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植物滞生
“……那些不是我说的，你这个笨蛋千歌。”
白无淮好像真的很委屈，痛苦地呻吟着。
“哦，”洛千歌歪着头说，“你说那不是你？不可能。”
然而，白无淮泛红的眼睛向她证明他没有说谎。那么就只有一个结论，显然，这其中有些误会。
道宫的走廊一片寂静，只有道宫的道士和病人家属在匆匆忙忙地走动，其他人都是像洛千歌这样出院的人。
无论哪种情况，都没有理由大声喧哗。来迎接出院病人亲朋好友可能会小题大做，但基本上，道宫是一个需要保持安静的地方。
除非他们非常在意，否则他们通常会在离开道宫后去约会。
洛千歌也办完了出院手续，但现在没有人来接她，因为白无淮走了。
与季洛翎的实战训练和魇兽讨伐相比，她的伤势算轻的。所以她今天就要办理出院手续，但白无淮听说后，就来看她了。
既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她和白无淮之间可能要冷战一段时间了。
想到他，洛千歌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她抓了抓头发。
白无淮直到最后都还觉得很委屈。
“我只是在背后说闲话，每个人都这样做！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欺负他，我只是说他有点不幸！”
“那可能是导火索……”
“那你觉得学院里每天有多少人被排挤？”
听到白无淮冰冷的声音，洛千歌只能舔舔嘴唇，转过头去。白无淮还在咬牙切齿。
闲言碎语在学院是司空见惯的，这是洛千歌所不知道的。
“因为他身边没有朋友，所以被孤立是他的错！而且他一直都是这样，谁会那么明目张胆地骚扰他？”
“无论如何，低阶贵族议论尤迪娜家族的家事，这说得通吗？”
“说不通什么，这不是你们干的事吗？”
“当然是他们背后有高层贵族的指使！千歌你这个笨蛋！”
白无淮一定觉得很沮丧，所以才那样跺着脚。看来白无淮不是始作俑者，但洛千歌也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即使有幕后主使，白无淮的行为也无法逃脱。
“……但季洛翎的名声确实变差了。”
听到这话，白无淮闭上了嘴，摇了摇头，好像不想回答。
“你也沉默，季洛翎是一个经常被误解和讨厌的孩子，你也要这样吗？”
“哼，”白无淮冷哼一声。然而，看着他交叉着双臂，躲避着洛千歌的目光，他似乎也在后悔。
但现在还为时不晚，洛千歌没有提起家事，也没有积极参与欺负。
只是闲言碎语，败坏了季洛翎的名声。单单这一点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但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考虑到季洛翎孤僻的性格，如果白无淮真心实意地道歉，季洛翎很有可能会接受。而且，他需要一个同龄的朋友。
当洛千歌脑海中浮现出如此美好的未来时，她对白无淮说：“小白，我们去向季洛翎道歉吧。”
白无淮沉默了，猛地转过头去。
但洛千歌知道他在动摇，她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以免触及他的自尊心。
“如果你了解季洛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我们借此机会成为朋友……”
“……永远，永远不要。”
他语气坚定，冰冷。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洛千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明白白无淮为什么那么讨厌季洛翎，所以她好奇地看着他。
白无淮颤抖了一下，然后走到洛千歌面前，指着她。
“如果你是我，你会和一个向你的猎物射箭之人交朋友吗？！”
“……什么？”
“千歌！”
当洛千歌愚蠢地看着白无淮突然的比喻时，白无淮恼怒地吼叫起来。
这是白家族特有的比喻吗？白家的根源是一个著名的猎人家族，落魄了才只是县令。真是一个完全不合理的比喻。
白无淮好像很生气，想要离开病房。洛千歌首先试图叫住他。
“你去哪里，无……”
“我不知道，别跟着我！”
洛千歌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看来白无淮很生气，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什么也不说，等他消气。
“砰”的一声，白无淮离开了，他把病房的门开着，不知怎么地，最后一次把头探进病房，再次警告洛千歌：“我告诉过你别跟着我！”
“……？嗯，你觉得我会跟着你吗？”
洛千歌本来就没想过要跟着他，所以她的反应很直接。
然而，听到她莫名其妙的回答，白无淮更加生气了，他大声吼道：“……滚出去，你这个混蛋！”
然后他滚出了病房，洛千歌一脸莫名其妙。
于是白无淮走了。洛千歌仍然不知道为什么白无淮最后会那么生气。
她只记得柒婵儿说过，男人的心就像一口井，井里的东西都是折射的。
所以，虽然洛千歌可以粗略地推断出井里的景色，但柒婵儿曾经告诉过她，那并不是现实中的样子。
换句话说，这意味着男人的心是永远无法了解的。
洛千歌放弃了理解白无淮的感情，独自一人办完了出院手续。她垂头丧气地走着，然后她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病房前。
这是一间重症监护室，住着危重病人，洛千歌在这里被照顾过很多次，尤其是最近。
她的一位朋友就住在这里。
洛千歌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躺在床上。
她是一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美丽女孩。很难相信她出身平民，她的皮肤白皙无瑕，眼睑总是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一直守在一张兼作床的椅子上，他感觉到有人进来，立刻惊醒过来。
他一看到洛千歌，就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想要跪倒在地。
