绪的不对劲。
她下意识的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却在下一秒被抓住了手腕，他的手指骨修长，肤色白皙，在灯光下竟然显出一种玉的质感。
而这只玉一般的手竟然正在颤抖。
“你放开……”想要退避的本能在体内喧嚣，唐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向前一拉，后颈被另一只手按住。
对方低头，来势汹汹地撬开她的口腔，不断探入，直到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呜咽了一声，可这细碎的□□很快就被更深的吻堵了回去。
后颈还在对方的桎梏中，一只手的手腕被牢牢地握在男人的掌心，只凭剩下的另一只手，她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推开。
唐玥只能被迫仰头承受着向谨的吻，在唇瓣短暂分开的时候，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淡淡发痒。
“玥玥，接受我，别抗拒我。”
然后又一次吻住她，带着无边的占有欲，像无形的水蔓延过来，逐渐淹没她的口鼻，将她笼罩其中。
脖子开始感觉到酸痛，在她几乎快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向谨终于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唐玥给了男人一个耳光，毫不留情。
向谨抬手摸了摸微肿的侧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专注得仿佛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消气了吗？”
唐玥深吸一口气，“你该回去了。”
她努力平复心情，想要露出冷淡的模样，“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