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听起来好厉害哦。”方芸朵越过杨沐沐看过来，齐耳短发下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又乖巧又俏皮，是女生看了都会喜欢的长相。
何亭湘笑笑：“剪头发，不难的。”
何亭湘不好意思告诉她们其实她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已经很多年了。但细究起来也不算剪发，就只是修修，修修小马尾，让它维持在一个差不多的长度。
杨沐沐生气地瞪着她：“头发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自己剪，万一伤到了流血了怎么办。这样太危险了！”
我帮你剪。”杨沐沐最终说道。
但——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午第三节课前，温老师传达了副校长的新通知——由于理发店忙不过来，所以剪发可以延迟到下周一。与此同时，表弟也来找何亭湘，让她周末一起去二姑店里剪发，大姑已经打好招呼了。
周末一早，表姐弟两一起去了英英理发店。
去的早，店里没有其它客人。
“阿乐，你先来。”二姑喊表弟坐到镜子前的椅子上，然后从镜子旁的桌子抽屉里拿出剃头器，黑灰色的机子，打开后马上响起很大的嗡嗡嗡声。
表弟长得高，坐在椅子上基本和二姑身高持平。二姑给他理发时，微微蹲了点身体。
先从后脑勺开始，然后左鬓、右鬓、前额……何亭湘站在后方不远处看得十分认真。
何夏玉余光扫到她，不知怎的就有点不得劲。
“你自己先去洗个头，阿乐很快就好了。”
“哦，好。”何亭湘收回注视的目光，走到刚刚二姑给表弟洗头的水池那里。她拿起花洒，打开，出来的水是冷的，何亭湘转头想问二姑，看到她在和表弟聊天，便罢了询问的念头。
洗完后，她从架子上拿了条毛巾裹住了头发。
然后继续站着等。
表弟的发型差不多出来了。
他先前类似蘑菇头，比较厚重乖巧，这次额头和耳朵露出来后，整个人看着精神很多。
也符合了学校的规定。
副校长说了男生统一理寸头，女生理学生头。寸头好理解，学生头副校长是拿的自己做范例——像我这样，发尾在脖子中间位置，刘海有没有都行，但是有的话绝对不能超过眼睛。
确实不难。
她没有刘海，弄湿头发，中分梳直后，把两颊剪到同一个高度就行。她坚信自己可以剪好。也这么和大姑说了。
但大姑说：“这次不一样，万一戳到脸，流血破相就不好了。”
何亭湘不想辜负大姑的好意，所以还是来了。
“阿乐，你看看喜欢吗？”
用剪刀修完最后一点刘海，二姑挺直背，一脸满意地问道。
孟友乐对镜左瞧右瞧一番，夸道：“我姨的技术就是好。”
“贫吧你。”
“没贫，就我以前那个发型都好多人问哪里理的，我说‘英英理发店啊，技术老棒了，我亲姨开的店’，我同学一听都说要来，保不齐这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何夏玉被哄得笑不停，“你呀你，从小就嘴巴甜，不过姨受用，就愿意给你理发。”
“行，我以后天天来。”
“那不行，你这头发够短了，不能再剪，一寸都不行了。”何夏玉停下扫发的动作，一本正经地说。
孟友乐立刻接口道：“我开玩笑的啦。姨，你快帮亭湘表姐剪吧。”说完起身要让座。
何夏玉慌忙摁下他：“着什么急啊，你这头发针还没扫干净。”说完，拿起黄色海绵对着孟友乐的脖子和额头重新扫了遍。
表弟围布解开的时候，何亭湘以为轮到她了，她往前迈了一步，打算坐上那个椅子。
谁知来了其它客人。
二姑马上招呼那个女孩：“来来，先带你洗个头。”
表弟理完发就跑了，何亭湘独自留在店里，她进退不得，不确定下一个是否轮到她。
何夏玉调好水温，边淋边问：“会不会太烫？烫的话我再调调。”
女孩说：“不会，刚刚好。”
何夏玉：“你也是清安中学的吧？”
女孩：“对。”
何夏玉：“我这两天剪了很多学生头，但还是头一次见头发这么黑这么亮的，发质这么好，剪完肯定好看。”
有水流冲进了女孩的眼睛，她“啊”了一声。何夏玉关切地问道：“进水了？怪我不小心，亭湘，你去拿条毛巾过来。”