“哎哟，见过大人……”
“不，不，别这样，伯父。”
洛千歌已经很不习惯这种待遇了，她自然地阻止了他，然后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宋杏正在熟睡。
她是炼药房内堂的弟子，站在她身边的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洛千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粗犷的父亲会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儿。
她和宋杏的父亲聊了很久，聊了很多事情。
宋杏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弟子，她的朋友们多么爱她，以及最近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每听到一句话，宋杏的父亲都要擦去眼角的泪水。他为女儿感到骄傲，但看到女儿如此痛苦，他也一定很心痛。
洛千歌小心翼翼地询问宋杏的情况：“嗯，宋杏最近怎么样……”
“她的性命无碍。”
男人的声音很沉重。
听到这话，洛千歌立刻猜到了宋杏的情况：性命无碍，但也没有好转。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苏醒的状态，这就像某种酷刑。
像这样，她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医夫子取名这种状态为「植物人」，倒是贴切。
她成为了她喜爱的植物之一。
无论学院对上学期间发生的意外负多大的责任，也不可能没有期限就让一张病床空着。
最多几年，学院就会要求宋杏腾出病床。
如果是这样，宋杏就活不下去了，宋杏的父亲只是一个采药人，他不可能支付得起宋杏的治疗费用，这需要在道宫进行重症监护。
延迟死亡，这就够了吗？洛千歌感觉舌头都干了。
宋杏的父亲勉强笑了笑：“如果我这个当爹的再有点本事……”
“这不是伯父的错。”
听到男人哽咽的声音，洛千歌只能说些老生常谈的安慰话。
就在这时，宋杏的父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洛千歌低下了头。
“嗯，我听说了，洛小姐对付了袭击宋杏的魇兽……”
洛千歌惊讶于他的感激，赶紧挥了挥手。毕竟，她对宋杏的遭遇负有责任，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充其量，这只是她的自我安慰，她尴尬地说：“不，不，那魇兽……”
他咬掉了宋杏血淋淋的衣服，吐了出来。
洛千歌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朋友之间可以开玩笑地说，因为那是那些与死亡为伴的人的生活方式。她和柒婵儿、白无淮总有一天都会面对死亡。
所以他们试着用欢笑和谈论来面对悲剧。就好像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只是一种只有那些准备好迎接死亡的人才能分享的礼仪。
宋杏的父亲是一个采药人，洛千歌不能告诉他任何会让他想起宋杏被袭击时的情景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简短地解释道：“……他们袭击了我，所以我只是对付了他们。那不是偶然发生的，也不是我主动报复。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宋杏的父亲仍然没有抬起头，他一遍又一遍地感谢洛千歌。
“不过，这个可怜的家伙确实得到了恩典。哦，我应该给你点什么……”
“没关系，再说一遍，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又过了几分钟，宋杏的父亲才在洛千歌的再三请求下让步。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洛小姐，你真是个大人了。”
听到这话，洛千歌苦笑了一下。大人了，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谁能想到现在闻风丧胆的她在上一月还是混吃等死的咸鱼？
老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悔恨，像是哀叹。
“宋杏也是这样，她从小到大，只要遇到问题，都会自己解决。然后，好像她做对了什么，就不要任何回报。”
“……我明白了。”
想想看，洛千歌见到的宋杏似乎就是那样的人。
她总是乐于助人，即使只是几句责骂，她也总是伸出援手。
那时，她看起来真的很成熟。她不像洛千歌，连一个可能失去孩子的父亲都无法安慰。
然而，男人的话却让洛千歌心头一颤：“别那样生活，小姐。”
“……嗯？”
洛千歌疑惑地把目光从地板上移开，看见宋父正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她。
却是十分真诚的眼睛。
“小姐，你不应该那样生活。把任何困难和秘密都告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样，如果发生什么事……”
村民的声音再次变得沙哑，他的头低了下去，眼泪滴了下来，无声地哭泣。
但我周围的人，不是很可怜吗？被扯进我的事里。
巧合的是，这个建议与洛千歌目前的处境有些吻合。
所以她不能毫不犹豫地回答，用空话来回应真诚的建议是不礼貌的。
然而，洛千歌想了很久。沉默了许久，她简短地回答道：“……我会铭记在心的。”
今天她放在怀里的几张纸感觉很沉重。
那是一封来自未来的告白信。洛千歌痛苦地咬了好几次嘴唇，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现在最大的烦恼和挑战。
现在她只有一个问题：守护这封信里写的未来，防止更多的人员伤亡。
为此，她至少需要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