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影上蔓延（4）

    嗖的一声，短柄小斧，恰到好处地，砸在了张卢平脑袋旁边，深深地钉在地上。卢平这才后知后觉地，惊慌失措爬开了。

    那是一个近乎杂技的投掷技术。现在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的技术，可是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她很累，想要回家。所以她沉重地，从张卢平身边走过。

    双眸浑浊不再，似乎从未有过。

    然后，她拔出了钉在地上的短柄小斧。张卢平现在已经哭了。

    “公府三子，是会说那样的话，被那样打的人吗？”

    “呜，呜……”

    张卢平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要流眼泪了。她最后一次，在他耳边低语。

    “今天，你明白了吗？我到底疯了吗？”

    卢平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挺直上半身，在他耳边低语。

    空地上，只剩下七个，正在呻吟的躯体，还有一个像是要尿裤子一样，瑟瑟发抖的男人。

    直到这一幕被某人发现，一直都是这样。

    锡恩的命运，是在第二天的剑术练习课上，才知道的。

    刚好，有几个弟子，像是故意要让他听见，在嘲讽季洛翎。

    那天，季洛翎的心情不太好。

    因为洛千歌前辈没有来参加早上的训练。理由不得而知。可是洛千歌是前辈，他只能认为，她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情。

    他理解，可季洛翎的心情，还是会因此而低落，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是他一直期待的时间。在他一天到晚，都被嘲讽和欺凌，只有极少数时刻，光明才会照耀他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季洛翎的一天，已经不再以太阳为基准，而是以洛千歌为基准了。和洛千歌一起进行的早晨练习，是一天的开始，和洛千歌一起进行的傍晚练习，是一天的结束。

    剩下的时间，都显得无关紧要。因为那不过是和往常一样，流逝的日常。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期待着与某人共度的时光，带着这样的激动，入睡。

    那不过是一种微弱的情绪，可季洛翎，比任何人都过着枯燥的生活。他像一个第一次开始辨别颜色的色盲一样，正在逐渐觉醒自己的情绪。

    所以，今天，季洛翎的心，很低落。那很不愉快，而且更加令人烦躁。

    如果你吃了加了盐和香料的食物，再吃没有加任何调料的肉，你会被那粗糙的口感，以及独特的腥味，吓一跳。

    季洛翎也是如此。如果他不知道，那倒也没什么。

    然而，他的嘴，已经尝过美味了。他正在渐渐地，习惯与洛千歌共度的时光。而且他想要变得更加驯服。他是这样的。

    洛千歌在他的一天里消失，这让季洛翎比他想象的更加苦恼。一种不知名的焦躁，挤压着他的胸口。

    季洛翎想起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洛千歌静静地听完他的秘密故事后，就策马扬鞭地离开了。

    她看起来很生气。季洛翎有些惊讶。

    首先，他自己说出了关于母亲的故事，这让他很惊讶。在那之前，那在尤迪娜家族，被认为是耻辱，所以季洛翎也故意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那一天的事情。因为那是他的弱点。

    然而，当他那日，把狼狈的一面，展现给洛千歌前辈的时候，季洛翎不知不觉地，就坦白了他一直隐藏起来的记忆。那很不可思议。

    而比那更让他惊讶的，是洛千歌听到故事后的反应。

    季洛翎知道，她可能会同情他，也可能会鄙视他。可是，洛千歌的反应，既不是同情，也不是鄙视。

    她选择了愤怒。当季洛翎说“没事了”的时候，她说“那不是没事”。

    不是季洛翎，而是她自己。

    这句话，让他很困惑。就连他自己，都把埋藏在心底的弱点，暴露出来了，而当他低下头，说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别人却更加生气。

    这感觉，就像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勒住了一样。

    最重要的是，洛千歌让人担心。

    讨厌他，欺负他的人，有很多。他们的数量，也是一个数字，而且其中不乏家族威望，或自身实力，都非常出色的人。

    季洛翎白白地担心着，洛千歌会不会因为太生气了，对他们使用了暴力。

    就算他这样想，那也很荒唐。

    他，充其量，也不过是洛千歌的一个关系比较亲近的后辈？季洛翎也知道。洛千歌前辈，对他来说，是唯一的存在，可对她来说，却不是。

    他感到苦涩，甚至觉得不公平，可那也没办法。没错，洛千歌前辈，无论谁看到，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存在啊。

    她是一个，就连像他这样，不善于人际关系的人，都能拥抱的存在。

    她把他当作平等的存在，他也是这样想的。

    他只是希望。请不要让千歌前辈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季洛翎已经受过很多伤了，再多一些伤，也没关系，可是洛千歌不一样。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很珍惜洛千歌了。

    而让季洛翎心情更加糟糕的是，今天，他还是能听到嘲讽他的声音。

    “那个没有母亲的贱人来了。”

    “哦，那个半孤儿？”

    在剑术练习的时候，今天也和往常一样，传来了咯咯的笑声。

    半孤儿，孤儿，还能变成另一个种族吗？

    正常情况下，他连听都不会听，可是季洛翎因为没有见到洛千歌前辈，而感到紧张和不安。

    在这种时候，嘲讽和侮辱，会留下更深的伤痕。他想，他得忍耐，可是季洛翎的眼睛，自然地变得冰冷起来。

    他那深蓝色的眼睛，集中在咯咯笑声的源头。那里聚集着三个，穿着棕色斗篷的姑娘。

    当季洛翎冰冷的目光转向她们的时候，她们停止了咯咯的笑声。相反，她们用轻浮的微笑，迎接着季洛翎的目光。

    所以，看看你会怎么做。

    握着练习剑剑柄的手，充满了力量。只要他下定决心，打败她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是她们年级的翘首。就算是整个武君院，也没有哪个同学的实力，能超过他。看那三个家伙，连眼熟都算不上，充其量，也不过是在中游水平玩耍的白痴罢了。

    她们不过是那种，能勉强使出剑气的存在，在学院以外的地方，会被当作强者，可是跟季洛翎相比，她们不过是弱者罢了。

    他的灵力，随着情绪的激流，波动着。他刀刃上，形成了清晰的晦色气息。

    杀气腾腾，他真的想要挥剑。可是他知道，还有那个嘲讽他的团体也知道。

    季洛翎不能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