何亭湘忙从架子上拿了条递过去。
何夏玉轻轻地为女孩擦拭眼睛，擦完，扶着她后背，“洗完了，咱起来坐到椅子那边去。”女孩经过何亭湘身边时表情有点犹疑——不确定是不是插队了——但何夏玉已经开始问：“妹妹，你刘海要剪掉还是留长？”
女孩连忙看着何夏玉说：“剪短点。”
何夏玉从桌面拿了一把剪刀，左右端详女孩的脸型，“好，剪短好，你有刘海好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妈说留刘海麻烦，没几天就要帮我修，但是我就是喜欢留。”
“不麻烦，一会我教你怎么给自己剪刘海。”
“真得吗？”
“不能假，给你剪完，我就教你。很简单，保你一学就会！”
“太好了，谢谢阿姨。”
话题聊开，女孩变得健谈起来。
何亭湘依旧站在她们的后方不远处，她看着二姑左手夹起女孩的头发，右手快速跟进，仅三秒，秀发便从刀下滑落到了地上。
黑发轻柔，静静躺在地上，一团一团，像零散的毛线。有时会被二姑的脚步带起，稍作迁移，但很快又重新飘落。直到门外风声进入，轻飘飘的发丝展现飞翔姿态，二姑喊住她：“快拿个扫把来。”
何亭湘飞快跑到门后找来扫帚和畚斗，背对着大门把要飞走的头发先装入畚斗。头发很轻，容易飘，二姑和女孩没办法挪动，剩下的头发何亭湘只能候着机会来……就这样把发丝一点点装进畚斗，再一点点运送到门后的纸箱里。
头上的发包几次欲掉，都被她摁住了。终于在又一次松开时被何亭湘摘了下来。吸了水的毛巾增了重，堆在头上不舒服，她没再把它往头上包。
地板扫得差不多后，又来了几个女孩，结伴而来，说说笑笑地探进头问：“还要等几个人？”
何夏玉忙中抽空，高声望着门口道：“不用等，这个剪完就能轮。”
“太好了，幸亏我们来得早。”为首的女生问身后的人，“谁想先剪？”
几个女孩子笑嘻嘻地推着她：“你先。”
“行。”
何夏玉听到她们这么说，马上对站着的何亭湘说：“你先带这个女孩去洗个头。”
“……”何亭湘面上一顿，看着二姑，何夏玉催促道：“快去呀！”
“好。”何亭湘率先走到洗头处，女孩跟着她走过去。何亭湘打开花洒开关，意外地发现水温变了，不是冷的，也不烫，刚刚好。
何夏玉抬头瞅了眼，发现站着的女孩已经坐下，何亭湘拿着花洒正帮她淋湿秀发。何夏玉远程指挥道：“拿条毛巾塞在衣领里。”何亭湘照做，何夏玉再次抽空说道：“弄湿后，挤点洗发露抓抓，然后冲干净。”
“好。”
坐着等的几个女生纷纷转头看向何亭湘。
也许她们并不是看她，而是看她的同伴。何亭湘不自然地用手把洗发露打成泡沫，然后轻轻抹在女孩的发尾，泡沫全部抹上后，十指打开，用指腹轻轻抓着女孩的头皮。她很想问问会不会痛，但不好意思，只能把动作控制在一个自认为很轻的度里。
就这样洗完了一个——又一个。
有人帮忙洗头，何夏玉轻松很多。脸上的神色也好很多。
到中午的时候，她留何亭湘吃午饭，“别回去了，一会我叫两碗拌面过来。”小吃店就在理发店旁边，大声一喊店老板就听到了。快得何亭湘来不及拒绝。
她有点忐忑。
二姑人其实也是好的。
只是他们家欠她太多了。父亲在世时经常向二姑借钱，借到后来二姑不想借了，他直接上门抢，二姑的婆家知道后便勒令她不能再和他们一家来往。
从那之后何亭湘每次看到二姑都觉得万分羞愧。
她很想替父亲还钱，可是现在的她连养活自己都不能，更不用说……
小吃店老板很快送来了面。
二姑让她先吃，她手上还差一点。
何亭湘没有再推脱，她背过身，安静地吃着。地上又堆了很多发丝，她想快点吃完去扫。
没想到饭点了还有人来。
二姑朗声招呼客人进来，何亭湘把碗筷放在角落的小桌子上，飞快摸了嘴，然后转身。
万辉刚好看了过来。
何亭湘低眉，说：“这边洗头。”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配合了请的手势，所以任何人都能看明白她的话。
还真是——
特意挑的这个时间点。
万辉撇撇嘴，最终还是走向了何亭湘。
坐在洗头椅上的万辉比站着更具压迫感。
因为距离太近了。
何亭湘别扭地示意他低头，然后把毛巾小心塞进他衣领里。万辉缩了一下脖子，她跟着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