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胆小鬼之争
季洛翎是个胆小鬼。
这并非他近来才有的特征，早在孩提时代，恐惧于季洛翎而言，便如呼吸般自然，是生存的本能。
自幼因出身卑微而被家族轻视，恐惧如影随形，他无时无刻不渴望逃离那样的生活。
为了摆脱卑微的出身，为了不再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他选择了习武。
幸运的是，他的努力很快便有了回报。
当季洛翎终于冠以“季”姓的那一天，他从仆人们——那些曾轻视他之人的坐立不安中，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这便是强者才能欣赏的风景。
唯有弱者才会对强者心存忌惮，每每与强者目光交汇，他们便会僵住、颤抖、犹豫，试图揣摩对方的心意。
自从握紧长剑，那种卑微感便不复存在。
他的父亲和义长兄是为数不多的例外，然而父亲缠绵病榻，已不复当年之勇。
因此，当洛千歌再次与季洛翎于演武场相遇时，季洛翎再次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
每每见到洛千歌，他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肌肉僵硬，心跳加速，呼吸沉重，这一切都源于那次惨败。
太可怕了。那种无力感，以及她无情攻击带来的痛楚，深深地烙印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无法忍受这些，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的绝望深渊。季洛翎咬紧牙关，握紧了木剑。
我一定要战胜她。
克服这些困难，他将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的对手——洛千歌似乎有些不安，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复仇请求，正是上周将他彻底碾压的那个人。
仅仅一周便要求重赛，在外人看来或许可笑，但对季洛翎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次我一定会赢，上一次，是我低估了千歌姑娘；但这一次，我会以最完美的姿态全力以赴。
因此，在夏先生宣布“开始！”之前，季洛翎便已冲到了洛千歌面前。
洛千歌没有直接挥剑，而是略微倾斜，但足以让她的剑尖触碰到对手的身体。
她的身体因紧张而绷紧，但长期的训练让她没有停下动作，她的剑尖触碰到了季洛翎的身体。
砰！一声闷响。
伴随着皮革被棍棒击中的声音，洛千歌的身体飞了起来，季洛翎的动作随之停了下来，他困惑不已。
季洛翎曾在脑海中仔细推演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然而，在他想到的无数种可能中，完全没有出现洛千歌在第一击后便会飞出去的情况。
她不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对手吗？
即使是胜利，他也认为至少要在交手数次后，依靠自己超强的体能和魔力才有可能，但现在，洛千歌仅仅挨了一击便倒在地上打滚。
难道是陷阱？季洛翎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怀疑。
但无论如何，洛千歌只是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发出一声呻吟。
“咳……轻点……好吗？”
看她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样子，这一击确实击中了她，但她似乎伤得不重。
谨慎起见，一剑试探，他用木剑击中的部位并非要害。
洛千歌呻吟了一声，站了起来，重新摆好架势，季洛翎继续用警惕的目光观察着她。
不可能就这样结束的，她就是上次让我惨败的那个人。
季洛翎再次冲向洛千歌。
从季洛翎蜷缩的双臂中，剑的破空声迸发而出，一道标准的斜斩从左下方划向右上方。洛千歌试图防御，但结果与刚才一样。
砰！一声类似爆炸的声音响起，洛千歌的身姿再次倒了下去。
我应该瞄准那个开口吗？这是一个破绽。季洛翎咬住了嘴唇，他没有追击，因为洛千歌可能会用她那神秘的步法进行反击。
所以，他决定冲向她，在进入洛千歌视野盲区的一瞬间，他用剑柄击中了她胸骨。
干净利落的一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洛千歌的背部承受不住冲击，蜷缩着被击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她甚至无法正常呼吸，过了很久，她才发出不规则的呼吸声。
真奇怪，那一刻，季洛翎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事情的经过与上次相同，但结果却截然相反。
客观来说，这才是正常的。虽然他比洛千歌低一届，但他仍然是同门中的佼佼者。
而洛千歌，就是位在学校里的一般弟子，修读三年顺势进了内堂，还是位姑娘。，
季洛翎获胜是理所当然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摆脱恐惧。
洛千歌又站了起来，她再次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简直就像是在回放上次对练时季洛翎的身影，季洛翎用更加冰冷的眼神盯着洛千歌。
他知道，只要不投降，就不会被打败，如果洛千歌不认输，他也不会赢。
至少，根据上次的经验来说，洛千歌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打败他。
季洛翎想要一场完美无瑕的胜利，他的眼里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情感。
他再次突入，冲得如此之快，空间似乎都在瞬间被压缩了，他的剑飞到了洛千歌身边，洛千歌举起剑勉强挡住了。
她的身体因冲击而斜飞出去，季洛翎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季洛翎的剑咄咄逼人地劈向洛千歌的剑，就像斧头劈柴一样，凭借着他那压倒性的体能和魔力。
洛千歌没有坚持太久，她苦苦维持的姿势再次崩溃，季洛翎用剑劈向洛千歌的侧腹。
砰的一声，洛千歌再次在地上打滚。顿时，他和刚才还兴高采烈地看着二人对决的观众们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紧接着一阵讥笑声传来，季洛翎觉得这很讽刺，他们连踏上这个演武场的勇气都没有，却在那里嘲笑她。
不过他对观众们的不满也就仅此而已，相反，他内心有种希望观众再多嘘洛千歌几声的愿望。
越早让洛千歌崩溃，自己的胜利就会越早到来。
但洛千歌再次站了起来，尽管她的表情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季洛翎皱起了眉头。即使对他来说，单方面殴打一个人的感觉也不可能好。
“……你就这点能耐吗？”
这是上周洛千歌的原话，前辈对一个后辈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季洛翎如数奉还。
他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那种冰冷的敌意，他别无选择，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洛千歌与上周相比明显弱了很多，如果他现在赢不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让季洛翎很不耐烦。
他击打她，她试图自卫，他又打她，她在地上打滚，后站起，形成了似乎永无止境的重复循环。
这简直就是上周那次对练的返场重演，只是角色颠倒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焦虑的却是季洛翎。
一次接着一次交锋，洛千歌在季洛翎手下坚持的回合越来越多。起初，她甚至无法做出反抗，但不知从何时起，来来回回交手了几次，现在需要好几个回合才能让洛千歌在地上打滚。
她正在恢复吗？这肯定说不通，但被急躁蒙蔽了双眼的季洛翎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所以，季洛翎才没有轻易放过她。
正在与洛千歌进行力量较量的季洛翎放松了手中的剑，紧接着洛千歌身体前倾，就在那一瞬间，季洛翎的双眼锁定了洛千歌的右手。
季洛翎反射性地挥剑，却被洛千歌巧妙躲开，如上次决斗一般精妙。
只是，手躲开了，剑便砸向她的头颅。
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洛千歌踉跄着倒了下去，她的头骨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瞬间失去知觉的洛千歌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看到此景，季洛翎大惊：完了，下手太重了，虽然最后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她应该不至于当场死亡，但这还是很危险。
如果洛千歌永久残疾怎么办？
她为什么会躲开？千歌前辈不该是像我这样的胆小鬼。